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凱亞劇院正廳 馬格努斯很慌。
至高天在暗示著他有什么事情會發生,他感覺到不安,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恐慌,靈能之河的流淌不再平靜,守護精靈們黯淡的光輝也昭示著有什么即將發生。
他試圖占卜,預測未來——
尼凱亞會議,所有的靈能河流都指向了它,一定會有什么不幸的悲劇在這里發生,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他或許能夠想到最壞的結局。
這是一場謀殺,一場針對智者,靈能者,帝國的先驅者的陰謀,愚昧的獵巫者會用偏見化作烈焰,叫囂著焚燒著他的身軀。
他的父親,帝皇,會被蒙騙嗎?馬格努斯想到,他會被莫塔里安和黎曼魯斯情緒激昂但漏洞百出的話語說服嗎?
最壞的結局將會是帝皇對智庫的審判,這會是一場災難,一想到莫塔里安勝利后對他的譏笑,馬格努斯便氣得大腦顫抖。
不——他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馬格努斯勸慰著自己,但他的內心卻聽從了靈能所指引的不安,他邁著無所畏懼的腳步進入劇場,卻在坐定后的黑暗中不安地攥了攥衣角。
他看見帝皇,向他微笑的圣吉列斯,福根,還有以白疤為首的智庫們,這讓他感到了一股暖流。
但轉瞬他看見了莫塔里安,看見了黎曼魯斯,粗魯而野蠻的家伙,他們都是殘暴偏激之人,只會把自己看不順眼的任何人撕成碎片。
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他身后的阿里曼看見猩紅君王正無意識地叩擊著自己的座椅。
可這依舊不是壓垮馬格努斯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視線轉向正對著舞臺的那個空位,他看見寂靜修女圍繞著那個座位,以愚昧固執聞名的機械賢者們正沉默地端坐在它的四周。
馬格努斯感覺自己的心猛地一墜,他的靈魂和理智仿佛頓時掉入了深淵那般。
不——不,怎么會?
馬格努斯喃喃自語著,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空位,毫無疑問,那里將會坐著一個反對靈能者的家伙,
一個,反對靈能者的人!
而他將坐在正對著講臺的主位!
一切都瞬間清晰明了了,這是一場針對無辜受害人的絞刑,他們把愚昧的火刑偽裝成公正的審判,譏笑著想要看他的掙扎!
不,怎么會?!
馬格努斯輕輕顫抖著,他望向帝皇,他希望他說些什么,表示些什么,或者給馬格努斯一些這座位并非刻意設計的暗示,但人類之主依舊像是一尊雕塑,巍然不動。
馬格努斯看向天使,看向福根,他希望他的盟友們能夠看出這是一場不公正的謀殺,這讓他錯過了莫塔里安起身走上講臺的畫面——死亡之主搶占了先機。
連罪惡的第一槍都是由敵人來扣動扳機的。
馬格努斯感到絕望,感到自己被欺騙了,被戲弄了,他感覺燥熱的靈能在他體內奔流…不,他或許該樂觀。
馬格努斯的嘴角顫抖著咧出一抹自嘲或是僥幸的微笑。
會議已經開始了,但主座的家伙還沒有來,這說明他還有希望,最大的謀殺犯沒有到場,只要他能夠反駁莫塔里安和黎曼魯斯的話,讓他的父親相信他——
那么,希望尚存!
馬格努斯頓時振奮起來了,但頓時,他在靈識之海里瞥見了一抹熟悉而可恐的身影。
它正在朝這里前進。
無法呼吸,憤怒,絕望,馬格努斯盯著那個空位,他似乎意識到了這一切,一切都難以挽回了,他所要遭受的命運遠比他想象的更殘酷嗎?
不——誰來,誰來告訴他命運并非這般!馬格努斯將自己喘息的靈魂藏在沉默的身軀之下,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并非這般悲慘!
但那個腳步越來越近了。
尼凱亞劇院長廊 哈迪斯撓了撓頭,他望向長廊內稀稀拉拉的機仆,
“我們好像有點遲到?”
安格隆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不在乎這些,而且,如果不是我,你應該能準點到,做個他們喜歡的守則好人。
“好吧,”
哈迪斯開口,
“我想他們已經開始辯論了,我們小點聲進去,就別打擾他們了?”
他看著安格隆瞬間皺起了眉,原體粗聲粗氣地說,
為什么,哈迪斯?不論是你,還是吞世者都值得一個注目而受尊敬的入場,他們應該為我們的到來施以尊敬,沒有角斗士會像個賊一樣踏入他的戰場。
哈迪斯頓了頓,
“嗯…”
哈迪斯眨眨眼,然后他笑了起來,
“或許我們可以分開入場?我比較傾向于不打擾別人——你知道的,安格隆,寂靜修會適合安靜。”
安格隆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哈迪斯在不自信?他驚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哈迪斯難道沒有意識到他值得那些人為他起立行禮嗎?他比帝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強,那些渣宰該為他主動亮出脖頸。
還是…安格隆想起先前哈迪斯跟他說的話,哈迪斯似乎很擔憂安格隆的其他兄弟是怎么看待他的,這將是哈迪斯第一次在大部分原體面前以一個另類的正式身份亮相。
難道他的兄弟們會敵視哈迪斯?
安格隆憤怒地想到,他知道,他知道這種感覺,在暴怒的過去,安格隆也曾體會過那種感受。
不會的,他絕不會讓哈迪斯在他那些“兄弟”面前感到難堪。
安格隆笑起來,
聽你的。
他說,他會讓哈迪斯意識到吞世者會是他最堅實的護盾。
尼凱亞劇院正廳 我曾親眼見證無數無辜的靈智在巫術的侵蝕下墮落,他們本該是帝國的公民,孩子的父親,將軍的戰士,卻在亞空間的侵蝕下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完全與莫塔里安平日低語的聲音不同,死亡之主高亢的聲音響徹整個劇院,他高聲吶喊著,仿佛是朝著那些巫師叫罵,
想想吧,女士們,先生們!巫術輕而易舉地向人們提供了不勞而獲的捷徑,它就像是最甜美的蜜糖,誘惑著人的心智,把內心深處的欲望放大到無窮——只為讓你向它伸出舌尖,像餓死鬼般吞下它。
不,不…莫塔里安的聲音在馬格努斯耳邊化作嗡鳴,他感受著令他窒息的怪物的緩步接近,耳畔聆聽著劊子手磨刀的尖利。
馬格努斯的理智搖搖欲墜,但他依舊知道自己是正確的,他下意識地痛苦地在內心中反駁著莫塔里安,
只有愚者才會不擇手段地利用靈能,靈能的使用是一門復雜且需要極高自律和自制的學問,那并不是像莫塔里安所說的那樣!
然蜂蜜之下,只余砒霜!謊言往往包裹著最甜蜜的誘餌,然后向你露出最鋒利的刀刃,時時刻刻侵蝕著你的靈能,詛咒你的全部。
莫塔里安看向講臺前面的那個空位,他猛然提高了聲音,
自死亡守衛成立,我們便與無數異形與靈能種戰斗,我們未嘗敗績,但靈能種的危害卻時時刻刻地警醒著每一個與它搏斗的死亡守衛,帝國的公民們!只有當你與一個被靈能折磨地發瘋的怪物殊死搏斗時,你才會意識到靈能是多么可怖的怪物!
它讓善的變成惡的,它讓智者愚笨,冷靜者癲狂,忠誠者背叛,靈魂沸騰,欲望放大,它是一切惡與悲劇的根源!
莫塔里安高亢的聲音停頓了,死亡之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劇場寂寥無聲,所有人都可以聽見死亡之主面具下費力的嘶鳴。
莫塔里安突然變得疲憊,他輕輕地說,他琥珀色的眼眸在舞臺的金光之下閃閃發光,金黃色的巖漿在其間翻滾,
我深知千子軍團在大遠征的豐功偉績,我的兄弟率領他的軍團收復了一個又一個世界——但我深切地為他感到擔憂,千子對于靈能的使用已經讓我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們太過于泛用這種能力了,不詳的云霧繚繞在我兄弟的周身。
馬格努斯感覺自己的胃同自己的靈魂一齊在翻滾,他快撐不住了,細密的汗珠自額頭訫出,快要到了…不,不…馬格努斯眼眸中的光耀開始閃爍,他能夠感受到他的靈能希望拯救他。
然而獵巫人的話語依舊在響,像是意識到了馬格努斯的狼狽,莫塔里安以輕柔到作嘔的聲音低語著,
我不希望——我不希望在帝國征服了無數個世界后,在我們粉碎了一個又一個由愚昧的巫師和靈能種的政權后,赫然發現我們當中出現了我們的敵人。
莫塔里安戲劇性地停頓了片刻,然后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不該,他說,這不該發生。
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莫塔里安知道自己已經贏了,他時刻關注著千子位置的情況,死亡之主敏銳地察覺到馬格努斯的狀態不對——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敗了。
面罩之下,莫塔里安勾起了嘴角,他有些失望地看著那個正對著他的空位,可惜哈迪斯沒有欣賞到這美妙的一切——
死亡之主的余光瞥見一束光亮。
主座之上,正門被打開了一角,光從缺口中照出,一個黑色的盔靴——
“砰!”
震耳欲聾的開門聲響起,哈迪斯驚詫地猛地回頭,他看見原本答應他分開進入的安格隆赫然站在他的身側。
紅砂之主爽朗的大笑在整個劇場內回蕩,所有人猛地扭頭,
抱歉,各位,看來我們好像來晚了!
安格隆用力拍拍哈迪斯的肩甲,他朝哈迪斯眨眨眼,示意哈迪斯跟著他一起下去,吞世者們默契地從門中走出,圍繞著哈迪斯。
安格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吞世者是哈迪斯最鐵的后盾,如果哈迪斯不愿做,那他就幫哈迪斯做!
誰與哈迪斯為敵,那就是與吞世者為敵!
盯著安格隆,哈迪斯微微張了張嘴,感謝金的黑光環,人們現在看不見他愚蠢的表情,哈迪斯睜大眼,他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緩慢,微弱,絕望地扭過頭——
他看見正前方,下方的那個光明的舞臺,莫塔里安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哈迪斯突然意識到安格隆的手還搭在他的肩甲上。
我申請休會。2
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的聲音是同時響起來的。
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們達成了共識。
或許有,等我吃個飯,別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