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伴隨著這聲如同惡鬼般的嘶鳴自吞世者的口鼻中噴出,狹窄的網道猙獰,如同地獄血口般永無盡頭。
鏈鋸斧在卡恩的手中嗡鳴,其聲卻不再是運行良好那般的順暢,反倒粗糲不堪,宛如現在行為僵硬的卡恩。
吞世者一直在戰斗。
從未停下。
左臂的盔甲早已卸下,占滿血漬與鐵銹的鏈條捆綁在肌肉虬勁的臂膀,卡恩緩緩走著,盡可能恢復自己的精力。
阿巴頓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孽。
連同血墮的阿爾法,他向卡恩展示了仿照安格隆的粗劣造物,那被血主賜福的肌肉怪物——卡恩無法形容他在看見那個造物時刻的心情。
像是為了羞辱吞世者那般,那怪物頭頂甚至有著嗡鳴的釘子。
他只知道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所率領的吞世者艦船早已砸入了阿巴頓的艦船,他自己則滿身鮮血,手握戰斧,滿目血紅。
他,要,殺,了,阿,巴,頓。
卡恩的骨頭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他的殺意是如此濃厚,血主的低語在他耳邊低吟,但卡恩從不低頭。
他始終牢記著紅砂之主的榮耀。
他一直在追殺阿巴頓,阿巴頓卻一直在逃。
有一次,滿身血氣的卡恩會出現在大掠奪者阿巴頓的床頭,但在他朝頭砍下那一斧頭的時候,阿巴頓卻又極其驚險地躲過了。
那之后,找到阿巴頓這件事變得困難起來。
但卡恩一直在追殺,他穿梭于網道間,有時搶到了黑軍團的船只,便會直接躍遷入亞空間進行屠殺,他甚至七次從血墮阿爾法的手下死里逃生。
他一直在屠殺,讓追殺如同腦漿般浸透大腦,忘記時間與空間——只有這樣,卡恩才能從極致的痛苦中脫身片刻。
他感到痛苦。
巴爾之上,背叛者卡恩第一次違背了原體的命令,他愿同紅砂之主一同進入血牢,永世鎮守墮落的大天使。
巴爾殘陽如血,赤紅的荒漠風沙陣陣,紅沙漫天,卻并不是努色瑞亞的風與紅砂。
那偉岸的背影走下地牢,最后的門扉緩緩關閉,卡恩嗅到血氣,安格隆的傷勢依舊未愈。
送行隊伍內,卡恩猛地躥出隊伍,朝著最后關閉的大門躍去!
“父親!!!”
那最后的背影回頭,寬慰的笑容在臉上綻開,劇烈的情感沖擊在一瞬襲擊了卡恩,黑暗頓時籠罩住他。
紅砂之主最后還是走了。
只剩下卡恩。
揮斧,他再度劈下一顆相似的腦袋,連接這段網道的其中一個出口看似是血主的領地,卡恩對此并不在意。
他瘋狂地殺戮著,幾乎比信仰血主的信徒還要瘋狂,但卡恩永遠是忠誠的,只要那個人命令他放下血斧,眾生不得再度殺戮,卡恩也會心甘情愿。
在安格隆尚未摘下釘子的歲月里,卡恩盡可能地幫助著吞世者的父親…
而在安格隆摘下釘子后,紅砂之主將更加溫暖的感悟教授于他們,在安格隆的帶領下,吞世者不單是昔日的戰犬,軍紀森嚴,他們更加理解了何為兄弟情誼,何為軍民情誼。
他們當成為保障弱者不會被用于強者嘻樂的軍隊。
他們要讓每個人都活地有尊嚴,而不是被丟棄入角斗場中,成為玩物。
在看著圣吉列斯與基利曼瘋狂辦公的歲月里,安格隆甚至已經開始為每一個軍團成員規劃未來。
他注重戰士們的精神健康,紅砂之主一直認為強大而完善的精神才是抵御混沌的真正屏障。
安格隆并不認可帝皇或者圣吉列斯的方法,信仰像是讓原本懦弱的精神蜷縮在高墻之下,這是一種方法,但紅砂之主期待著每個靈魂的真正強大。
而作為他最信任的子嗣,卡恩成為了安格隆“心理實驗”的對象,卡恩相信那段時間會是他整個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他們并肩而戰,探討人生與戰術,原體致力于讓卡恩從自己的精神世界獲得力量,那足以抵抗混沌的力量。
安格隆要他自己發覺自己的力量。
在努凱瑞亞的經歷讓原體相信,即便是如同螻蟻般的凡人,也會有足以對抗整個世界的精神力量。
但是…
那場浩劫出現了。
安格隆離開了。
卡恩依舊活著。
往后的歲月,他依舊如往常一樣勞作與戰斗,事情還有很多,卡恩不能停下,昔日建立起的強大精神世界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盡管他非常、非常痛苦,但卡恩依舊在前進。
直到那天,他看見那褻瀆的血肉造物。
卡恩心中,最后的一根弦崩斷了。
他確信自己的靈魂與精神崩潰了片刻,隨后它們再度重組了,憤怒、懊惱與自責的怒火熊熊燃燒,吞噬了理智與未來,只為他留下憤怒與忠誠。
安格隆唯一留在帝國里,最后一個心理實驗失敗了。
但他卻也起了作用,在千年的誘惑與腐蝕下,卡恩從未動搖過一次。
卡恩的記憶早已模糊,他面前的墮落星際戰士與惡魔從各式各樣轉而變得單一起來,它們逐漸變成了相似的模樣——
而在記憶線的末端,卡恩甚至驚覺自己的斧頭上有著綠皮的鮮血。
卡恩忽然一個激靈,他的腳步驟然停下,他感到了極強的殺意——而在這之前,只有一個存在能夠讓他如此避諱。
血紅阿爾法。
卡恩盡可能放輕腳步,他判斷出墮落原體就在下一個拐角處,可能會是克隆體,但不重要,阿爾法的克隆體也有著足以秒殺他的實力。
聲音從背后傳來!
卡恩猛地回頭,看見一張漆黑的臉,身體比大腦反應地更快,他猛地掄斧揮過去,卻立刻被抓住。
卡恩的胳膊與戰斧在對方手中宛如玩具般袖珍。
卡恩驚愕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原體——
火龍之主此刻正滿目淚光,原體輕而易舉卻又有點笨拙地將他朝后面拉過去。
卡恩,你該回去了。
伏爾甘輕輕地說道,仿佛擔憂自己的舉動傷到卡恩,這與他的巨力形成了強烈反差,
卡恩不明所以地盯著原體,卻發現伏爾甘的腳下有著納垢花園的泥濘——即便那些泥巴已經被焚燒器燒干了。
伏爾甘看起來剛剛同納垢的勢力打了一場。
火龍之主看著整個人仿佛在血泊中浸透了的卡恩,他感到極度的悲傷,他的兄弟安格隆是多么好的兄弟,現在他的子嗣卻背負著失去原體的悲傷,自甘墮落。
但即便如此,他那強大而溫柔的兄弟依舊教導出了不向混沌屈服的戰士。
卡恩依舊愣愣地望著伏爾甘,不知道火龍之主在說什么,
伏爾甘深吸一口氣,他聽見血紅阿爾法的腳步,通過對于生命的感知,原體判定那是克隆體。
克隆體還比較好打。
他此前已經同腐臭歐米伽本體打過一架了,納垢盯他盯地很死。
安格隆,伏爾甘說,你的基因之父安格隆要回來了。
卡恩大張著嘴,他的喉嚨中發不出一點聲音,他努力地掙扎著,最后咳嗽出了幾個字,
“真的?”
真的,
伏爾甘說,為了讓卡恩聽懂,他特意說了那個令他有些難受的名字,
哈迪斯,哈迪斯回來了,基利曼也回來了——他們正在往巴爾趕。
快走吧,孩子。
伏爾甘說,將卡恩猛地拉到身后,扔給他身后的禁軍們——伏爾甘很討厭那些禁軍,但他自己的部隊沒辦法像是禁軍一樣跟上原體的腳步。
隨后,伏爾甘舉起錘子。
“今日天氣:納垢腐雨;運勢:不宜出門,宜戰略部署;卡恩:方圓八里內沒有卡恩。”
阿巴頓摁下了播報的伺服顱骨,警惕地盯著他的訪客,濕泥噴涌著在些許腫脹的身軀上流淌,仿佛被火焰燎過,卻略顯狼狽。
隨后坐在指揮者座位上的阿巴頓起身,朝著來客不情不愿地簡略行了一禮。
腐臭歐米伽嘟噥著笑了一聲,寬恕了阿巴頓的不敬。
“歐米伽閣下,何事讓你不遠萬里,也要前來找黑軍團?”
不要裝蠢,阿巴頓。
歐米伽嘶啞著說,
他回來了,色孽已經死了。
色孽的名號讓阿巴頓小小地驚愕了片刻,在這之前,他們是不能直呼色孽的,但現在——色孽已經死了。
“混沌確認了祂的死亡?”
阿巴頓問道,神明也可以死亡?還是又在玩文字游戲?
祂死亡的首尾兩端已經確認,新生與死亡相接完成閉環…偽帝的手段很高妙,阻止了色孽的復生。
“那么…”
阿巴頓瞥向歐米伽,下一個會是納垢嗎?畢竟所有亞空間生物都曾目睹過莫塔里安朝著花園發起進攻。
我主受傷…但卻永不會消逝,新生死亡腐化三者相連,滯腐天永不散。
“但祂的權柄可以被瓜分,祂可以被取代,而取代者將會冠以祂的名義。”
阿巴頓平靜地說,莫塔里安已經讓他們看見了,死亡從三環中離開,新生則也處于半缺之態。
不要小瞧阿巴頓的信息網,他知道在莫塔里安離開花園后,納垢一直在追蹤伏爾甘的蹤跡,另一位象征生命的原體。
大掠奪者的話顯然激怒了歐米伽,不住噴出淤泥的原體朝著阿巴頓走去,那股足以令一般星際戰士直接死亡的氣息飄入阿巴頓的鼻腔。
原體站在阿巴頓身旁,陰影垂下。
阿巴頓并不懼怕,色孽已經死了!就在他還沒有想好率軍躲去哪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而納垢則是重傷,若納垢真的不想讓滅頂之災降臨在自己頭上,那他們就該學著同阿巴頓合作。
如此出言不遜…即便是寬容的慈父也難以忍受,給我一個不擰下你腦袋的理由。
“我軍團內的技術軍士最近找到了如何驅動靜默之眼內黑石方尖碑的方法。”
靜默之眼,由萬年前的卡迪亞一戰所形成,冥王沉睡前的沖擊讓那片星域的所有星球都陷入了徹底的死寂,任何有靈魂的生命體都無法長期停留于此。
萬年后,隨著時間的沖刷,那片星域又恢復了正常的靈能波動,僅有中心依舊無法踏足,但由于萬年來帝國對于此星域的淡漠,這里依舊是人類眼中無用的禁地。
一些頑固的冥教信徒會去此朝圣,但沒有什么利益可言,所以僅僅是冥教信徒的自發之舉,而前去朝圣的人也往往直接死在了無魂域。
“配合著黑石要塞,我可以讓那里的極性重新翻轉。”
黑石要塞可以從亞空間中高強度抽取靈能,完成最初的灌能。
歐米伽沉默了片刻,隨后笑呵呵起來,
但阿巴頓依舊聽出了里面的嘲諷與輕蔑,
污穢之主已經回來了,你沒有見過他擊殺色孽的那一幕?不過是片刻的沖擊,這有什么用?
“如果我說有一整支蟲群在朝那里進軍呢?”
靜默之眼內的一些星球被簡單的生命體占據,因為無法進化出更高等的生命,所以那里反倒顯地水草豐美。
你究竟想要說什么?
阿巴頓還是做了些事的,自冥王復蘇后,他感到自己日漸消瘦,他最初還在期許著混沌給冥王一個下馬威,但后面他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
他開始研究如何讓自己有一個體面結局,又或者最后予帝國一擊重創。
帝國無法原諒大掠奪者阿巴頓,而阿巴頓也不需要帝國的寬恕,萬年前荷魯斯之子的怒火與疑惑將由他傾瀉。
“只要不影響進化,那么蟲群不在意自己身上是否沾染疾病。”
“借助黑石方尖碑的靈能傳遞,我們可以異化蟲群的亞空間投影,只要不影響蟲群的進化,甚至可以讓異化有效,飛速發展的蟲群自會大量復制進化出相似的亞空間投影,以泰倫的發展速度,這足以讓亞空間被鐮刀砍下的部分再度充盈。”
“而且…”
阿巴頓看向歐米伽,皮笑肉不笑,
“我想以高貴的歐米伽之名,慈父應該會拿出一些可以依附在泰倫們上的細菌與疾病?”
歐米伽沉默起來。
祂會的。
祂繼續沉默著,阿巴頓的提議與他這趟的來意混雜在一起,逐漸熬煮成一鍋美味可口的濃湯。
阿巴頓則再度開口,
“那么您來此是想要?”
歐米伽的眼底閃過在莫塔里安進攻花園時,前來偷竊慈父技藝的小偷。
竊賊擁有著兩劑毒汁,一劑可以殺死全部原體,另一劑則足以殺死冥王。
但那個家伙太謹慎了…他下一次出現的地點是…
我們需要讓巴爾亂起來。
歐米伽呵呵笑起來。
禁軍傳來消息,
基利曼朝著一左一右昏死在公文堆間的哈迪斯與莫塔里安說道,
在短暫的消沉后,基利曼決定發揮自己的作用,擔起攝政王的責任與義務,并用工作充實自己,充實他人。
因此基利曼第一時間認真嚴謹地為兩位分配了剛好能夠發揮出莫塔里安與哈迪斯全部實力的公文。
哈迪斯與莫塔里安并不想辦公,他們試圖逃避這些本該完成的工作,但稱帝的基利曼也絕不是等閑之輩,
在消沉過后,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掌握新的權柄。
在政務處理上,基利曼有著絕對領域。
他想讓誰辦公,誰就得過來給他辦公。
基利曼發動主宰!莫塔里安在短暫的迷惑后,發現辦公桌自動位移到了他身邊。
你不去辦公,辦公桌便自奔你而來。
原體不情不愿地還想逃,但卻在基利曼過于駭人的目光下,簽字筆自動跳入了莫塔里安的手中。
那是相當恐怖的目光,莫塔里安甚至一瞬間明白了為何別人會如此害怕莫塔里安自己朦朧的雙目。
平日里嚴肅理性的基利曼,在那一刻的眼中只有幽怨與深沉,仿佛因為過勞而猝死萬年的干尸的眼神,比偽人更加偽人。
莫塔里安需要明白一件事,雖然他確實一手支撐起了暴風星域,并完成了諸多偉業。
但在那兩個千年內,是基利曼撐起了三個星域內的全部公文,其間還包括著來自皇帝的惡意公文量。
隨后用這種方式,基利曼成功讓科拉克斯在醒來時發現,辦公桌就在他的床前,科茲則被固定在了辦公桌一側,平日里用來放垃圾桶的位置。
以便于科拉克斯看管。
基利曼甚至為哀嚎的科茲塞了一沓午夜領主軍團的改良方案。
而科茲在一聲聲哀嚎,
賽!賽!賽維塔!
沒有用的,賽維塔早就被基利曼借過去干活了。
科茲開始懷念皇帝,懷念馬卡多,至少馬卡多僅僅會用金錢揍他一頓,而不是把公文塞到他手里。
基利曼又咳嗽了兩聲,滿意地看見哈迪斯抬起眼看向他,
哈迪斯是因為莫塔里安無聲的幽怨太過矚目,主動過來給莫塔里安分攤工作量的。
禁軍要去巴爾。
基利曼說,盯著手中燙金的信,
人類之主并不放心大天使,因此禁軍瓦爾多會抵達巴爾,幫助我們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