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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二十七章 擦肩

  方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繼續追問那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他順著璐璐的話,報出了一連串早已爛熟于心的珍稀材料名稱,數量要求足足是往日他與璐璐交易時的數倍之多,其中幾樣,更是舉世罕見,有價無市的至寶。

  璐璐聽著,眉頭越皺越緊。方羽所列出的清單,價值遠超她的預期,甚至有些材料,以她目前能動用的資源,也極難湊齊。她不禁有些遲疑:“刁德一,這…是否有些…”

  “靜大人親口承諾,朝廷那邊,也可供我調用。”

  方羽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還是說,靜大人方才之言,作不得數?若你這邊實在為難,那我只好再想辦法請示靜大人了。”

  璐璐聽到“靜大人”三字,心中一凜。

  她明白,這是大皇子那邊的意思,除非方羽要的東西太過分,不然她根本無法拒絕。而方羽也確實很明智,所要求的東西,都在合理范圍之內。

  她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就依你所言!材料我會盡快為你備齊,數量…翻倍!”

  方羽眼中終于掠過一絲真正的喜色。

  他之所以留下等待璐璐,主要目的便是為了敲定這筆報酬。

  聽到璐璐親口承諾,而且數量翻倍,他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如此,便多謝了!”方羽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次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待我完成調查高夢的任務,希望也能看到璐璐師姐你的誠意。”

  說完,他不再停留,朝著璐璐略一拱手,轉身便大步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璐璐的視線之外。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璐璐久久佇立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方羽最后那句話,分明是在提醒她,同時也是在表明,驅動他行動的,始終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這讓她在無奈之余,也稍稍松了口氣,只要有所求,便還能合作。

  而離開的方羽,步伐輕快,心中更是激蕩難平。

  “翻倍…竟然真的答應了!”他強忍著仰天長嘯的沖動,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太好了!如此一來,復活二姐所需的主要材料,幾乎都能湊齊了!”

  他想起靜大人那輕描淡寫就許下重諾的姿態,再對比之前與璐璐合作時,對方在資源上的摳摳搜搜、斤斤計較,不由得再次感嘆:“果然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靜大人那邊,手指縫里漏出來一點,都遠勝過于璐璐的全部家當!”

  雖然前路依舊兇險莫測,但為了復活二姐,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愿意豁出一切去搏一把。

  京城的長街,在黃昏的浸染下,如同一幅流動的喧囂畫卷。

  夕陽竭力潑灑著最后的暖金色,卻難以穿透空氣中浮動的躁動與不安。

  販夫走卒的吆喝聲、車馬駛過青石板的轔轔聲、孩童的嬉鬧聲、茶館里飄出的說書聲…種種聲響交織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籠罩著這座永不沉寂的帝都。

  方羽逆著人流前行,身形在擁擠的人潮中卻如游魚般靈巧,總能于方寸之間尋得縫隙穿過。

  他眉頭微蹙,薄唇緊抿,心中反復推敲著關于高夢的寥寥線索。

  調查她,絕非一日之功,更非僅憑勇力可成。畢竟對方可是天機閣義子手下的干將,需要徐徐圖之。

  方羽深知,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龐大而精密的機器,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引來滅頂之災。

  他需要更周密的計劃,親自驗證過情報的準確性后,再展開行動。

  念及此,他加快了腳步,決定先回去歐陽府,另外也把二姐材料終于有機會能一次性湊齊的事,告知丁慧,讓她提前做好準備。

  此刻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時分,歸家的、趕場的、尋歡的,各色人等匯成一股渾濁的洪流。

  在一處販賣奇異香料的攤子前,人群因爭看一種名為“夢引”的藍色香木而一陣騷動擁擠。

  方羽下意識地側身避讓,與一名低頭疾行的女子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對方微微一滯,步伐有極其短暫的凝澀。

  那是…吉斤?

  方羽只是略微一掃,就立刻發現對方身份,沒有深想,連招呼都沒打,他就已經疾步離去。他與吉斤交集不多,只是路上偶遇,沒必要過多交談,更別提當下他還有其他事正事要做。

  而在方羽沒入人潮的時候,面露疑惑的吉斤也剛好停下腳步。

  剛才那人似乎…

  吉斤轉身回頭,想要確認方才之人的身份,但此刻再看,對方早已被人潮吞沒,不見了蹤跡。

  “怎么了?”

  吉斤身旁的江涌,敏銳地捕捉到吉斤氣息的細微變化和回望的動作,立刻出聲問道。

  他對我眼神也隨之警惕起來,右手下意識地貼近了腰間斷刃的冰涼刀柄,身體微微繃緊,進入了一種隨時可應對突發狀況的狀態。

  這把武器,是他跟著錢武混后,蹭到的好處,這斷刃,性質極寒,如果能造成傷口甚至能讓傷口當場凍傷凍壞,造成嚴重的冰冷損傷,算是非常好用的武器了。

  吉斤這時候收回目光,眼底卻殘留著一絲難以盡去的疑慮,她搖了搖頭,將那一閃而過的,近乎本能的感應歸咎于連日的奔波與精神緊繃,“剛才那人…”

  她頓了頓,聲音平穩下來,“算了,人流雜亂,應當是我多心了,趕路要緊。”

  江涌微微歪頭,有些困惑。

  順著吉斤先前的目光回頭望去,目光如掃描般細致地掠過人群,入眼只有喧囂的市井百態。

  挑著沉重擔子吆喝叫賣的貨郎、結伴嬉笑追逐打鬧的孩童、步履匆匆面色疲憊的歸家人…

  并無任何值得關注的異狀。

  他收回視線,并未多問,只微微側身,替吉斤擋開迎面而來的人流,低聲道:“吉小姐,前方岔路口人流更密,請跟緊在下。”

  兩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沉默地穿過數條逐漸清靜下來的街巷。

  越靠近錢府所在區域,行人越發稀少,空氣中那份躁動的市井氣息也逐漸被一種高門大院特有沉寂而壓抑的氛圍所取代。終于,錢府那朱漆大門映入眼簾。

  大門緊閉,門前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子沉默地矗立著,在夕陽西斜的光線下拉出長長的扭曲影子,平添幾分森嚴肅穆之感。

  守門的家丁顯然認得吉斤,并未多問,無聲地打開了側門。

  進了府門,繞過雕花影壁,便聽得后院傳來節奏分明,力道十足的破空之聲,間或夾雜著腳底摩擦地面的輕響。

  只見庭院開闊處,一道窈窕矯健的身影正在全心練武。

  正是琴兒。

  她一身利落的深色短打勁裝,勾勒出挺拔柔韌的身姿,烏黑的長發束成高高的馬尾,隨著她迅猛的動作在空中劃出凌厲而充滿力量感的弧線。

  她的掌法凌厲,步伐靈動,身形騰挪閃轉間迅捷如電,腳尖每一次點地都輕盈而穩健,隨即躍起、回旋、劈掌,每一個動作都精準、流暢且充滿爆炸性的力量。

  她顯然已沉浸其中良久,額角與鼻翼已滲出細密的汗珠,幾縷發絲黏在頰邊,但她的眼神卻依舊亮得驚人,專注無比,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與所修之武藝。

  吉斤卻沒心思欣賞好友日益精進的武藝,她心緒不寧,胸腔里像揣著一只受驚的兔子,砰砰直跳。

  她徑直快步走了過去,甚至顧不上會不會打擾到琴兒練功,聲音帶著明顯的惶急:“琴兒!停下!出大事了!千堂主死了!”

  琴兒正練到一招“回風拂柳”的關竅處,聞聲驟然收勢回撤,引得周身氣流微微一蕩。

  她胸腔微微起伏,氣息略喘,轉臉看向吉斤。

  白皙的臉上帶著運動后的健康紅暈,一雙明澈如秋水的眼睛望向好友,寫滿了大大的疑惑與探詢。

  她不能言語,只得將急切的目光投向隨后跟來的江涌,秀氣的眉毛輕輕蹙起。

  不等江涌開口解釋,吉斤已經一把抓住琴兒微微汗濕的手臂,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急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同驚弓之鳥,一股腦地將偷聽來的驚天消息倒出:“我剛從我爹書房外偷聽到的消息!愚地府!愚地府出天大的事了!千堂主死了!連…連愚地府的府主也一同喪命了!居然有人膽敢殺死愚地府的府主,京城肯定來了一批很可怕的家伙!”

  她說這話時,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尾音甚至因為恐懼而變得有些尖銳失真。

  抓住琴兒手臂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的皮肉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顯是內心驚懼已極,方寸大亂。

  琴兒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冰涼和劇烈的顫抖,心下一沉。

  她反手輕輕握住吉斤的手腕,另一只手安撫性地、有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卻再次急切地轉向江涌,尋求更確切的答案和解釋。

  她需要知道,這消息是否確實,究竟發生了什么。

  江涌面色凝重,迎著她探詢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證實了吉斤帶來的噩耗。

  他苦笑一下,聲音低沉而清晰:“吉小姐似乎曾有幸親眼見過千堂主出手,深知其實力深不可測。愚地府府主更是神秘莫測,實力據說猶在千堂主之上。此番兩位巨頭接連斃命,噩耗確實太過突然、太過駭人,堪稱石破天驚。也難怪吉小姐如此驚惶不安。”

  吉斤像是被抽走了部分力氣,又像是找到了認同,深吸一口氣,仿佛這樣才能從空氣中汲取些許虛幻的力量。

  她更緊地抓住琴兒的手,仿佛那是湍急河流中唯一可靠的浮木,聲音帶著懇求:“愚地府堂主、府主接連斃命,這絕非尋常仇殺或意外!背后必然牽扯天大的陰謀和動蕩!我感覺…我感覺京城恐怕馬上就要掀起驚濤駭浪了,好姐妹,你一個人住在這邊我實在不放心!萬一…萬一波及到你怎么辦?不如…不如你來我那兒住段時間吧?我們姐妹在一起,彼此也好有個照應,我也能安心些!”

  琴兒聞言,清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深思。

  她看了看面色蒼白、驚魂未定的吉斤,又瞥了一眼靜立一旁、神色凝重的江涌。

  她雖一心只想練武發育,但吉斤都這么說了,她也不好拒絕。

  稍作沉吟,她便點了點頭,同意了好友的提議,并輕輕回握了一下吉斤的手,示意她安心。

  然而,江涌卻在此刻開口,聲音平穩而冷靜,像是一盆冷水,試圖澆熄吉斤的慌亂:“吉小姐,請您稍安毋躁。依在下淺見,您此刻的提議,或許并非萬全之策。”

  他頓了頓,吸引了兩女的注意力,才繼續有理有據地分析,條理清晰:“如今錢武大人深得宇文無極大人信任,宇文大人權勢正盛,如日中天,放眼整個京城,敢觸其鋒芒者寥寥無幾。錢府因此水漲船高,地位今非昔比。為保萬全,錢府近來的守衛已比以往森嚴數倍,明哨暗卡,巡邏不斷。反觀吉大人府上…”

  他話未說盡,但意思已然明了。

  “因此,在下認為,錢府反而可能是眼下京城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他目光掃過吉斤和琴兒,“若是真要尋求庇護,以求穩妥,或許請吉大人過來暫住,或是…吉小姐您搬來錢府,更為妥當。說實話,我并不認為目前的吉家,比有錢武大人威勢庇護的錢府更安全。”

  “要我來自錢家?住到他的地方?”吉斤語氣頓時揚起,帶著慣有的抵觸和幾分被冒犯的不滿,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因被否定而產生的焦躁,“憑什么我…我憑什么要寄人籬下,還是在他的屋檐下?”

  她的話音未落,便感覺琴兒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鎮靜的意味。

  她怔了一下,看向琴兒,只見好友對她微微搖頭,眼神沉靜而堅定,帶著清晰的安撫和提醒。

  此刻,不是計較往日恩怨和面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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