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塔里安大步走在最前面,鑄造部與無魂者為他開路,費努斯疑惑地跟在他身后,但并未打擾莫塔里安的行動。
如法炮制,死亡守衛炸開了第一道門,莫塔里安直接踏進去——然后他驚詫地挑了挑眉。
不是幻境?
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血液積了薄薄一層,隨著莫塔里安的行走而從慘白的盔靴上依依不舍地墜下。
人類的尸首正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房間的最中央,火龍之主悲哀地立著他的戰錘,他腳下是已經被掐斷脖子的靈族女巫。
在死亡之主剛踏入房間后,伏爾甘率領的柴薪眾立刻沖著他行禮,從柴薪眾的反應里,莫塔里安判斷出伏爾甘應該還沒有到希望沖著他的臉來一拳的程度。
只是…莫塔里安瞥了一眼那具靈族尸體,他尚能理解費努斯,但這是…
你在吊唁靈族嗎,伏爾甘?沒必要為一具尸體吊唁這么久,外面還有很多。
費努斯在莫塔里安的身后發出了一聲不滿的感嘆聲,但莫塔里安沒有理他,他緊盯著伏爾甘。
伏爾甘轉過身,好消息是,火龍之主沒有像戈爾貢一樣失去了他最原本的某些特質,伏爾甘的臉上依舊保持著莫塔里安所厭惡的悲憫和愧疚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一滴干涸的淚痕掛在他黝黑的面龐之上。
毒氣面具下,莫塔里安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厭惡聲。
我認識這名靈族,莫塔里安。
怎么?它也向你說了些模糊不清的預言嗎,還是你很…重視它?
莫塔里安感覺他身后的費努斯不滿地動了動,但戈爾貢最終沒有說話。
伏爾甘輕輕地說道,
她曾是襲擊夜曲星的黑暗靈族之一,她殺死了我認識的一名鐵匠。
那你現在大仇得報了,你又在哭泣什么呢?
莫塔里安攻擊性極強的話語令伏爾甘愣了愣,他下意識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臉,除了黏滋滋的汗漬,他沒感知到眼淚。
我…并不是在為這名靈族的死亡悲傷,我的兄弟,這里的人類墮落了,在我看見他們時,他們正在模仿黑暗靈族的手段虐待這名靈族。
伏爾甘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他的舌尖在顫抖,
這里的人類文明被腐蝕了,難以想象…難以容忍…這里的靈族從黑暗靈族中救下了這些人,但他們卻反而吸收了黑暗靈族的文化,他們開始虐待曾經的施虐者。
伏爾甘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怒火靜靜燃燒在他的胸膛,他讓自己的決心變得更加堅定。
這顆星球…需要滅絕令。
他原本希望解救這顆星球上的人類,但現在他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了。
伏爾甘等待著他兄弟們的反應——他們會反駁他,會譏諷他嗎?
但他抬眼,看見莫塔里安眼中復雜地望著他。
死亡之主開口,
…伏爾甘,你的意思是,你認為這顆星球上的人類文明沒救了,所以希望使用滅絕令?
伏爾甘沉重而緩慢地點了點頭,他殺了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們,他必須得背負這些。
一直跟在莫塔里安身后的費努斯開口了,在離開了那個蛇妖的幻境后,美杜莎之主顯然恢復的很快,或許他單純只是讓自己不再想起那件事。
…伏爾甘,你對當地的人類投下太多感情了,這不是一件好事,你的同理心會毀了你和你的軍團。
伏爾甘回望向費努斯,他輕輕說道,
不,它塑造了我們,我已經明白了,這就是他希望我們做的。
然而,就在費努斯和伏爾甘對話的時候,莫塔里安一言不發,死亡之主在毒氣面具下費力地呼吸著,仿佛在思考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最終,莫塔里安低低說了一句,打斷了兩位原體的談話。
讓我們先出去,然后投下那該死的滅絕令——不,伏爾甘,別那么看我,我并不是因為這里的野人才同意你的滅絕令的。
死亡之主率先離開,在走出那道門前,伏爾甘清楚地聽見莫塔里安低聲罵了一句。
他沒聽懂他在罵什么,莫塔里安罵的巴巴魯斯語。
但他罵的一定很臟。
火鑄號 火蜥蜴的榮光女王號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鐵匠鋪,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熔爐隨處可見,火蜥蜴們似乎把熔爐和鋼鐵當做了某種可以隨便貼在哪里的裝飾小貼畫。
死亡之主懶洋洋地倚靠在大型沙發上,巨鐮隨意地擺放在沙發扶手旁,他的面前是一座小型的裝飾型爐火,火焰發出噼啪的聲音。
死亡守衛的艦船就徘徊在火蜥蜴艦船的附近,如果有必要,莫塔里安可以下令立刻讓他們進攻——這也是為什么莫塔里安此刻正放心地待著火蜥蜴上。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莫塔里安不認為伏爾甘這樣飽含同理心的人會突然發瘋,或者是墮落。
…他太…善良了,善良到愚昧。
莫塔里安倚靠在沙發上,他滿意又帶著些許無語地等待著,仿佛他已經通過腳底甲板的顫抖感知到了旋風魚雷正在裝載。
費努斯在一旁有些焦急而不安地走動著,他的動作幅度都很克制,但依舊無法掩蓋他的不安。
莫塔里安瞥了一眼費努斯,比起伏爾甘,死亡之主尚且能夠理解費努斯的表現。
即使經過了五個標準泰拉時,莫塔里安還是無法理解伏爾甘的思路。
坐下談談?
費努斯停下了他的走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莫塔里安,伏爾甘去指揮部署滅絕令了,火龍之主要求自己親自參與和銘記這次必行之罪。
在這里?
莫塔里安無謂地將自己的目光藏在了兜帽的陰影之下,
這里沒有別人,或者竊聽的設備,我向伏爾甘請求了一間單獨談話的屋子,我們那“善良”的兄弟真的為我們準備了一間——他甚至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費努斯看了一眼莫塔里安,然后他開始環視整個房間,莫塔里安相信他會得出跟他一樣的結論的。
而且費努斯比他更熟悉這些金屬制品。
最終,費努斯沉默片刻,隨后便坐在了莫塔里安的對面。
他刀刻般的目光隱匿在深邃的眼眶中。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驚訝。
莫塔里安看向他,
那只是幻象,它的目的就是激發你內心深處的情感,讓你失去理智。
費努斯的嘴角抿起一條繃直的線,他想起那兩個靈族…他們…表現得不像是具有惡意那樣。
我保留我自己的觀點,我的兄弟,那你又在幻象里看見了什么?
莫塔里安移開了他的目光,他含糊不清地說道,
差不多,摯友死亡,子嗣墮落…無非就是這樣,它們想不出別的更具有特色的東西了。
費努斯追問道,
你對此完全無動于衷嗎,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譏笑了一聲,
倒不如問你自己,費努斯,為什么你的反應會這么大?
費努斯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我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幻境,它太真實了,真實到我的感官認為我并沒有受到欺騙。
這句話讓斜靠在沙發上的死亡之主坐直了身子,莫塔里安身子前傾,雙手緊握住扶手,他被兜帽遮住的眼中亮起好奇的光芒。
費努斯,如果你執意如此…假設這一切按照你的推理,都是真的。那么,你會怎么做?
我是說,我的兄弟,如果…你的摯友福根真的墮落了。
“砰!”
金屬碰撞聲猛然響起,莫塔里安架著鐮刀,激烈的火花在鐮桿和費努斯的手間亮起,費努斯離開了他的座位,看起來依舊沒有放棄給莫塔里安一拳的這個念頭。
理智,我的兄弟。
莫塔里安依舊保持著譏諷的語氣,但他的聲音顫抖,跟費努斯對峙需要很大的力氣。
他對面的費努斯直直地盯著他,鐵灰色的眼瞳中滿是憤怒,他像是他家鄉的野獸那樣,那般憤怒,那般沖動。
莫塔里安,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你不許,再提起這件事——不論是在我面前,還是在別人面前。
他看著莫塔里安,出乎他意料的,莫塔里安低聲笑了起來,他似乎對費努斯攻擊他的舉動感到滿意,盡管這笑聲讓他阻擋費努斯的鐮桿變得顫抖了起來。
你想要讓我沉默,那你愿意支付給我什么呢?
費努斯猛地收手,這讓莫塔里安向前卡了一下,但死亡之主很快恢復了他的平衡,他依舊斜坐在那里,饒有興趣地看著費努斯,因為剛剛的失態,費努斯正尷尬地站著。
美杜莎之主冷冷地開口,
這就是你想做的嗎,莫塔里安?在嘲弄完我后又希望從我這里拿走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莫塔里安收起了他的笑容,死亡之主陰郁地盯著他。
不…我只是…對你現在的狀況感到熟悉,一種悲哀的熟悉,費努斯。
我想要什么…
莫塔里安悄聲說道,
我想要聽聽你對于這件事的看法——假如它是真的,你又該怎么做?
莫塔里安盯著費努斯,他想起他自己。
費努斯謹慎又憤怒地盯著莫塔里安,莫塔里安平靜地回望著他,他眼睛里的湖泊毫無波瀾,像是在擔保自己的話語。
于是費努斯小心地重坐回了座位,他有些惱火地低著頭,但他不為自己剛剛魯莽的舉動感到懊惱。
如果按照我的思路,未來真是如此荒謬…
費努斯喘著氣,蛇妖的面孔重新出現在他眼前,那與摯友相似的面龐,卻帶著褻瀆和墮落的氣息,欲望像是輕紗一樣裹著蛇軀,怪物逗弄著他,說出只有他們兩人才知曉的故事。
…福根理應是高潔的,福根自己都難以容忍褻瀆和輕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福根自己會第一個感覺到生不如死。
而作為他的摯友,費努斯會選擇親自斬除他的痛苦,即使這會讓費努斯自己墮入地獄。
那么我會做我先前對他做過的事情——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兩人默然。
良久,莫塔里安緩緩開口,
很好的覺悟。
費努斯譏諷道,
若不是你撞見了真相,你又有什么資格評價我呢?
莫塔里安盯著他,他將自己的兜帽拉開,眼睛就像是機器人那般,一眨不眨。
我當然有…我的兄弟,因為我做出了跟你相同的選擇。
費努斯猛地一滯,
你究竟看見過什么,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平靜地望著他,
幻境不值一提。
你真的相信那是幻境?
誰知道。
莫塔里安說,同時他重新變成了最開始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他向著費努斯眨眨眼。
是或不是,這不重要,但它確實擴展了我們想象力的邊界,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某種可能。
費努斯向前希望繼續追問莫塔里安,但門被猛地打開,伏爾甘正站在那里。
伏爾甘看著望向他的兩名原體,費努斯有些詫異又惱怒地盯著他,而莫塔里安則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抱歉,兩位…我是不是該先敲門?
費努斯發出了惱怒的聲音,而莫塔里安則淡淡地說了聲隨你。
3.7k,無了,好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