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教授微微頷首。
然后看向了下一位。
示意可以繼續發言。
畢竟組會的意義就是讓他們在這里交流思想。
文學從來都不是局限的。
相反,是這個世界上最包羅萬象的東西。
組會上每個人都講出了他們對于這本書的感悟。
上野教授十分耐心的聽完了所有的發言。
隨后他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安曇教授寫的,關于這本書。”
“值得一提的是,在雪國出版前夕,我們幾個人連夜去了一趟新潮的編輯部,就為了能夠看一眼雪國。
當時我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也很矛盾。
和剛才小西談及書的時候說的一樣,給我們的感覺是很清淡的文字,但是有十分濃烈的感覺。”
上野教授打開信件。
他沒有說明,但是言外之意就是說接下來是要講到的是安曇教授的信件內容。
“其實都能夠感覺到這種十分清淡的文風。
但是安曇教授和我都認為,這類似于在烹飪料理的時候,不加入任何的調料,只需要發揮出食材本身的鮮味是一個道理。
似乎這本書比起之前的雪國來講,愛情出現的頻率更加高一點。
他的愛情是淡淡的,一切都是淡淡的。
山間的霧氣,山澗當中的草香,兩個人相遇的甜蜜,還有最后的那種哀愁以及悲傷,全部都是淡淡的。
就像是一層薄霧浮在水面上,看得見,觸及不到。
但是走了一段時間之后會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的渾身早就已經被打濕了。
原本算是在看霧氣,但是自己早就已經在霧氣當中了。
或許我們不難發現一件事情。
在小院一樹的,那種所謂的人生道理亦或者是構建出的世界觀,全都是凄美的。
這就好像是整個人都是由悲傷所構成的一樣。
凄美到了極點,也就哀傷到了幾點。”
上野教授略作停頓。
在不停做筆記的眾人這個時候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上野教授,而后繼續埋頭看著本子。
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這樣好做記錄。
不過他接下來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點到了一個人。
讓他說說對于這種所謂凄美的理解。
“凄美啊,不得不感嘆,小院老師的筆就像是用柳葉幻化成的刀,輕輕的在肌膚上劃過,就可以割出至深的傷口。即便是穿再多的防護。
在讀到文字的那一剎那,就注定了要被他的哀傷做注滿。”
大島和也看著那些捧著書,然后臉上滿是哀愁的人,不禁也感嘆道。
“似乎,現在,不對,在書本出版的時候,阿熏就已經注定不會成為一個普通的舞女了。”
大島和也朝著一旁的駒說道。
“但是藝伎巷還是那個藝伎巷。”
大島和也不置可否。
沒有說什么。
倒不是他不會說。
而是這里面牽扯到了一個很高深的哲學問題。
這個問題,不是他一個做編輯的能夠解答的。
被上野教授點到的學生思考了一下。
然后在紙上寫出了一個詞匯:彌散。
他不急不慢的開口說道:
“小院老師的那些憂愁看起來好像是彌散的,但是在看完之后,這種彌散的感覺會直接牢牢的把心臟包裹住。
他比起其他的作家來講,更喜歡用并不是很長的句子,營造出醇厚的感覺,當然了,這種感覺并不是短暫的。
而且還是逐漸累積的。
正好完全讀完,然后正好久久難忘。”
不光是大石先生。
基本上但凡是看完了伊豆的舞女的讀者。
每個人的眼睛當中,都會留下一個黯然傷神的陰翳的舞女背陰。
情感到達極致的時候,很想哭。
但是又并不能完全哭出來。
所有的情緒都被小院一樹拿捏到落淚與不落淚的臨界點上。
在聽到有些人講述完那個晚上的事情之后。
他們心里都會酸澀。
腦海當中會順著那個下著濛濛細雨的晚上發生的事情,開始編織出屬于自己的故事。
隔著岸,看著那一艘小船逐漸遠去。
當船只消失在地平線上,曾經的那些畫面也就會在腦海當中逐漸泛黃。
就像是一場…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夢一般。
做了很久的夢,醒來之后,也許會逐漸忘記掉夢里的一起。
但是總會有一些細節變成揮之不去的烙印。
比如在某年某月某日。
他們相遇了。
那天天氣也許不好。
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很好。
“東方古國那里有一句話十分貼切。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安曇教授在信件當中這樣寫到。
讀出來之后,眾人先是沉默了一會,而后細細品味安曇教授給出的這首詩句的含義。
眾人越是品味眼睛越亮。
“阿熏,你好像出名了呢。”
伊豆的舞女這陣風自然也吹到了伊豆。
阿熏轉過頭來,就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書。
隨后,她回憶起了當時和自己說話的那個人。
好像是叫做北島駒吧。
“聽秀子說,我們在東京已經很有名氣了。
我想如果我們可以再去東京的話。
也許我們能夠在更大的地方演出。
要不我們去…”
他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
隨后就看見阿熏那一雙眼睛,流露出了無盡的哀愁。
他一下子止住了話題。
他突然之間想起了要去東京的原因。
“寫了什么?”
阿熏問道。
“不知道,沒有看。”
“但是里面寫的就是你的故事,他們說的。”
阿熏輕輕的點點頭。
只不過,很快,身后就傳來了一個很是蒼老的聲音。
“啊,是這本書啊。”
回過頭是老嫗。
她看到那本書之后,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也有一本。
是那個叫做北島駒的少年郎寫的吧。
不對哦,按照他們的習慣來講,應該要稱呼筆名:小院一樹。
當初這個孩子雨天爬山。
在這里停留了一會。
后來,他離開之前和我說,未來要送給我一本書。
當時還沒有當真。
畢竟又不是誰都是一個作家。
只不過沒想到真的來了。”
“婆婆,看過了嗎?”
阿熏有點忐忑。
“他們說是寫我的。”
“寫我們的。”婆婆笑了一下。
“那最后呢?”
然后,就看見她說道:“最后啊,學生待在了伊豆,他們結婚了,然后他們的孩子去東京讀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