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丁慧已經半瞇著眼,一手揉著惺忪睡眼,另一只手掩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沁出了點點生理性的淚花。她整個人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眷戀被窩的模樣,嘴里嘟囔著:“什么時辰了…”
方羽心中了然。
丁慧就是這樣,一旦全身心投入到某項研究中,精神會高度集中,仿佛不知疲倦為何物。
可一旦放松下來,躺下休息,那之前被強行壓抑的、積攢了許久的疲憊感,便會如同決堤的潮水般洶涌而來,將她徹底淹沒。
看她現在這模樣,顯然是倦意正濃。
“還早,你再睡會兒。”方羽的聲音放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這些天累壞你了,好好休息。”
丁慧確實困得眼皮打架,但她還是掙扎著想起正事。
強打精神,丁慧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對了,相公,令狐隊長那邊…”她又打了個哈欠,才斷斷續續地說下去,“植入…至臻金瓣花,很順利。雖然就只有一點的份量,但再稀釋后,足夠覆蓋一根手指,一切都很成功。畢竟…之前在相公你身上練過手了嘛,嘻嘻…”說到這兒,她似乎有點小得意,即使困頓也掩不住那絲神采,“現在她右手食指已經完全金骨化,只是強度嘛,肯定沒法跟相公你這邊比,需要慢慢溫養和適應。”
方羽認真聽著,點了點頭:“那就好。你辦事,我放心。”
他對丁慧的能力有著絕對的信心,這種精細又關鍵的操作,交給她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結果也果然如預期般順利。丁慧的能力,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趁著丁慧醒著,方羽想到了昨晚諸葛詩那個突如其來的提議。
他略一沉吟,走到床邊坐下。
“怎么了?“
丁慧有些疑惑。
“諸葛詩昨晚來找過我。“
“她?“丁慧頓時清醒了幾分,雙眼瞇起,宛如自家的菜園子被偷菜了一般。危險的氣息微微散發,如毒蛇吞吐信舌。
“她做什么了“
方羽沒有半分隱瞞,直接道:“諸葛詩希望我加入他們的組織,那個組織叫做涅槃。上有尊上,為組織首領,下有和諸葛詩同級的十二將,以及百數尊奴和眾多手下。組織實力應該非常強大,即使在京城應該也是一股不俗的勢力。“
“是嗎?“剛才的危險氣息明顯淡了很多,丁慧轉而認真思考起來諸葛詩的提議。
“諸葛詩的組織嗎…有點意思。之前她確實提過,她們組織里有人對我的醫術和研究很感興趣。”丁慧歪著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充滿興味的笑容,“說實話相公,我對她們組織里可能存在的那些珍奇藥材、孤本醫書,或者某些…特別的材料,也同樣很有想法呢。”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分析道:“如果能加入進去,對我們來說,利大于弊。別光想著可能受制于人的弊端嘛。獲取資源、信息,拓展眼界,這些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風險?”
丁慧輕笑一聲,帶著一種灑脫和依戀交織的神情,望向方羽,“我們本就是孜然一身,無牽無掛。大不了,覺得苗頭不對,我們就離開京城唄。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容身?只要能和相公在一起,我去哪里都一樣。”
說著,她整個人便朝著方羽貼了過來。
丁慧本就只穿著睡覺時的淡薄寢衣,絲質面料柔軟地貼合著身體曲線,這么一貼近,溫軟的觸感、淡淡的體香,以及那份毫無保留的依賴,都變得格外清晰和直接。
方羽身體微微一頓,但并沒有抗拒或推開。只是沉默了片刻,他確認般地問道:“所以,你的意見是…加入?”
“當然!”丁慧回答得干脆利落,仰起臉看他,眼中閃著光,“有好處為什么不占?至于以后可能分派下來的任務或麻煩,到時候再根據具體情況判斷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又不是第一次面對未知了。”
方羽點了點頭,丁慧的分析總是這般透徹,能幫他理清紛亂的思緒。
“好,那就聽你的。”他做出了決定,輕輕拍了拍丁慧的背,“你再躺下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我去找諸葛詩說一聲,表明我們的意向。然后還得先去把璐璐那邊安排過來的事情處理了。”
說罷,方羽便要起身離開。
誰知丁慧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瞇著眼,像一只慵懶又狡黠的狐貍,笑瞇瞇地軟語央求道:“何必這么著急呢?諸葛詩又不會跑了,璐璐那邊的事也未必就差這一時半刻。要不相公…你陪我睡一會兒?”
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刻意拉長的尾音,有種別樣的誘惑。
方羽聞言,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古怪的漣漪。
怎么感覺…丁慧最近變得有點…和平時不太一樣了?
他壓下心頭的異樣,面上不動聲色:“我們哪天不是一起睡的?你好好休息,我辦完事就回來。”
說完,輕輕掙開丁慧的手,為她掖好被角,轉身便向外走去。
丁慧看著方羽略顯倉促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后,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幾分計謀得逞的小得意,重新縮回溫暖的被窩里,嗅著被子上殘留的、屬于方羽的清爽氣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方羽走出房間,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歐陽府寬闊的庭院中。
清晨的空氣帶著涼意和草木的清新,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目光所及,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正在庭院中央練武。
是令狐香。
她同樣一夜未眠,專注于鞏固新獲得的力量,但此刻看上去卻精神抖擻,目光銳利,全身心都沉浸在武學的世界里。
只見她身姿矯健,步法靈動,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玄妙的軌跡,一縷縷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擁有生命的游絲,緊隨其指尖流動、閃爍,時而凝聚如針,時而散逸如霧。
她顯然是在極力適應和掌控這全新的,源自至臻金瓣花的力量。
因為過于投入,以至于方羽走近了,她都未曾察覺。
直到一個迅疾的轉身動作,眼角的余光才猛地瞥見了靜立一旁的方羽。
令狐香明顯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隨之一滯,流轉的金芒也悄然消散。
她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有些局促地收勢站定:“刁德一?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方羽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目光掃過她剛才演練的地方,贊許道,“看你練得不錯,對這金芒的掌控,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得到方羽的肯定,令狐香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但很快又被一抹郁悶取代。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著那根已經完全化為淡金色的食指,眉頭微蹙:“掌控是熟悉了一些,可…我還沒想好,該如何將這份力量,完美地融入到我的劍法之中。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難以協調。”
她輕輕嘆了口氣,顯得有些苦惱。
聽到她的話,方羽這才恍然想起,令狐香好像是出身于某個武道世家,并非平民百姓。
只是自從天圓鎮遭遇巨變、一路逃亡至今,以往的身份和家族背景,早已被現實的生存壓力沖淡,方羽也幾乎將此事拋諸腦后了。
此刻聽她提及,也只是心中微微一動,并未深究。
至于如何發揮至臻金瓣花的力量,他作為先行者和更強大的掌控者,無疑是極具發言權的權威。
“這有何難。”方羽語氣平淡,卻帶著強大的自信,“我教你。”
令狐香聞言,美眸中頓時綻放出驚訝和期待的光芒:“你教我?”
“看好了。”方羽不再多言,身形一動,便已來到庭院空闊處。
他并未使用兵器,只是以手代劍,隨意擺了個起手式。
但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仿佛他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柄出鞘的利劍。
令狐香不敢怠慢,凝神靜氣,擺開家傳劍法的起手式,嬌叱一聲,攻了上去。
她劍法精妙,身法輕盈,原本已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此刻更是將那一縷金芒附著于劍指之上,增添了幾分銳利與詭異。
然而,在方羽面前,這一切似乎都顯得有些不夠看。
方羽的動作看似簡單直接,卻每每后發先至,精準地擊中她招式中最薄弱、最難以銜接之處。
他所運用的,正是對至臻金瓣花力量本質的理解。
并非簡單地將其作為鋒銳之氣附加,而是如何引導其強化筋骨、加速反應、乃至融入氣的運作,使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金石之威,卻又渾然天成。
兩人身影交錯,指風掌影間,金芒時閃時滅。
不過七八個回合,令狐香便覺手腕一麻,攻勢頓潰,已然敗下陣來。
她喘息著,看著氣定神閑的方羽,心中既感挫敗,又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與欽佩。
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方羽的強大,那是一種遠超當前境界,對力量有著本質洞察的強大。
同時,一股強烈的、想要追趕甚至超越他的念頭,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再來!”令狐香眼中戰意更盛,不服輸地喊道。
方羽依言又陪她過了幾招,這次更多的是引導和示范,將一些發力技巧、力量運轉的關鍵點,通過實戰一一指明。
又過了十余招,方羽虛晃一招,跳出戰圈,停了下來。
“基本的運力法門和融合思路,剛才已經演示給你了。”方羽氣息平穩,仿佛剛才只是熱身,“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慢慢領悟、反復練習,直至將其化為本能,與你的劍法水乳交融。貪多嚼不爛,循序漸進才是正道。”
令狐香聽出方羽這是要結束陪練了,心中雖有不舍,但也知道他說得在理。
這種高層次的指點,重在啟發,真正的成長還需靠自身的苦修和悟性。
她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便壓下心中的留戀,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多謝。”
方羽一笑。
“都是自己人,沒有需要謝的。我還有事,先走了。”方羽說道。
令狐香聞言,心頭有些觸動。
自己人…
再抬頭時,她心情已經平穩不少,眼眉帶笑。
“好,你去吧。”
目光追隨著方羽離去的背影,直到方羽消失在院門之外。
令狐香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感受著指尖那縷溫熱的金芒,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她重新開始練劍,這一次,她的動作似乎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韻味,對金芒的掌控也顯得更加純熟和自信,一招一式,都充滿了昂揚的斗志和希望。
她要變強,要更好地掌握這份力量,要能跟上他的腳步,甚至…有朝一日能與他并肩而戰。
她全神貫注,并未察覺,此時此刻,在院子月洞門的陰影處,一道身影正默默地佇立著,遠遠地注視著她練劍的身影。那是宋振榮,他的眼神復雜,有關切,有欣賞,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哥?“聽到身后的動靜,宋振榮一個轉身,發現是一臉疑惑的刁小慧。
方羽離開庭院,徑直去找諸葛詩。在歐陽府一處僻靜的花廳里,他見到了這位身份神秘、風情萬種的女子。
方羽沒有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表明了自己的決定:“我考慮清楚了,愿意加入你們涅槃組織。”
諸葛詩原本正慵懶地倚在窗邊,把玩著一枚玉佩,聞言,頓時喜形于色,一雙美眸亮得驚人,幾乎要跳起來:“真的?!太好了!刁德一,你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她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顯然對方羽的加入極為看重。
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解釋道:“不過,加入組織并非我說了就算,也不是你點頭即可。我這邊自然是舉雙手歡迎,但組織那邊,還需要走個正式的流程,尤其是像你這樣…身份特殊、直接接替骨虎這種十二將的成員,更需要一些流程。”
她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你稍等片刻,我立刻動身回組織一趟,親自向上面匯報此事。順利的話,很快就能有回音。到時候,便是你正式加入組織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