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護犢子,張靜虛上輩子就是個奶爸。
雖然小鈴鐺并不是他的閨女,但是這丫頭跟他相處很愉快,尤其是喊他大叔的時候,總會讓張靜虛莫名欣慰。
縱然不是閨女又如何,已經視作小棉襖了啊。
自古奶爸界,有句一老話。
千萬別當著一個奶爸的面,動手欺負他的貼心小棉襖,否則的話,后果很嚴重。
幾乎在小鈴鐺驚呼的瞬間 張靜虛立馬拔腳朝那飛奔。
他人還離的很遠,口中已經厲喝出聲,道:“不管你是誰,給老子把娃放下,敢動她一根汗毛,我發誓殺你全家。”
他只是發誓殺人全家,還有一個比他更狠的。
只見云鏡殊同樣拔腳飛奔,原本云淡風輕的臉色滿布寒霜,叱喝道:“欺我閨女,誅滅九族。”
明明不是兩口子,做派幾乎一摸一樣,并且拔足飛奔之際,各自已經準備動手。
張靜虛手里攥著蒼翠仙草,云鏡殊拿下了脖子間的木牌,隱隱約約,光盈流轉。顯然這位大公主因為緊張小鈴鐺,完全顧不得隱瞞身份的事。
兩人發怒向外飛奔,墳地之外卻響起一個聲音,頗為無奈道:“是張捕頭嗎?請你先別惱怒,我們并未欺負孩子,這件事是一個誤會。”
然而聲音響起之時,張靜虛已經飛奔而至,入眼所見,勃然大怒。
只見小鈴鐺被人抓著脖領,臨空拎著如同提溜一只雞崽,丫頭的雙只小腿懸空,正在不斷的使勁踢騰。
而那提著小鈴鐺的人,赫然是一個青年書生,至于青年書生的旁邊,則是一個身穿甲胄的武人。
書生?
武人?
去他馬勒個巴子的,管你們是什么玩意。
張靜虛暴吼一聲,宛如晴天響起炸雷:“給老子把她放下。”
心頭之火,如燒三丈,然而沒等他動手,對面武人先有動作。
只聽武人竟然也暴吼一聲,十分嚴厲的道:“云燁兄弟,把小姑娘放下。”
很明顯,那個書生應該就是名叫云燁的人。
張靜虛大喝之時,書生滿臉都是不屑,然而武人的一聲暴吼,這書生卻忍不住打個哆嗦。
他幾乎是下意識松手,放開了拎著小鈴鐺的脖領。
頓時云鏡殊搶上前去,一把將小鈴鐺護在懷里,目光幽幽之中,隱隱有著煞氣。
那武人像是頗為無奈,雙手抱拳鄭重行了一禮,誠懇道:“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名叫田舒恒,現于沂城神眷府任職,乃是鎮守此縣的小神官…”
說著微微一頓,轉頭看著書生,語氣像是更加無奈,又道:“這位是云燁小神官,他任職之處在隔壁的蒙陰縣,今日我倆貿然來此,乃是因為一件差事需要…”
可惜他話未說完,張靜虛已經斷然開口,冷冷打斷道:“張某是縣衙捕頭,二位是神眷府神官,咱們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似乎沒有差事重合的可能。”
武人張了張嘴,明顯還想堅持。
然而那書生已經冷笑,滿是不屑的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嗎?本官我壓根沒打算讓你參加。若非田大哥一力堅持,本官豈會把伱一個剛剛覺醒的守夜人放在眼里。”
張靜虛徐徐吐出一口氣,剛才還怒氣勃發的臉色瞬間泛起笑意,道:“這豈不更好?兩位慢走不送。”
他臉色泛起笑意,書生反而怒氣勃發,大聲道:“走就走!真以為本官想來嗎?”
說著直接轉身,做出抬腳姿態,忽然卻又回頭,不無威脅的道:“你身為覺醒之人,竟然進入衙門當差,等我把此事上報之后,看你的結局如何凄慘。”
張靜虛‘哈’的一聲,悠悠問道:“朝廷與神眷府一體兩面,大家都是為了云國百姓,然而聽閣下這番話的意思,似乎張某進入縣衙當官不允許啊…誰規定的啊?誰要求的啊?”
那書生像是下意識開口,道:“自然是…”
猛然武人再次斷喝一聲,面帶厲色道:“云燁兄弟,請你自重,縱然張捕頭他沒有進入神眷府,但他畢竟是我沂城縣域覺醒的修行者。既然已經覺醒,便是同道中人,如果你再敢言辭蔑視,休怪本官我也不幫你的忙。到時候你所鎮守之地連續死人,看你今年如何應對神眷總府的考評。”
那書生的表情明顯一慌,悻悻然走到一旁不開口。
然而兩人這一番做派,張靜虛卻在心底冷冷一笑。
太假了!
演戲都不會!
他微微沉吟一番,決定直接予以揭穿,淡淡笑道:“兩位如此一唱一和,一個裝腔一個作勢,固然配合默契十足,但卻把張某當成了傻子哄…只不過很可惜啊,張某已經不傻了啊。”
武人的表情明顯一僵 旁邊那書生卻嘆了口氣,道:“看吧,田大哥,我早就說過,這辦法不合適。所謂激將法,先得激將才行啊,然而我做的那些姿態太假了,純粹就是一個不通世俗的二貨…”
說著看了一眼張靜虛,笑吟吟又道:“人家張捕頭冷眼旁觀,怕是早就在心底笑話咱倆了。”
那武人‘啊’的一聲,下意識抬手摸摸后腦勺,很明顯,他是個自以為聰明的粗人。
反而這個看似傲慢的書生,則是一個精細異常的聰明人。
好大的反轉。
忽然這書生鄭重拱手,舉止彬彬的行了一禮,道:“張捕頭,云燁向您致歉,方才多有得罪,主要是為了騙您上鉤。結果被您識破,云某好生慚愧。”
這書生行禮之后,目光順勢看向旁邊。
他語氣明顯變的溫和,再也看不出剛才那種傲慢,他沖著小鈴鐺招招手,微笑道:“小姑娘,沒嚇到你吧。其實咱們是熟人呀,前幾天在城外渡口見過面,并且同乘一舟而渡,你和我還曾拌過嘴喲,忘了嗎?想起來沒?”
小鈴鐺目瞪口呆,驚奇的眨著眼,道:“你你你…原來你那天的時候就在偽裝?我記得你當時的言辭很讓人生氣,氣的我忍不住想畫圈圈詛咒你。”
說著小臉一片迷惑,喃喃道:“可是為什么呀?我和娘親只是普通人而已。況且你根本不認識我們,為什么要在我們面前偽裝呀。”
卻見書生滿臉和煦,微笑道:“那你可要聽好了,哥哥我只教你一遍喲。”
說著微微咳嗽一聲,像是清清嗓子,鄭重道:“身為一縣神官,時刻面臨詭異,所以要養成一種習慣,對人對事兩種面孔。”
“比如我先以紈绔子弟的做派與人結識,通過各種裝腔作勢的姿態令人鄙夷,別人一旦鄙夷我,意味著開始輕視我。”
“輕視我,便不會琢磨我…”
“如此一來,我便可以悄悄的琢磨他。”
這番話說的極其深奧,小鈴鐺被繞的眼睛發花,呆呆道:“所以你那天只是習慣性偽裝,并不是刻意的針對我和我娘?”
書生笑了一笑,有些歉然道:“做神官做的久了,見過太多的詭異事,明明上一刻還是個慈祥老人,下一刻很可能變的猙獰兇狠。所以我習慣了偽裝保護自己,并且把這種偽裝貫徹到了骨子里。”
書生說著一停,滿臉都是溫和,如同一個暖心大哥哥般,開始諄諄教誨小鈴鐺,道:“如果你以后成了神官,切記也要學我一個樣。這是一種很好的保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