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縣令像是和百姓們吵累了,似乎這才記起正事,他是要升堂問審的。
結果閑雜正事沒干,光顧著和人干嘴…
頓時這莽貨的面色泛紅,顯然自覺有些掛不住臉,于是惡狠狠一拍驚堂木,故意裝作兇神惡煞的道:“都給老子閉嘴啊,老子今天沒功夫入你們媳婦。”
百姓們見他發威,全都偃旗息鼓,雖然逗弄少年縣令很有趣,但是做人最起碼要懂的見好就收。
畢竟是堂堂縣令啊,可不能真給惹毛了。
卻見縣令目光炯炯,自覺官威已經壓服百姓,心中滿意之下,難免有些自得。
但他這一次終于沒再犯渾,而是先說起今天的第一件正事。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他探手入懷掏出一份文書,大聲道:“今番升堂之前,本官先要宣讀一份縣告,涉及官員任免,希望爾等周知。”
說著展開文書,目光卻看向張靜虛,再次大聲道:“今有沂城縣衙捕頭張靜虛,縣外二十里張家村人士,開啟修行之門,踏足神賜之路…”
“自古覺醒之人,皆為人族守護,按云國律法,享待遇如下。”
“若其被神眷府征召,則錄入神眷府之冊。”
“若其自愿投身朝廷,則提拔為屬地之官。”
“故而張靜虛雖然暫領捕頭之職,但其品秩乃是云國官員之列。并且修行之人愿意做官,可享云國規定之額外俸祿。”
“今番縣告宣讀,乃吏部蓋印官憑:沂城張靜虛,官俸從八品,于沂城縣衙之內,僅落于縣令縣丞及縣尉。”
縣令念到這里是,手指頭在嘴里沾了沾,顯然是養成的習慣性惡習,翻書之時喜歡用手指沾唾沫。
他繼續念誦縣告:
“但若涉及鬼魅魍魎之事,張靜虛有聽與不聽之權。且其行使權柄,品秩連升三級,等同于沂城縣令,及神眷府神官…”
這份吏部官憑告身,算是解釋了張靜虛為什么有資格坐在公堂上。
但是由于用詞太過官場化,導致門口許多百姓聽不太懂,于是下意識之間,相互便交頭接耳。
而竊竊私語的聲音一旦太多,聚起來同樣會變的嗡嗡嘈雜。
縣令頓時勃然大怒,瞬間又顯露本性,破口大罵道:“馬勒個巴子,嘰嘰歪歪個啥?老子早就知道,你們這些鱉孫肯定聽不懂。”
“現在都把耳朵豎起來,老子重新跟你們說一遍!“
“張捕頭,他,因為特殊,所以是官…”
“懂了嗎?”
“他是官!”
“雖然他的官品只有從八品,但他在辦理案件之時有特權,并且權力可以連升三級,和本官這個沂城縣令一樣高。”
“同時,也和沂城神眷府的神官一樣高。”
“現在,你們這群鱉孫聽懂沒?如果還是沒聽懂,趕緊滾回家吃奶去…”
縣令罵罵咧咧,百姓們反而聽明白了。
頓時全都恍然大悟,再看向張靜虛的眼神已經不同。
不得了哇!
這位捕頭竟然是個修行者。
好事啊,喜事啊,大喜事啊!
他應該當官。
他可以當官。
他有資格當官。
此方世界由于夜間兇危,所以低下階層的百姓缺乏安全感,自古傳承下來的畏懼,已經深深刻在骨子里。
都知道夜間惡鬼橫行。
唯有修行者才能庇護。
然而整個沂城縣域之內,以前只有神眷府一位神官。雖然那位神官在庇護百姓之時很努力,但他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些捉衿見肘。
比如前年之時,城外有個村子出現慘案,大霧彌漫籠罩全村,九十余人在一夜之間橫死。
偏偏在那同一夜里,城西一片荒墳也出現猛鬼,并且那猛鬼也不知因為何故,竟然發瘋般想要沖進沂城。
兩處同時出現兇危,神官只能庇護一處,為了城中一萬多口百姓,他無奈放棄了城外那個村莊。
慘的很啊!
據說第二天派去收尸的衙役們全都嚇慘了。
那個村子總共也就一百來口人,短短一夜時間就死了九十多個,幾乎等于滅村,或者說和滅村沒什么區別。
像這種例子,其實在沂城縣里有很多次。
每當夜間兇危之時,尤其是同時出現兩處三處,那位神官分身乏術,只能無奈的放棄某一處。
而放棄,就意味著有人死。
這是這方世界的苦難,任何一個縣域都如此,沂城百姓算是好的,至少他們有一位愿意努力的神官。
但只有一位神官,總是讓人感覺缺乏安全感,說不定哪天又有兩處兇危同時出現,也許那時候被神官放棄的就是自己…
幸運的是,老天開了眼。
終于他們沂城小縣,又多出一個修行者。
這方世界的百姓由于深受兇危侵擾,所以對于修行者有種天然的尊崇,當他們看向張靜虛時,眼光已經包含著濃濃期待…
新的修行者。
我們沂城縣自己的修行者。
有他擔任縣衙捕頭之后,我們的日子會不會比以前好很多?
縣令這種莽夫性子,對于任何事都是不耐煩的,尤其他還是個十七歲少年,正處于性格最為毛躁的時候。
所以當他念完縣告之后,立馬就把文書甩到一邊,緊接著,眼珠子咕嚕咕嚕開始閃爍興奮的光。
他,要開始審案了!
關于豆腐孫家莊的案子,這廝壓根就沒有興趣去審,四個殺人罪犯而已,等會走走過場直接定罪就行,反正事情已經被張捕頭查清,他犯不著在公堂上重審一遍…
那樣既覺得枯燥,又覺得心煩。
但是這廝對于另一個案子,心里則是又興奮又有些期待。
大清早的有人敲響衙前鼓,據說還是個哭哭啼啼的娘們,嘿嘿,這事要么是有趣,要么就是特別有趣。
但若僅僅只是有趣,這廝還不至于期待,頂多也就感覺興奮一些,可以在審案之時對小娘們口花花。
真正讓他產生期待的原因,是張靜虛在縣衙后宅交給他的功德,這貨自從到手了那點功德后,滿腦子想的都是鬼物害人。
所以他現在特別渴盼,希望報案的會是這種情況。
如果真是鬼物害人。
本縣令就出動張大叔…
等到解決之后!
嘿嘿,又能分點功德。
一縣之令,掌握大權,他想先審哪個案子,就可以先審哪個案子。
所以很快便看到一個眼眶哭紅的女人,被衙役們領著到了公堂之上。
縣令一拍驚堂木。
可惜還沒等他開口,下面的女人已經‘噗通’跪下,嚎啕大哭道:“青天大老爺,求您救人啊,派衙役去抓拐,派衙役去抓拐…”
僅這一開口,很多人在心中對這案子有了猜測。
果然只聽那女人繼續嚎啕,發瘋般大哭道:“民婦的孩子丟了,民婦的孩子丟了啊,縣令大人,求您抓拐救人啊…”
孩子丟了?
縣令眉頭一皺。
心中卻有些失望。
頑童走丟,經常會有,市井潑皮拐賣,偶爾也會發生。
但無論是頑童自己走丟,又或者市井潑皮拐賣,這都涉及人之案,不涉及鬼物害人。
既然不涉及鬼物害人,也就沒有功德可拿。
縣令難免失望。
只不過這廝雖然心中失望,卻也不至于意興闌珊,反而鄭重其事點點頭,準備開口答應派出衙役去查辦。
這種小事肯定犯不著動用張捕頭…
哪知就在他準備開口時,堂下的女人繼續嚎啕,嗚嗚大哭之際,又說出了一番話。
“我娃娃很乖的,我娃娃很乖的,她不會自己亂跑,她不會自己亂跑。”
“我昨晚摟著她睡的,醒來孩子不見了,不見了啊。”
“我帶孩子的時候很用心,稍微有點動靜我就醒,可是昨晚上,我一夜沒有醒…”
“我娃很乖的,她肯定不是自己起床走丟了。”
“肯定是有拐子,偷偷進了我家,下了迷藥,讓我睡死。所以我沒醒,他們偷我孩子。”
這些話啰啰嗦嗦,顯得前言不搭后語,一個母親陡然丟失孩子,心志時長再所難免。
但是這一刻無論縣令還是張靜虛,甚至連縣丞和縣尉等人全都心里一個咯噔。
夜間?
摟著孩子睡?
早晨起床之時,發現孩子沒了?
哪個當拐子有這膽量,敢在夜間兇危之時偷孩子。
這個事兒,怕是不太尋常啊!
…作者:倆章連發,山水給大家拜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