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對自己無比熱衷的藝術產生了厭倦與抗拒,這一點讓他自己都感到驚慌與恐懼。
他再次換上了深藍色的手工西裝,胸前口袋別著一支玫瑰,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同時遮住了左眼,一手握著相機,另一只手握著紅酒杯。
長匕首?哎呀不需要不需要,等該用到的時候,自然任你挑選。
晉升通途隔壁不遠的精神通路星系,天堂星。
塞巴斯蒂安從勞斯萊斯湖女之光穿梭機中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鳥語花香,看著眼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天堂景象,他久違地感覺到了愛意與美好。
自己出生的那個宇宙,早就沒有了這樣的場景,只能在午夜夢回之際,獨自神傷回憶。
但這美好的表象之下,生活著更加純粹的惡魔,他們不需要饑荒的影響和腐蝕,但他們墮落的更加徹底,但生在這個宇宙,條條框框的規矩牢牢的束縛著他們,只能利用,無法打破。
金主們壓根就沒來見他,只是派了秘書以及工作人員和塞巴斯蒂安對接,傳達金主們的具體需求。
塞巴斯蒂安殺人然后創作藝術品,一直都是隨心所欲,為了自己的追求,為了取悅自己的藝術靈魂,他熱衷于此,他為之瘋狂。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抗拒藝術,金主們對他的想法和建議不感興趣,也不想聽他的廢話,簡單說就是聽話照做,當個有能力的乖狗狗。
哦,你可以化為能量體附身其他人,你能瞬移,你能讓時間靜止,然后呢?所以呢?
有用的工具,感興趣的玩具,好好工作,盡力伺候好金主,僅此而已。
塞巴斯蒂安說不行,你們要聽我的意見,我才能創作出最好的藝術品,否則我不干了。
但下一刻,保鏢們立刻舉起了手中的手槍,槍身上銘刻著意義不明的紋路,一個秘書還向塞巴斯蒂安展示了一下那同樣帶有銘刻的子彈。
從逆風集團那里租用的特殊武器,針對的就是你這種異能使。
可以把你保釋出來,也可以折磨你,弄死你,然后埋在糞水陰溝里,讓你死的不像是個藝術家,而像是一只老鼠。
宇宙巨企,塞巴斯蒂安這樣的瘋子,第一次對某個詞匯產生了恐懼感。
隨后,秘書抬起手臂,喚醒萬用電腦上,滑滑點點了一番,隨后朝著塞巴斯蒂安滑了過去。
塞巴斯蒂安低頭看向自己萬用電腦上的提示信息,自己從身無分文,瞬間成為了身價千萬星幣的富豪。
“所以,塞巴斯蒂安先生,請吧,首批十個藝術品,需要在五天內完成,否則便趕不上老板下周舉行的私人收藏展覽會啦。”
塞巴斯蒂安突然想起了來之前胡守仁的表情,平淡且諷刺,原來他并沒有假裝平靜,真的沒有憤怒。
他說自己是個瘋子,應該被槍斃,但現在這個結果,會讓自己明白瘋子終究敵不過惡魔,瘋子會更加的痛苦。
來到提前準備好的工作室,秘書和保鏢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外,塞巴斯蒂安在創作過程中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隨時提出來,他們會立刻滿足。
第一個藝術品原材料是一名突銳人死刑犯,此刻他神色惶恐,大吼大叫,機器人將其松開之后,便立刻朝塞巴斯蒂安沖了上來。
還好還好,至少還有一點樂趣可言。
塞巴斯蒂安選好了角度與姿勢,像一個普通的攝影師那般,抓住時機按下快門,同時根據金主的要求,槍殺了這名死刑犯,子彈從一側太陽穴進入,從另一側飛出,大口徑的達姆彈讓這名死刑犯的腦袋瞬間開了花。
但在時間循環之中,他的腦袋無限重復著從爆裂到恢復再到爆裂的慢鏡頭。
下一個藝術品原材料是一名人類女人,但她的神色很是平靜,甚至還請求塞巴斯蒂安給她一杯烈酒壯膽,然后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百分百配合,只需要塞巴斯蒂安像個導演一樣,命令她做出金主要求的姿勢,保持好,找好角度,一起完成這件藝術品。
家里需要錢,需要大錢,而且是快錢,所以她來了,她自愿的。
這種情況讓塞巴斯蒂安幾乎抓狂。
“不對不對不對完全不對!不應該是這樣!你們才是瘋子明不明白!你們都是瘋子!都是惡魔!這不是藝術創作啊啊啊啊啊!”
沒有了原材料的恐懼作為靈魂,藝術品也就沒有了靈魂,沒有了靈魂那就是一件垃圾!
在天堂星的這五天,對于塞巴斯蒂安來說不亞于自己被困在虛擬現實大集群中的折磨,甚至遠超于那種折磨。
他第一次抗拒和厭惡藝術,他不想干了,但立刻便會遭到折磨與虐待,保鏢們用那種符文子彈朝著不致命的部位射擊,然后用手指用力按住傷口中的子彈來回攪動。
靈魂燒灼的劇烈痛苦讓塞巴斯蒂安不斷地慘叫,他無比想念虛擬現實大集群中的生活,至少在那里沒有人會扭曲自己對藝術的執念,即便是饑荒也不行。
“我們知道你不是什么異能使,你是惡魔,對不對,我們見過你在逆風集團的其他同胞,眼睛一片漆黑,嘖嘖嘖真是無奇不有,但是你瞧,惡魔也得聽話啊,也得乖乖工作啊,嗯?”
說著,秘書用力拍了拍塞巴斯蒂安的臉,露出職業化的笑容。
“繼續干活。”
五天之后,塞巴斯蒂安完成了金主要求的所有工作,第一批藝術品也被送往了金主的私人藏館,遮上了帷幕,等待著開展的那一天,等待著金主用自豪的語氣向來賓們介紹自己獨一無二的藏品。
塞巴斯蒂安垂著手,無力地握著自己的相機,回到穿梭機癱坐在沙發上,雙眼發愣且無神。
出賣了自己的藝術理念,做出了種種違心的垃圾,自己還算是什么藝術家?
穿梭機很快便抵達了晉升通途,一名西裝保鏢用力將塞巴斯蒂安推了出去,看著地板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藝術家,坐在沙發上的秘書點了點頭。
“塞巴斯蒂安先生,現在去享受你在晉升通途的生活吧,你有錢了,不是嗎,買套房子,安頓下來,享受生活,哈哈哈。”
塞巴斯蒂安失魂落魄,他不知道該去哪里,又該如何修復自己的心態。
環臂1行政區,今天的天氣依舊是陰天,大雨傾盆。
胡守仁和凱茜拉著手走出警署大門,開啟了能量護盾,朝著部長專屬的穿梭機地面停泊位走去。
然后兩人便看到了坐在警署大門前階梯末端的塞巴斯蒂安,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塞巴斯蒂安也抬頭看向胡守仁和凱茜。
“我有錢了,我可以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但是我該去哪里?我只認識你們,能。。。能幫幫我么?”
說著,塞巴斯蒂安站了起來。
“或者直接殺了我,槍斃我,我不會反抗。”
“這是被暗潮集團玩壞了啊。”胡守仁看著塞巴斯蒂安的落魄樣子,隨即歪過頭低聲和凱茜說道。
凱茜則是聳了聳肩膀,繼而嘆了口氣。
“至少還活著,命沒丟,比我們人造人當時的情況可強多了。”
人活在世,本就是一場受難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