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濱江分局在都江的警力并沒有全部去長江大橋水域協助震江分局執行水上安全保衛。
陳子坤、丁曙光和濱江市局的三個技術民警考慮到如果全去幾條執法艇乘坐不下,同時考慮到協助震江分局執行完水上安保任務大部隊就會返回,不太可能把最后一天補上,想利用最后這么點時間再碰碰運氣。
專案組的偵查員也沒去,過去六天他們東奔西跑、夜以繼日的偵查,包括蔣有為在內誰也沒睡個好覺,體力和精力都到了臨界點,正好借大領導要來楊州考察的機會休整下,等補完覺養足精神再好好梳理下案情。
最后一天勘查一直進行到深夜9點半,沒有執法艇作為交通工具,只能靠兩輛警車和雙腿。
收獲有,他們忙碌了一天把身上搞得臟兮兮的,共在芒稻河東岸的河灘、閘口和兩座連通芒稻河的內河橋下發現九處血跡,只是暫時不知道有沒有價值,甚連血跡是人留下的還是動物留下的都不知道。
確認該勘查的地方都勘查了,他們連夜乘車趕回濱江,把取的樣送到市局物證鑒定中心,一直折騰到凌晨兩點多才休息。
至于最后一批檢材的檢測結果,他們幾乎不抱希望,因為這些天勘查組所做的一切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可這個工作不做又不行,做了就是花經費,整整花了近十五萬檢測費,還欠市局一個大人情。
相比正在為水上安全保衛忙碌的長航震江分局以及為斷臂案一籌莫展的長航濱江分局,都江縣公安局今天要輕松很多。
早上9點半,縣領導接到市里通知,中Y領導不會來都江縣!
中Y領導不來書記、縣長不免有些遺憾,華書記卻是一身輕松,打發走支援兄弟區縣安保的精兵強將,再次回到縣局指揮中心大廳坐鎮。
雖然中Y領導不來都江,但都江這邊依然有安保任務。
通往市區的道路全要設卡盤查,汽車站要加強安保,水上派出所要守好通往市區的內河航道,還要協助相關部門對化工廠等容易發生爆炸等事故的重點企業加強安全生產方面的監管。
他正尋思著中Y領導大概幾點去楊州、大概走哪條路線,這會兒本應該很忙的市委政法W書記兼公安局長竟親自打來電話。
“王書記,是不是中Y領導臨時決定來我們都江?”
“中Y領導的行程確定下來就不會變,怎么可能去你們那兒。”
華書記站起身笑問道:“這會兒你應該很忙,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的?”
王書記天沒亮就出來檢查安保情況,這會兒正跟高書記、葉市長等領導在長江大橋收費站等候中Y領導車隊。
五分鐘前,高書記接到省委辦公廳通知,中Y領導正在震江考察,可能要在震江吃午飯,也可能不吃午飯就過來。總之,十一點前過不來。
王書記稍稍松下口氣,想起省廳領導昨夜打電話問的事,走到一邊緊握著手機問:“志向,前幾天長航公安到底在江邊搞什么?”
華書記沒想到領導會問這個,連忙道:“王書記,你消息真靈通,前幾天長航震江分局在我們都江段搞什么‘清江行動’。出動了七八條執法艇、十幾輛車和上百號人,搞得挺像那么回事。”
“可我怎么聽說長航濱江分局也來了不少人,還是分局政委和主持工作的副局長親自帶隊的。”
“王書記,你連這都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別跟我東拉西扯。”
“王書記,是不是葉市長跟你說什么了?”
“少廢話,這又關葉市長什么事!”
王書記說跟葉市長沒關系,華書記打死也不相信,暗想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姓韓的好歹也是個副處級領導干部,怎么連這么點格局都沒有…
華書記有點小郁悶,但并不緊張,干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匯報了一下。
王書記對華志向一直比較器重,覺得他很穩重,但沒想到他四平八穩到如此程度,哭笑不得地說:“志向同志,換作平時,或者換作別的案子,我不但不會批評你,反而會表揚你。但現在不是平時,長航公安跑你轄區偵辦的也不是普通案件!”
“王書記,我不是怕事,事實上從他們來到他們走,我一直是以禮相待。他們需要我們怎么協助,我就安排專人協助。沒吃他們一頓飯,沒要他們一分錢,還要我怎么樣?”
生怕領導不理解自己的難處,華書記深吸口氣補充道:“我們是沒接手這個案子,也沒跟他們聯合偵辦,但這主要考慮到多方面的因素。一是沒證據顯示案發地在我們公安局轄區,貿然接手不符合相關規定。二來萬一接手或跟他們聯合偵辦,案子到時候破不了怎么辦,不只是影響我們縣局的破案率,也影響整個市局的破案率!”
果然很穩…
王書記一時間竟無法反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意味深長地說:“萬一人家查實這是一起命案,并且案發地在你們都江怎么辦?”
“王書記放心,剛開始我就跟他們說得很清楚,只要有證據顯示這是我們公安局轄區發生的案件,我們絕不推諉,我們會當仁不讓地接手!”
“偵破這種案子的難點在哪兒?如果人家真查到那一步,可以說離破案已經不遠了。人家之前做了那么多工作,投入了那么多警力,花掉了那么多經費,如果是你,你愿意把辛辛苦苦查了那么久并且很快就要告破的案子移交出去嗎?”
華書記對自己這個政法W書記兼公安局長早有定位,那就是搞好轄區治安,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猶豫了一下說:“他們不愿意移交就讓他們偵辦。真要說命案,我們又不是沒偵辦過,一年少說也要偵辦兩三起,這個功我們不跟他們搶。”
王書記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罵道:“糊涂!”
“王書記,我怎么糊涂了?”
“這是一般的命案嗎?”
王書記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稍稍平復了下情緒,語重心長地說:“這很可能是一起手段殘忍、影響惡劣的殺人分尸案!而分尸跟碎尸又有什么區別?”
華書記不解地問:“王書記,我不太明白。”
“你這個公安局長怎么當的,難道不知道只要提到分尸碎尸就會觸動廳領導敏感的神經?江城以前曾發生過一起,遇害的是個女大學生,案子直到現在都沒破。以前沒有互聯網,知道的人不多,現在有互聯網,很多人知道,網上有很多人在議論,說什么的都有!”
“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你想想,我們江南省又發生了一起殺人分尸案,并且這個案子本就應該是我們偵辦,結果是長航公安偵破的,到時候你讓廳領導把臉往哪兒擱?”
王書記越想越窩火,咬牙切齒地說:“長航公安是做什么的,他們就是一幫港航企業的內保!他們一年能辦幾個案子,論辦案他們跟‘二把刀’差不多。如果他們真破了這起疑難案件,我敢打賭,他們能吹到天上去!”
華書記愣住了,愣了片刻低聲道:“他們會大肆宣傳?”
“會不會大肆宣傳我不敢確定,但可以肯定他們會第一時間上報公安部!”
“那現在怎么辦,難不成讓我去跟他們談,把這個燙手山芋接手過來?”
都江公安局的成績一樣是楊州公安局的成績,都江公安局如果有麻煩同樣是楊州公安局的麻煩。
貿然接手有風險!
王書記一樣不想搬石頭砸自個兒腳,權衡了一番說:“去跟他們談,跟他們聯合偵辦!這件事不能拖,必須在天黑前落實。”
華書記想想又苦著臉問:“萬一聯合了案子卻破不了呢?”
“既然都聯合你擔心什么,板子打下來又不光打你都江公安局一個。”
“好吧,我讓政委給他們打電話。”
“你親自打,要體現出誠意!”
“是。”
與此同時,省廳警衛處李處長實在忍不住也打聽了下濱江水師提督前段時間去楊州查的什么案。
中Y領導在省領導陪同下在里面跟震江的干部座談,中Y領導出行本就有警衛,他和余副廳長主要負責外圍。
震江公安局的安保工作做的很細致,他沒什么好擔心的,借這個機會簡單向余副廳長匯報了下韓渝正在偵辦的案子。
昨夜就給楊州公安局負責人打過電話,直到這會兒都沒回復。
換作平時,余副廳長會很生氣。
然而,今天不是平時。
中Y領導座談完就要去楊州,楊州公安局上上下下都忙于安保,暫時顧不過來情有可原。
剛開始是這么想,但聽完李處匯報余副廳長不再那么想了,立馬皺起眉頭:“很可能是殺人分尸,難怪到現在沒消息呢,原來是擔心自找麻煩!”
“余廳,咸魚說他們不愿意接手也不愿意聯合偵辦既合情合理,也符合相關規定。”
“什么合情合理,他們這是沒擔當!”
李處不敢多說了,再說就成幫濱江水師提督打楊州公安的小報告。
余副廳長越想越生氣,掏出手機一邊翻找省廳刑警總隊負責人的號碼,一邊陰沉著臉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如果個個局長都像他們這樣畏手畏腳怕擔責任,我們公安機關尤其刑偵部門,還有聞戰則喜的勇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