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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他下意識看向云鏡殊,目光閃爍一抹銳利,沉聲問道:“你剛才說,禁地鬼潮已經成了循環?”

  哪知云鏡殊像是沒有聽到,又或者聽到了故意避而不答,繼續訴述道:“天下蕓蕓諸國,鬼潮大戰無數,每一次打退鬼潮之后,人們便對英雄歌功頌德。但卻很少有人在意,一場場大戰中活下來的老卒…”

  仿佛陷入濃濃傷感,云鏡殊的臉上盡是悲切,喃喃道:“這些老卒,何其可悲。”

  張靜虛心中一動,忍不住沉聲問道:“云妹子還請細說,到底老卒如何可悲?”

  卻聽云鏡殊不答反問,目光盯著他道:“張大哥可知曉么,凡人身上有三把火。”

  張靜虛肅然點頭,道:“張某有個不合適露面的子侄,曾經跟我細細說過其中的隱秘。凡人之命火,可以燒鬼物。只不過自身也會衰竭,屬于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說著猛然語氣一震,心中生出一種明悟,下意識脫口而出,臉色凝重道:“不一定玉石俱焚,有些人或許能活下來,但如果他們在命火衰竭之時,恰好處于詭異彌漫的環境中。那么,那么…”

  云鏡殊嘆了口氣,接話道:“當年那些老卒,便是這種情況。面對禁地鬼潮,無邊鬼霧洶涌,他們唯一護身的命火衰竭,怎能不沾染到其中的詭異?”

  張靜虛臉色沉重,再次喃喃輕聲,道:“所以這世間會有很多老卒,因為詭異纏身而滋生詭變。曾經守護人族的英雄,最終變成了害人的…的…”

  他似乎不愿意再說下去,目光凝重看著云鏡殊,沉聲問道:“對于這種老卒,云國如何處置?”

  哪知云鏡殊又是不答反問,幽幽問道:“張大哥你信不信,我們人族是這世間最怕死的一類。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哪怕再普通的人也會迸發急智,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干出來。”

  張靜虛緩緩點頭,鄭重道:“這話,我信。”

  隨即再次開口,一臉若有所思,喃喃道:“人為了活著,什么都能干出來,所以你是否在暗示我,某些老卒做了無法容忍的惡?”

  云鏡殊終于不再回避,而是苦澀點頭,道:“曾經有多善,便會有多惡。為了壓制自身詭異,想讓自己多活幾年,那些明明普通到極點的老卒,琢磨出的辦法簡直令人震驚。”

  “他們每一個人的辦法,都不同,而我每一次聽聞之后,唯驚恐。”

  “我所驚恐的原因,并非他們變的多么厲害。”

  “而是因為,手段殘忍。”

  云鏡殊說到這里,似乎陷入某些不好回憶。

  她語氣隱隱帶著顫抖,喃喃輕聲的道:“他們的狠毒程度,甚至已經超過厲鬼。哪怕害人無數,但卻冷淡漠然,所作所為的一切,只為拖延詭異,美其名曰,想要活著…”

  “但他們卻從未意識到,當他們選擇這么做的時候,所謂的想要壓制詭異,其實自身已經是詭異。”

  張靜虛突然出聲,問道:“能不能說幾個例子給我聽。對于這些老卒的手段我很好奇。”

  “例子?”云鏡殊微微一怔。

  隨即她臉色略顯蒼白,分明是極不愿意回憶。

  足足好半晌之后,方才聲音呢喃的開口:“詭異纏身,消磨命數,所以要想壓制詭異,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補充命數。”

  張靜虛立馬追問,沉聲道:“命數怎么補?”

  怎么補?

  云鏡殊又是呢喃一聲,幽幽道:“奪別人的,補自己的。”

  說著停了一停,終于訴述一些例子。

  “比如我曾經聽說一個老卒,親手刨開兒媳婦的肚子,雙手血淋淋的拽出胎兒,滿臉猙獰狂笑的撕咬。”

  張靜虛渾身一震,只覺心神膽寒,下意識道:“這怎么可能?吃自己的孫兒?”

  哪知云鏡殊苦笑搖頭,道:“不,是為了吃胎盤。”

  吃胎盤?

  張靜虛微微一怔。

  隨即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胎盤這東西,似乎有個別名叫做紫河車,對于醫師而言,乃是一味良藥。”

  云鏡殊點點頭,道:“但那是婦人分娩之后,胎盤已經完成了孕育嬰孩的任務,所以哪怕被醫師拿去用藥,但是任何人都不會予以指責。”

  說著看了一眼張靜虛,輕聲又道:“女子身懷六甲,胎盤孕育嬰孩。若是嬰孩降生之后,胎盤只剩入藥功效。但如果嬰孩沒有降生,那么胎盤便是靈韻之物。”

  “生食之,可補命。”

  最后這六個字,云鏡殊語氣極為悲痛。

  張靜虛深深吸了一口氣,牙齒不由自主咬的咯吱作響,道:“為了補自己命數,美其名曰壓制詭異,親手破開兒媳的肚子,扒出尚未降生的孫兒…”

  “如此邪惡手段,果然不能算是人。”

  他眼中閃爍憤怒,臉色也氣的發青,但卻強行克制下去,再次詢問云鏡殊道:“像這樣的殘忍例子,還有么?”

  還有么?

  云鏡殊滿臉都是苦澀。

  足足好半晌過去,方才悲傷開口,道:“你應該問我,這種殘忍例子有幾千個,還是幾萬個…”

  張靜虛渾身巨震,只覺透體冰寒。

  幾千個?

  幾萬個?

  這樣的數字,令人無端恐怖。

  這時一直不出聲的小鈴鐺突然開口,語氣怯怯道:“娘親你說的這些事,讓鈴鐺感覺好害怕。那些老卒…那些老卒…”

  小丫頭臉色蒼白,顯然嚇的不輕。

  云鏡殊連忙伸手把她摟在懷里,溫聲安撫道:“丫頭別怕,這都是經年往事。況且娘親只是聽說而已,我并未親自目睹這些事。所以,說不定這只是夸大其詞的傳聞…”

  小丫頭何其聰慧,豈能不知這是在哄她,縮在云鏡殊懷里,明顯還是害怕。

  云鏡殊嘆了口氣,手掌不斷輕撫小鈴鐺。

  目光卻看向張靜虛,道:“關于老卒的事情,大體便如剛才所說。張大哥你專門問起這種事,顯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好奇…”

  說著不等張靜虛回答,繼續又道:“這讓小妹忽然想起來,伱在縣衙后院向我堂弟稟告,說你查案之時發現一些異常,并且這些異常很可能涉及某種詭異。小妹斗膽問一句,是不是某個老卒?”

  某個老卒?

  張靜虛面色似乎帶著遲疑。

  足足良久之后,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搖頭道:“現在看來,恐怕不止一個。”

  “原本我只以為,城中某個老卒不對勁,但是聽你講述之后,我知曉了老卒竟有奪命之術。并且每個老卒的手段都不同,乃是他們各自琢磨的詭異手法…”

  “這讓我隱隱想起來,此前我曾懷疑的一個地方。”

  張靜虛說著,轉頭看向縣衙方向,目光微微閃動,似在沉吟猜測,喃喃道:“自古大牢之地,常有詭異滋生。但是民間卻流傳一種說法,牢獄之氣能夠以正鎮邪。那么會不會這么一種可能,有個老卒在借助牢獄鎮壓自己的詭異…”

  云鏡殊明顯一怔,下意識也把目光看向縣衙。

  然而張靜虛卻忽然轉頭,竟然又看向城中另一處方向,再次喃喃道:“又比如棺槨墳地之類,號稱死人陰魂之歸宿。那么是否也有一種可能,有個老卒在借助棺材鎮壓詭異。”

  “又或者,他們并不是在借助鎮壓,而是各自琢磨出邪惡手段,所作所為乃是在奪人命數。”

  張靜虛一邊說著,伸手慢慢探進懷中,輕輕撫摸一株小草,以及胸口掛著的一枚銅錢。

  半晌過去之后,他目光變的堅決。

  “若是作惡,必然殺之。”

  這塵世之間哪怕污濁,但他守護之處必須一方凈土。

  不僅僅為了功德!

  必然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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