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賓客云集,言笑晏晏。
除了一眾白氏族人,凡是有些地位的家族,都派了人前來恭賀。
再加上太子親自主持洗塵宴,在場面上一點都沒有虧待白家,光聽眾人說的話,甚至會感覺白家馬上要成為黎國新的第四家族。
這一番重視。
讓白氏族人分外振奮。
哪怕黎國官員撤去之后,一個個臉上都還掛著散不去的笑容。
“花朝,你也先回書局吧!”
白儀見趙寧和李采湄離開了,便也把花朝打發走了,雖然幾個都是自己名副其實的兒媳婦,但一些事情畢竟是白家的家務事,終究還是有些不適合她們參與。
等人都離開。
李府上下,就只剩下了白氏族人,連個侍女都沒有留下。
大家才剛剛小酌了一局,此刻都是微醺的狀態,情緒正是高漲。
白儀掃視了眾人一眼,笑道:“諸位!無忌剛剛回來,咱們去議事大廳一敘吧!”
說著。
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應聲,白家高層都跟著白儀母子朝議事大廳走去。
而一些年輕人,則在嬴無忌的張羅下開了第二場酒局。
瞅著這些年輕人觥籌交錯,儼然一副重獲新生的模樣。
嬴無忌不由微微一笑,說到底還是年輕人,即便天人族的也一樣,雖然心中都有理想抱負,思想終歸還是單純,對于家族未來,大多都不像老家伙們那般考慮周全。
能夠考慮周全的,也都跟著母子倆一起來議事大廳了。
李家的議事大廳很大。
比魏家和韓家都要大。
聽李采潭說過,李家的議事大廳用的頻率很高,但凡是跟比較大的家族聯姻,都會召開會議,商談究竟然讓哪一脈的女子去聯姻,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說起來有些諷刺,李家是真的把自家女子當做家族主要資源來經營的。
在黎國經營了這么久,在各個家族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幾乎沒有任何外在的力量能夠威脅他們的地位,也沒有任何人愿意去威脅他們的地位。
可偏偏。
大勢突變。
黎國變法,魏韓兩家分離在即,乾國又拋出了橄欖枝。
他們苦心經營數百年的棋局,看似無懈可擊。
但架不住有人直接把棋盤都給掀了啊!
偌大的李府。
再也沒有一個李家人。
反而被另一個在別國差點滅族的家族占了個滿滿當當。
實在有些讓人唏噓。
“大長老,請上座!”
剛進議事大廳,便有一個叫白暉的年輕人沖大長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手指向的方向,正是議事大廳的主位。
眾人本來有說有笑。
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沉寂了片刻。
嬴無忌瞥了這個白暉一眼,旋即又笑著看向大長老。
白家老道也是大長老。
不過他是上一代的大長老,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晚輩。
如今的白家整體來說相當團結,不過內部還是分為兩個派系,一派是以大長老為首的迎天派,一派是以二長老為首的應讖派。
前者主張迎回天人族。
后者主張信任老長老口中二圣之一的嬴無忌。
雖然后者占據大多數,但論威望還是大長老更高。
倒不是說大長老表現得更為強勢。
而是白家在人族王朝立足未穩,現在白家最大的目標還是站穩腳跟,根本無暇顧及兩派理念上的分歧。連站都沒站穩,還遠遠沒有到內斗的時候。
只是這白暉…
迎天派想要搞事啊?
大長老倒像是沒察覺出什么不對,仍然面帶微笑,腳步只是頓了一下就又朝前邁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朝主位走,還是朝主位旁邊的副位走。
這是在試探我?
要真無動于衷,這大長老估計就半推半就,直接坐在主位上了。
自己這母族人,好像還真有些讓人不省心。
嬴無忌淡淡一笑:“以前聽娘說過,白家不同于尋常人族貴族,不以輩分論長短,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原來族中安排座次的是白暉表哥,表哥你看,我坐哪里合適?”
白暉愣了一下,臉色有些尷尬。
沒想到嬴無忌直接把難題扣回了自己頭上。
他何德何能,能在族中安排座次?
這要是含混接下,以后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趕緊尬笑著解釋:“無忌誤會了,當然不是,我就這么順口一說,哈哈哈哈…”
大長老白儂這才一副恍然的樣子。
看著白暉訓斥道:“你這小子喝了酒怎么開始胡言亂語了?這是要商議正事,又不是喝第二場酒,哪還能按論資排輩的迂腐規矩?”
白暉假裝迷瞪了一下,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嗐!您瞧我這,喝迷糊了!怪我,怪我!”
白儂笑瞇瞇地看向嬴無忌:“無忌!咱們白家不同于中原的迂腐貴族,商議正事的時候從來都不論資排輩,誰能更好地帶領全族誰就來。
以前白家的家主是你娘,現在舉族搬遷到黎國,家主自然就是你。
你快坐在主位上,不要有心理壓力。”
我有心理壓力?
我怕我坐主位上你有心理壓力。
嬴無忌暗中腹誹,心道這大長老還真有些雞賊,自己穩坐釣魚臺,讓小舔狗沖鋒陷陣,成了自己坐主位,不成把小舔狗不痛不癢地訓斥一頓。
這番解釋,更是讓自己顯得情真意切,無比開明。
不過白家的確如此。
白家既然為天人族,起源自然在炎黃二帝之前,哪怕離開人族領地,也是在顓頊帝時期。
那時人族生存環境惡劣,自然需要最精明果敢的人當首領,首領往往是青壯年,雖有論資排輩,但并沒有其即便腐敗還能根深蒂固的土壤。
后來去了妖域,境況同樣如此。
所以白家內部的規矩都沒有變過。
直到去了乾國,才隱隱受到了中原貴族長者為尊的影響。
不過影響也不大。
至少現在白家大多數人認可的都是自己。
嬴無忌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小子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便直接坐上了主位。
大長老白儂,二長老白嶺分別坐在了兩邊,而白儀這位前家主則是坐在了第四位。
氣氛又恢復了和諧。
現在白家初來乍到,在黎國的一切根基都來源于嬴無忌,再加上白家老道的讖言,大家都對這個座次相當信服。
就算是迎天派也欣然接受。
白儂有些感慨:“想我白家在乾國苦心經營,族中青年浴血奮戰,卻不曾想都給乾王做了嫁衣。若不是無忌你在黎國異軍突起,恐怕我們不知到什么時候,才能從那囹圄當中脫困呢!”
這番話倒是發自肺腑,不像作偽。
白嶺也忍不住嘆道:“說來也慚愧!無忌你在黎國自幼孤苦無依,就連遭遇暗殺,我們白家作為母族,都不能伸以援手,到頭來反倒要投奔于你!”
嬴無忌淡笑道:“兩位長老千萬別這么說,雖說之前的確過得艱辛了些,但若是沒有母族接濟關鍵一波,可能我還真到不了今天這一步。”
白儂神色肅穆:“辛苦你了無忌!”
大廳里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在場眾人都有些戚戚然。
之前明明已經在乾國建功立業了,卻還是落到了如此落魄的下場。
前面幾個月,他們都被關在乾國與犬戎交界的荒地之中,雖說一日三餐沒有短過,但每天都戴著手鐐腳銬,獲得就跟畜生一般,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股火。
沉寂片刻。
白儂盯著嬴無忌:“無忌!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現在我們族人一致認為,若要是有力量,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今的人族王朝,已經不同于我們白家離開中原的年代。
若是權力沒在自己手中,就算位極人臣,只要君王一怒,百年經營都會頃刻間毀于一旦。
乾國如此!
黎國變法之后更是如此!
如今新地雖未收糧,卻已經有沃土之相。
無忌你是新地的頭等功臣,不知你是否有想法。”
嬴無忌掃了一眼大廳,發現大廳之中無論老少,目光之中都似燃燒著一團火焰,不知來源于憤怒,還是野心。
倒也可以理解。
他把目光看向白嶺:“二長老,你認為呢?”
白嶺忖了片刻,輕嘆道:“的確如此!我們白家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但在乾國這么多年,自問沒有對不起過乾王室。如今卻被乾王室辜負,面對圍剿的時候甚至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若是可以,我自然也需要白家手握大權。
但在獄中,我回想了一下,若白家完全沒有這個信念,徹底歸順于乾王室,或許也能成為乾國第一顯貴。
說到底。
還是我們這些老家伙們,沒有完全適應如今的中原王朝。
何為對。
何為錯。
我也分辨不清楚。
但老長老既然放出了讖言,那我等便相信無忌你才是白家的前路。”
聽到這話。
白儂臉色卻有些不愉:“二弟!若白家人人都如同你這么想,那白家跟其他迂腐貴族又有什么區別?我等雖不自認為是天人族,卻也曾經挽救過人族大勢。
你也是老一輩的人。
如今的妖族有多強,你是知道的。
若我們白家都隨波逐流,真到顓頊印松動的那天,人族難道就要束手就擒么?”
聽他說這番話的時候。
大廳內有不少人都微微點頭。
里面甚至有不少應讖派的人。
白嶺卻分毫不讓:“但迎下天人族便是良選么?當年我們白家為什么主動打破與人族隔閡,不就是天人族貪婪無度?數千年前如此,被關在了另外一方世界數千年,難道貪婪便會消去?”
白儂哼了一聲:“不論如何,他們都起源于人族,就算再貪婪,危害難道比妖族還大?
何況我們當時幫了人族,結果還不是被流放到了妖域。
即便天人族真的貪婪那又怎么樣?
兩族并存。
我們白家下場難道還會比現在差?”
兩個人分歧極大。
嬴無忌看眾人神情就知道,現在支持白儂的不在少數,即便有些人仍然是堅定的應讖派,被囚禁了這么長時間,也該生出對權力的渴望了。
畢竟。
白家不管離開中原之前,還是回到中原之后,都受到了極大的苦難。
若這樣所有人都能心平氣和,那才是咄咄怪事。
老逼登這一波操作,危害比自己想象中要大的多。
即便自己是白家道長口中的二圣之一,也得小心翼翼地處理這段關系,不然不是沒有翻車的可能。
白嶺吭哧了幾聲,明顯沒有辦法完全反駁白儂的說法。
卻還是說道:“我相信老長老的讖言,無忌既然為帶領人族開辟新盛世的人,就一定能解決應對妖族的危機。一定要迎下天人族么?我看不見得!”
這下。
大部分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些應讖派,不管想不想追求自己的權力,對于老長老還是十分信服的。
白儂卻搖了搖頭:“老長老雖然是我們白家難得的智者,但他那種所謂順大勢的思想,還不是起源于所謂道教。
這個小教派才不過數百年的歷史,聽起來咋咋呼呼,但他們口中的‘無為而治’,憑什么能讓人族對抗妖族?
若真的什么都不做,那跟坐以待斃又有什么區別?”
兩人觀點針鋒相對。
若是繼續這么吵下去,恐怕吵個三天三夜都不能達成一致。
嬴無忌笑著打哈哈:“兩位莫爭,兩位說的觀點,我都頗為認同。不論如何,白家一脈相隔數千年的兩次遭遇,都說明了手中沒有實權不行,小子深以為然。
但如今黎國的現狀大家也都能看得出來。
黎國變法之后,已經不允許有新的貴族上位了,若是表現出太多的野心,不但不能功成,反而會遭受無妄之災。
而且黎王對我情深義重,在此之前誰能想到一個別國公子能掌握如此權柄。
所以。
不論于公于私,我們都不能做得太過火。
不過新地的確有我的大功在內,只要我們舉族搬遷過去,就必然會有發展的機遇。
只有發展起來了,白家才有底氣堅持自己的道路,不管是與黎國合作,還是迎下天人族,都至少有說出自己選擇的資格。
但前提。
是先發展起來。
諸位雖然都是長輩。
但我在黎國二十年,受到了不少苦難,好不容易才從夾縫里掙脫,勉強立足。
對于白家的前景,我比在座各位看得都要清楚。
大長老,二長老。
你們覺得我說的可對?”
白儂與白嶺對視了一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在場的迎天派,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現在的白家,所有人都靠嬴無忌活著,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嬴無忌微微點頭:“那既然這樣,小子就厚顏接過白家家主之位,遇到大事我們內部可以商討,但小子最終拍板之后,還請大家上下一心,不利于團結的事情不要做,諸位可否能夠接受?”
白嶺笑呵呵道:“聽你的便是,我們這些老家伙,也省得懂這早已生銹的腦筋了。”
白儂有些掙扎。
這次若是點頭,就相當于完全為嬴無忌馬首是瞻。
到時不管是權力還是道義上,嬴無忌都占據上風。
若是他堅決禁絕迎下天人族,那自己究竟要不要唱反調?
不過這掙扎只持續了片刻。
他就點頭道:“都聽你的!”
白氏眾人也紛紛應聲,不管是迎天派還是應讖派,都表現得心悅誠服。
嬴無忌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不論以后如何,在黎國發展的這段時間,必須拿到絕對的掌控權。
“對了無忌!”
白嶺忽然開口,卻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其他人。
白儂會意,立刻遣散了除兩位長老和白儀外的所有人。
偌大的議事大廳,只剩下了四個人。
白嶺沉聲道:“那妖脈,你打算如何處理?”
這妖脈。
乃是白家機密中的機密。
除了歷任家主以及長老,任何人都無權知道。
即便是白劫父子,也只知道天人族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東西,卻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么。
就連嬴越。
也是因為白氏沒有能力僅憑自己開發,并且嬴無忌在黎國為質,才被逼無奈告訴他的。
這條沉寂的妖脈,是白家離開中原之前,通過天人族秘術找到的。
也是白家敢回中原的最大底氣。
嬴無忌笑道:“妖脈附近,已經全部安排了我的人,到時候會有十幾位兵人境強者進駐,再加上離黎國新地比較近,除了事先約定好的,多一塊源石嬴越都不能額外拿走!”
聽到這話,兩個長老齊齊地舒了一口氣。
白儂眉頭卻依然微微蹙著:“但是…這片妖脈比中原最大的靈脈都要大五成,這個東西可萬萬不能被黎王知道,不然就算他再信任你,就算你將妖脈盡數交付,恐怕也會遭到嫉恨。所以說,一定要小心!”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的確讓他很頭疼。
老丈人曾經說過,信任不信任從來不是問題。
他對這個說法深以為然。
但這句話,是建立在一方掌握絕對王道的前提下的。
這妖脈,比最大的靈脈都要大五成。
最大的那條靈脈,三個出口又被趙魏韓炎四國瓜分,吳國都吃到了一些邊角料。
這一條究竟有多大的意義,就不言而喻了。
只要嬴無忌野心夠大,敢于占山為王,并且能在早期抗住乾黎的傾軋,完全能夠靠這條妖脈,打造一支無比恐怖的軍隊,就連乾黎這樣的強國都難以輕易入睡。
嬴無忌的想法也十分清晰。
說,是一定要說的。
但以何種方式說,達成什么最終條件,卻需要細細斟酌。
若是現在說了,以趙暨的性格,必定會強行將妖脈交割到王室手中。
乾國?
一口湯都別想喝!
甚至白家剩余的人質,都可能因此當場被撕票。
因為這條妖脈實在太狠了。
信任不信任,從來不是一個問題。
可這妖脈代表的王道,足以讓君王碾碎所有的個人情感。
雖然未必會因此把自己怎么樣。
但發生的結果,很有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只要自己露出交割妖脈的意思。
白家內部必亂。
白家一亂。
老丈人很可能起殺心。
甚至…白家內部還有一個未知的二五仔。
老逼登也是君王,他最清楚君王不能容忍什么。
不說別的。
白家的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但之前幾十年,白家的存在絕對對乾國利大于弊。
嬴越沒道理斬盡殺絕。
促使他最后下定殺心的,恐怕就是這妖脈的存在。
難搞!
白儂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道:“不過無忌你深得黎王與太子器重,屆時大爭之世來臨,黎王最多活不過十年,到時無忌你就是黎國肱股,以你對新地的了解,想必一定找到我們白家的強盛之道了。”
話里話外。
不乏鳩占鵲巢的意思。
嬴無忌笑了笑:“放心吧!這件事情,我心里早有了對策,大長老信我便是!”
白儂對這個稍顯含混的答案并不是特別滿意,但這次會議已經話趕話到這個地步了,他自然也不能提出更多質疑了,便笑著說道:
“我們白家上下自然都是相信你的,不過你身上現在背負著白家,乃至整個人族的興衰,有些事情馬虎不得,萬不可意氣用事!”
“放心!”
嬴無忌笑著站起身:“既然兩位長老如此支持我,那我就著手白家搬遷到新地的事情了。咱們白家人身陷囹圄數月,又舟車勞頓這么久,兩位長老陪著族人好好歇息幾天。”
“好!”
“辛苦無忌!”
兩個長老對視了一眼,便離開了議事大廳。
嬴無忌輕吐了一口氣:“還真難搞定!”
白儀苦笑著搖了搖頭:“都是嬴越給我們造成了陰影,不然還真不一定這么棘手。”
嬴無忌笑了笑:“這您就別擔心了,相信您兒子!”
“好!”
白儀瞅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
以黎國的情況,白家的經驗乃至尋常中原貴族的經驗已經走不通了,只能相信自己的兒子。
母子倆離開了議事大廳。
白家的年輕人還正三兩成群。
男子多在喝酒吹牛,憧憬著以后建功立業,身居高位。
女子多匯聚在書房,翻閱著李家的藏書,黎國的書籍數量是乾國的數倍,在印刷術發力之后更是如此,初來乍到自然會感覺到新奇。
“姑姑!”
“表哥!”
“無忌表弟!”
一眾年輕人看見嬴無忌,都熱情地打招呼。
嬴無忌笑著一一回話,這些白家年輕人天賦很強,普遍都在三品靈胎,就算是一些特別差的,也至少是四品靈胎,那些尚未突破胎蛻境的,借著大爭之世這股東風,能沖擊更高品靈胎的也不在少數。
天人族的血脈果然恐怖,連衰退之后都遠超普通貴族。
不過看著這些青年男女充滿活力的臉頰,又感覺跟尋常人族沒什么區別。
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這么苦大仇深。
嬴無忌走到門口,又忽然轉過頭:“各位兄弟姐妹初來乍到,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這個做表兄弟的,猛得還真不知道如何好好招待。
仔細想了想,我好像也就只剩幾個臭錢了。
等會駙馬府的下人就會過來當導游,大家跟著他們暢游絳城便可。
只要是正經的休閑場所,大家進去隨便消費,不用掏錢,只要報我的名字就好。
絳城最火的戲樓。
是大家的表嫂或者弟妹開的。
以后每天都會留七成的座位,在絳城的這段時間,大家盡情玩樂!”
這番發言。
簡直壕無人性。
白家年輕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響起了沖天的歡呼。
早就聽說黎國富裕,在這里不節制消費會是怎么樣的體驗,他們在乾國的時候想都不敢想。
嬴無忌淡淡一笑,便乘車離開了李府。
一個時辰后。
重黎殿。
嬴無忌把這次任務所有的細節都原原本本給趙暨講了一遍。
聽完之后。
趙暨忍不住撫須大笑:“好!很好!李家死得好啊!”
雖說李家男丁不可能死絕。
但失去封地,失去絕大部分人口的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成為貴族的資格。
最多再順著血脈規則的慣性誕出幾名女子,這支血脈就徹底消亡了。
乾國什么都得不到。
反而近萬的李氏女子進入新地,會在李采湄姐妹的安排下進入新地,跟當地新銳成親,讓黎國吃下這最后一波血脈紅利。
趙暨早已明白,血脈規則不會讓人族整體變強,它只是一種分配方式。
掙脫了魏韓,再掙脫李家。
趙氏再完成最后一波內部革新。
就能徹底從血脈規則掙脫出來,讓黎國上下徹底煥發新生。
而魏韓兩家做的事情,也能極大程度上吸引乾國的火力。
甚至還派了一個內奸去乾國,連魏韓兩地的大動脈也被他捅了一刀。
這一次。
做的十分漂亮。
趙暨看向嬴無忌:“說吧!想要什么獎勵?”
嬴無忌咧了咧嘴:“父王你能把我們母族全接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再要別的獎勵是不是太過分了?”
“倒也是!”
趙暨沒有否認這個說法,畢竟把天人族全都接到黎國,所要承受的代價也不小。
若不是嬴無忌干脆利落地滅掉李家,順便把魏韓兩家擋在了趙氏前面,恐怕他心里現在都有疙瘩。
嬴無忌看他這副反應,心里也大致明白了他對白家的態度,跟自己預想中并沒有差太遠。
這就放心了…
他笑著問道:“那您打算接下來怎么辦,我可是聽說乾國已經朝乾黎邊境調兵了,他們雖然不要里子了,但面子肯定還是要的。”
“他們要面子,咱們就給他面子!”
趙暨淡淡一笑:“明日孤就在乾黎邊境打發訃告,控訴魏韓兩家為報李家私仇,連累友邦將士犧牲。到時兩家各綁一百個人過去,讓魏桓韓赭那兩個小老兒帶著軍隊過去求情,殺十個無關痛癢的便可。不過…”
聽他話鋒一轉。
嬴無忌不由問道:“不過什么?”
趙暨身體微微前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嬴無忌:“不過你君父肯定希望這場大火盡快撲滅,他的手段可不少,萬一真被他撲滅了,那我們豈不是很虧?”
嬴無忌恍然。
老逼登雖然人不咋地,而且有些剛愎自用。
但其實也算不上蠢人。
趙氏前面幾波認知作戰效果很不錯,他不可能看不到眼里。
這次之后。
他肯定會拼了命地把乾國軍民對魏韓的火撲下去,封鎖消息國內造勢是必須的。
嬴無忌瞅向自己老丈人:“您打算怎么做?”
“是你打算怎么做?”
趙暨笑了笑:“這次…你能不能通過你跟道家的關系,再策劃一次拱拱火?”
必要時候,可以揣著明白裝糊涂。
但這玩意兒,不能一直揣。
不然真就糊涂了。
過年時的徙民令,上個月的趙氏新銳,還有馬上要開始的新徙民。
再聯系之前嬴無忌的說辭。
毫無疑問,嬴無忌有能力調動起一波新的情緒。
嬴無忌咧了咧嘴:“您都這么說了,我指定要盡力而為。不過父王,這件事兒您真的就不想多問一嘴?”
趙暨不耐地擺了擺手:“問了能多吃一塊肉么?”
嬴無忌嘿嘿一笑:“那倒不能,不過您這坦誠的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打算送您一樣東西。”
“什么?”
“我的身家性命。”
趙暨神色嚴肅的片刻,又轉而笑道:“你這小子向來滑頭,怎么今天主動將身家性命交上了?”
嬴無忌攤了攤手:“不上交也沒辦法啊,您三個女兒不但騙了我的身子,還騙了我的心,身家性命本來就在您手里了,反正沒辦法掙扎,干脆賣您一個人情。
這波我愿給自己改一個母族的名字。
叫白賺!”
趙暨:“???”
哪來的如此不要臉的小子?
不過他也清楚嬴無忌的個性。
這小子越是胡言亂語,就說明他心中越是忐忑。
沉思片刻:“那你說吧!”
嬴無忌笑嘻嘻地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信封上刻錄著密密麻麻玄奧的紋路,把里面的內容封得嚴嚴實實。
只是拿在手上,卻沒有遞給趙暨。
趙暨有些好奇:“這是何物?”
嬴無忌笑道:“這是我跟殿下孩子的撫養費。”
“哦?”
趙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嬴無忌晃了晃手中信封:“就不瞞您了,這里面是白家最大的秘密,里面的內容可能會讓您既高興又生氣。為了白家上下的性命,我不敢輕易交付于您。
但為了咱們翁婿情誼君臣之情,我又必須要交給您。
免得有歹人從中作梗,挑撥了我們大黎盛世和幸福一家人。”
趙暨忍不住笑道:“這里面的內容,便是你君父威脅你的手段?”
“昂!”
嬴無忌直言不諱。
趙暨咂吧咂吧嘴,他早就聽嬴無忌提過這件事情,能讓這小子受嬴越威脅,定然不是普通的東西。
這小子能主動提,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了。
他瞥了一眼信封上的紋路,應該是專門用以封存信息的法陣,只有通過特殊手段才能打開,若是強拆,里面內容必定會自行焚毀。
古怪地看了一眼嬴無忌:“想說什么就直接說吧!”
嬴無忌笑道:“也沒什么,就是白家的秘密我提前交給您,等您被奸佞挑撥得想殺我滅白家的時候,就拆開這個看看。到時候您能消消氣,我也有點準備的時間幫母族跑路。”
趙暨忍不住皺眉道:“你這是把孤當昏君?”
嬴無忌嘴角咧了咧:“主要是兒臣小心思太多!而且白家內部有個二五仔,您身邊也疑似有一個…”
“得了得了!”
趙暨嫌棄地擺了擺手,凌空一攝便把信件攥在手中,篤定道:“這封信件,永遠都不會打開。”
嬴無忌咧了咧嘴:“那您還拿?”
趙暨嗤笑一聲:“孤拿著它,只是為了讓你安心!”
“哎!那謝謝您嘞!”
嬴無忌暗松一口氣,笑容賊燦爛。
趙暨擺了擺手:“暝都安邑塵埃落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小子到底打算怎么安排?”
“嘿!最近忙的事情太多,給忘了!”
嬴無忌聞言,立刻笑嘻嘻地從懷中拿出一面鏡子。
暝都安邑。
乃是黎國扶持起姜齊的關鍵。
只要這個政權能夠起來,就算黎國一直韜光養晦,也能左右天下戰局。
不過…
自從暝都安邑打了下來,這件事情就一直處于擱置狀態。
姜樂清這小妞,一直被他封在腦海里坐牢,不過卻可以通過詭鏡秘術聯系齊王宮的人。
他意念一動。
便有一個虛影被拓印到了鏡子當中。
姜樂清忽然被放出來有些不適應,但看到趙暨,還是盈盈一拜:“外臣姜樂清,拜見黎王陛下!”
趙暨似笑非笑:“如今暝都安邑已定,你們姜齊打算什么時候駐扎進來?”
“額…”
姜樂清臉色有些尷尬,雖然因為那面重圓的破鏡一直在嬴無忌腦海中,她最近幾個月一直都是坐牢的體驗,但她并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
暝都安邑已經被趙氏徹底攻占下來了,而且已經跟現世基本斷了鏡像聯系。
而且經過測試,暝都對心志的影響已經降到了最低,只要百姓作息正常,基本不會受到影響。
周邊一片沃土,同樣能達到種植糧食的程度。
若不是黎國新地建成了陰山要塞,徹底隔絕了狄國的耽耽虎視。
暝都安邑甚至能被稱作天下第一世外桃源。
姜樂清都快饞死了。
她早就想讓姜姓殘余的臣民搬進來了。
姜樂清輕嘆了一聲:“若是可以,我們姜齊當然想要盡快。只是駙馬爺提出的要求實在…”
嬴無忌有些不高興:“實在什么啊?這么大的事情,難道不值得姜太淵親自來談?多大臉啊!”
姜樂清:“…”
趙暨抬了抬眼皮。
心想難怪姜齊那邊遲遲沒有動作。
原來是嬴無忌提了這個要求。
不過姜太淵這個攪屎棍…
趙暨也看不順眼挺久了。
先是在亂賊冢盤之中勾結為我教,強送人情。
再到后面派出姜樂清,欲用詭鏡控制嬴無忌。
追溯以前。
還試圖利用李采潭觸動顓頊印。
這個人簡直就是無所不用其極,身為楊朱正統學子,做的事情卻比為我教還要極端惡毒。
若是有機會,趙暨也不想留這個人一命。
哪怕暝都安邑在黎國手中,能最大程度控制姜太淵。
但有這種性情極端、隨時都有可能反咬一口的合作伙伴,任誰都不會安心。
趙暨只是似笑非笑瞅了一眼姜樂清便不再說話。
意思很明顯。
一切交給嬴無忌處理。
姜樂清面色有些發僵:“駙馬爺,一定要讓我王兄來么?”
嬴無忌面相兇惡:“不然呢?”
“可…”
姜樂清有些急切:“可是如今的姜齊王室,我王兄便是頂梁柱!你曾經許諾過,會盡余力幫我們姜齊復國,如今怎么…”
嬴無忌嗤笑一聲:“我做過的承諾,自然不會違背!但我也很清楚地告訴過你,你們姜齊的命運,就在我們黎國的手中。姜太淵那個混賬卻屢次三番地加害于我,誰是你們姜齊復國的最大障礙,就不用我多說了!
暝都安邑,我們黎國已經打下來了,消耗了幾萬大黎將士的性命。
只要姜太淵敢本尊不敢親自來談,我們之間的承諾就作廢。
總之你們好好考慮!
姜太淵人到了,還有憑本事逃生的希望。
若他不敢來,那暝都安邑你們便看都別看一眼。”
看他態度如此堅決。
姜樂清頓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
她才開口問道:“那若我王兄遭遇了不測,我們姜齊…”
嬴無忌冷哼一聲:“你們一個傀儡政權,誰當君王有什么區別么?”
姜樂清:“…”
她低下頭,神色有些落寞。
可就在這個時候。
她所處的玻璃鏡明顯明亮了幾分,并且一直在閃爍。
嬴無忌眉毛一挑,封鎖姜樂清了這么久,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變故。
鏡中姜樂清有些驚愕,飛快捏了一個手印,一道身影便從她身邊憑空顯現。
正是許久未見的姜太淵。
姜太淵拍了姜樂清的肩膀一下,哈哈大笑道:“樂清勿慌,即便王兄死了,你也能成為一代女帝。傀儡政權又如何?黎國想要靠我們打開東方的局面,至少會讓我們有賣命的實力,總好過在田氏那群王八蛋的手下亡國滅種!”
他轉過身來,沖趙暨行了一個外臣禮。
隨后看向嬴無忌,哈哈大笑道:“嬴老弟!之前幾件事情是我對不住你,老哥我沒什么說的,十天之后,我親自去絳城領死!當然,能不能殺掉我,就看嬴老弟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