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間,一道身著藍色勁裝的身影正緩步前行。
雖然山路崎區并不好走,但是此人卻是如履平地,行走之間輕松愜意,并無任何不妥。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按照霍隱所贈予的地圖前來尋找慕應雄的無名。
如今他已經離開大明國界,只要再翻過這座山,就可以抵達慕應雄隱居之地。
終于,無名翻過了山頭,來到了山的另一側。
他立于山間大石之上,俯瞰山下,一座安靜樸素的山村靜靜地坐落在山腳處,屋舍連綿,處處透著淳樸自然的氣息。
隱約間,無名可以看到有三三兩兩身著有別于中原的奇特服飾的人在村中行走,只是相隔甚遠,他并不能看得真切,也聽不到這些人在說什么。
忽然,無名心有所感,轉頭將目光看向左側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只見在大樹的后面,兩個皮膚黝黑,穿著獸皮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種好奇且警惕的目光盯著他,這兩個中年男人的手中還各自握著一把自制的木弓,看起來雖然十分粗糙,但是如果用來狩獵山野間的野味的話倒也足夠用了。
這兩個本地獵戶看到無名將目光望過來,面面相覷,然后小聲開始交流。
他們說的話晦澀難懂,并非是中原官話,也不是中原的方言,總而言之是一種無名根本聽不懂的語言。
不過無名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是從他們交流的口氣不難聽出,這些本地人對他這個突然出現的外來人是抱有一定的警惕心的,似乎并不是那么歡迎他的到來。
這兩個本地獵戶商議片刻,然后便從大樹后面走出來,來到無名的面前。
其中一人看著無名,用并不通順的中原官話問道:“你是…明人?”
無名聽到對方的問題,點頭回答道:“沒錯,我是從大明王朝而來,也是你們口中的明人。”
他們聽到無名的回答,又面面相覷,然后又對無名問道:“干甚么?”
無名臉上浮現出一抹回憶之色,回答道:“來找一個多年前的老朋友。”
那提出問題的本地獵戶看了一眼同伴,然后對無名招呼道:“來!”
說著他便和同伴轉身返回他們先前所站的大樹,從樹后面拖出幾只剛打的野山雞和野兔,然后朝著山下走去。
無名看到這一幕便邁步跟了上去。
那兩個本地獵戶雖然走在前面,但是總會時不時的轉頭看一眼無名,然后低聲用無名聽不懂的語言交談。
顯然,他們雖然打算帶無名回村子里,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就放下了對無名的警惕心。
無名對于此倒也并不介意,畢竟他只是一個外人,山村的本地人會對他抱有警惕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跟在這兩個本地獵戶的身后一路向下,沒過多久便來到山腳下的村子前。
村門口,各家女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她們的手里拿著簸箕之類的東西,有的在挑揀草藥,有的在挑揀野菜,也有一些人則是在抱著孩子,單純的聊天。
她們的臉上都是洋溢著笑容,嘰嘰喳喳,沒有一句話是無名可以聽得懂的。
當看到這兩個本地獵戶回來之后,人群之中立刻便有兩個女人起身迎了上來,顯然,這應該是他們的妻子。
不過很快,眾人的目光就被跟在這兩個本地獵戶身后的無名所吸引。
他們看著穿著“奇裝異服”,容貌和他們大不相同的無名,臉上的神色有些驚訝,又好奇,也有一些疑惑,旋即便又是一陣嘰里咕嚕的探討。
無名坦然面對眾人望過來的目光,他知道眾人正在討論有關于他的事情,不過他并沒有太過在意,因為他們在彼此的人生當中都只是過客而已,也許今天之后,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面。
過了好一會兒,那本地獵戶才轉過身來,對無名問道:“你找誰?”
先前他們在山上詢問無名的來意時,無名曾經說過他是來找人的,只是在他的印象當中村子里的人似乎從小就生活在這大山里,從未外出過,應該沒有人會有結交外人的機會才對。
無名回答道:“我找慕應雄,他現在也許不叫這個名字。”
提起慕應雄之名,無名又轉頭將目光看向村子里面。
他不知道慕應雄是如何找到這樣一個地方,但是既然慕應雄選擇在此隱居,想必這里一定有吸引著慕應雄的地方。
也許他可以借助這一次的機會,好好觀望一下這里。
本地獵戶聽到無名提起“慕應雄”這個名字,搖頭說道:“這里,沒有。”
顯然,他是在告訴無名,他們的村子里并沒有一個叫做慕應雄的人。
無名望著本地獵戶,問道:“我可以在村子里走走嗎?”
本地獵戶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頭道:“可以,不過,我,跟著。”
讓無名一個外人獨自一人在村子里行動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無名如果想要四處走走,必須由他這個本地人陪同才行。
不過與其說是陪同,倒不如說是監視。
無名也明白這本地獵戶的意思,他也沒有拒絕,點頭答應道:“好。”
“走。”
這本地獵戶一揮手,然后便朝著村子里走去,無名自然是邁步跟上。
在無名的身后,村民們的討論還在繼續。
無名行走在這村子中央的土路上,看著那立于土路兩側略顯低矮的茅屋,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村子的生活水平并不算好,甚至是有些貧困,不過從先前那些坐在村口的村民們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來看,他們似乎并不埋怨如今的生活,反而是樂在其中。
造成這種原因的,也許是他們心中的真善美,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一座座大山阻擋了他們的眼界。
如果有機會讓他們見識到大山外面的世界,也許眼前的一切對于他們而言就不再是美好的生活,而是痛苦的地獄。
在本地獵戶的帶領下,無名一路向前,也遇到了更多的本地村民。
這些村民們大多都坐在各家的院門前,又或者是朝著村口的方向走去,當看到無名的時候難免是要多看兩眼,又好奇的對那引路的本地獵戶詢問幾句,然后便是擦肩而過,再無其他交集。
這一路走著,漸漸的他們就來到了這座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村子的盡頭。
等走到這里,無名終于是有了一些不太一樣的發現。
那是一座看起來和其他院子并沒有很大差別的院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清楚地聞到從這座院子里飄蕩出來的熬煮草藥的氣味。
這是在其他人家絕對沒有的味道。
他望著院子,對身邊的本地獵戶問道:“住在這里的人是誰?”
本地獵戶回答道:“阿雄,大夫。”
當聽到“阿雄”這個名字以后,無名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應該就在這里。
如此想著,他便邁步朝著院門處走去,本地獵戶見狀連忙跟上,臉上的警惕之色也變得更甚。
阿雄是他們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不管是誰家有人生病都要找阿雄看病,如果這個外來人要對阿雄做什么事情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外來人的!
阿雄家的院門是敞開著的,無名站在門外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擺放著一些小火爐,火爐架著一個個做工明顯十分粗糙的罐子,里面正有藥汁在咕都咕都的冒著熱氣。
在這一座座小火爐前,正有一道身著樸素麻衣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把破爛的蒲扇,慢慢地扇著風。
這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很健壯,也讓無名感到十分的熟悉。
他在上一次見到這個背影的時候,似乎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無名想到這些的時候,那本地獵戶看著阿雄的背影呼喊一聲,阿雄聽到這呼喊聲便緩緩轉過身來,他先是看了一眼那本地獵戶,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后才將目光轉向無名。
他看著無名,那張略有些黑的滄桑的臉龐上并未有多少驚訝之色,因為早在無名走進村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察覺到了無名的到來。
“大哥。”
無名望著化名阿雄的慕應雄,喊出了這一聲已經有二十年未曾出口的“大哥”。
慕應雄聽到這一聲“大哥”,那沒有什么表情的臉龐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追憶往昔的懷念之色。
他緩緩站起身來,說道:“英名,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
英名,慕英名,這是無名在慕府時的名字,也已經有許多年未曾有人這樣稱呼過他了。
無名抿了抿唇,對慕應雄回應道:“二十多年了,大哥,你過得好嗎?”
事實上看到這樣有些艱難的生活環境,無名并不覺得慕應雄會過得很好,只是人各有志,有些人追求榮華富貴,有些人卻未必會在意這些靈魂之外的享受。
而他清楚地知道,慕應雄便是這樣一個人。
不然的話,慕應雄又如何能夠在這樣一個小山村中一隱居就是二十多年呢!
慕應雄面對無名的關心,微微一笑,回答道:“我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