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艦已經從東海基地啟航了,明天早上八點半左右抵達濱江。
作為接待濱江艦的“領導小組”成員,韓渝不能再當甩手掌柜,在臨時設在濱江港4號碼頭的“指揮部”開會開到深夜十一點半才回家。
長江大橋建設項目推進的很快,昨天又來了一個專家組要進行什么評審。
韓向檸是“大橋辦”的成員,要陪專家去江邊乃至江上實地考察,也忙到很晚才回來。
“三兒,你有沒有去看看愛東和紅梅?”
“我哪有時間去?我都快忙崩潰了!”
“崩潰?”
跟一幫“老煙槍”開了一晚上的會,身上全是煙味兒。
韓渝聞著難受,翻找出干凈衣裳,走進衛生間一邊放水,一邊苦笑道:“有一位省領導正好在濱江調研,陸書記說省領導明天也要去碼頭,快天黑時才通知的,之前的議程要調整。為確保歡迎儀式不出岔子,要從頭到尾一項一項研究。秦市長、市委楊秘書長和王司令都在,我們誰也不敢走,一直搞到這會兒。”
“不就是秦市長和錢常委么,就算陸書記在場又怎么樣?你說你有急事,他們還能攔住你不讓走?”
“檸檸,你是說濱江艦回濱江探親,沒有去看愛東和紅梅重要?”
“當然了。”
韓向檸噗嗤笑道:“你又不是濱江人,濱江艦回濱江探親跟你有什么關系?陵海艇回陵海,你積極點是應該的。濱江艦回濱江,你真用不著這么積極!”
濱江艦回濱江,市委市政府是很重視,可再重視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陵海人和東啟人根本不關心,離市區更近的長州一樣不感興趣。思崗和東如就更不用說了,連一向上趕著“巴結”濱江的皋如都毫無波瀾。
韓渝笑了笑,想想又說道:“這事跟我真有點關系,我必須要積極。”
“有什么關系?”
“機會難得,我要借這個機會幫防救船大隊搞點經費。”
韓向檸反應過來:“不就說打著共建的旗號,讓人家去幫你們做生意么。方政委和錢主任都安排好了,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韓渝一邊脫衣服準備洗澡,一邊微笑著解釋道:“濱江艦回濱江,雖然是濱江市區的盛事,并非全濱江的盛事,但光濱江市區就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從做生意的角度出發,接下來幾天參觀的市民是越多越好;可從確保安全和接待能力的角度出發,我們又要控制參觀人數。”
“你們不是在到處發票么,只要掌握住門票的數量,參觀的人數不就控制住了嗎?”
“我們剛開始就是這么想的,事實上也是這么做的。截止今晚,一共發出去五萬張門票。可市區多少人啊,五萬張根本不夠發。軍分區、雙擁辦,甚至連市委市政府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韓渝頓了頓,接著道:“市領導見市民這么踴躍,不想讓市民失望,也不想錯過這個國防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機會,在讓多少市民參觀這一問題上又改了主意,要求盡可能讓更多的市民參觀。”
領導嘛,想一出是一出,很正常。
并且,領導永遠的對的。
韓向檸很同情學弟的遭遇,笑問道:“濱江艦只是一條小護衛艦,又不是航空母艦,艦面上不是建筑就是武器裝備,甲板很小,怎么可能做到讓感興趣的市民都去參觀?”
“所以說我們之前鉆牛角尖了。”
“鉆了什么牛角尖?”
“參觀濱江艦不一定非要上艦。”韓渝笑了笑,眉飛色舞地說:“市領導比我們會變通,研究決定調整之前的參觀安排。參觀是參觀,上艦是上艦,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韓向檸愣了愣,忍俊不禁地問:“跟公園一樣光有大門票不行,想玩旋轉木馬或者去看動物要買小門票?”
“我們這是在搞國防教育,怎么可能像那些收費的公園跟人家收錢!”
“讓人家花錢接受教育的事不是沒發生過,思崗的七戰七捷紀念館不就收門票么。門票賣的還挺貴,三十塊錢一張,直到現在想進去參觀依然要花錢買門票。”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思崗了?”
“我哪有時間回去,盧書記上次打電話時說的。”
“我們跟思崗不一樣,我們不能那么搞。我們重新規劃了參觀通道,搞寬點、搞長點,到時候讓市民沿著參觀通道在岸上參觀濱江艦。”
韓向檸能想像到那是什么場景,笑問道:“走馬觀花?”
“人太多,只能走馬觀花。”韓渝嘿嘿一笑,接著道:“但我們幾個共建單位的生意不能因此受影響,我建議跟抗洪搶險時修場一樣,在參觀通道邊上每隔十來米設置拍照區、紀念品銷售區和餐飲區。”
“不讓市民上艦參觀了?”
“讓,不過要排隊。”
“濱江艦不大,一次上去不了多少人。想上艦參觀的人又多,這個隊要排多長時間?”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想上艦參觀就要排隊,不過我們不會讓人家站在碼頭上排。”
“你們打算讓人家怎么排?”
“首先,我們正組織人員連夜去防救船大隊收集素材,把防救船大隊榮譽室里展示的圖片和文字介紹稍微調整下,緊急印刷趕制展示人民海軍歷史和我們濱江與人民海軍淵源的海報,最遲明天中午11點前,要在4號碼頭相對空曠的區域設置展位,到時候就可以在現場搞與海軍相關的展覽。”
韓向檸豈能猜不出學弟的良苦用心,笑問道:“讓人家看展覽,通過觀展消磨一點時間?”
“差不多。”韓渝點點頭,補充道:“再就是征用港務局的電影院,放映《怒海輕騎》、《赤峰號》、《向海洋》、《海鷹》、《十級浪》和《水手長的故事》等海軍題材的老電影。”
“這個主意好,既能進行愛國主義宣傳,還能讓人家消磨更多時間。”
“光有展覽和放電影不夠。”
韓渝一邊搓洗著,一邊得意地說:“海軍干休所的老前輩全是從硝煙中走來的老革命,他們閑著沒事干,平時總說鄭所長和方政委工作沒干好,不給他們安排活動。
現在機會來了,我們正組織人連夜在4號碼頭搭建涼棚,正緊急采購塑料凳,到時候請老前輩穿上舊軍裝、佩戴上軍功章,請他們現身說法,講講參加革命的光榮歷史和人民海軍從籌建到壯大的歷程。”
那些老前輩脾氣一個比一個古怪。
老媽曾在干休所打過工,韓向檸不止一次去過,很清楚那些老前輩有多難伺候,不禁笑道:“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一個機會,他們一定很感興趣。”
“是啊,回來的路上,方政委給我發了個短信,說老前輩們很感興趣,很激動,激動的睡不著覺。有的在翻找舊軍裝,找軍功章,有的在翻看寫了好多年卻沒機會出版的回憶錄,挑燈夜戰,忙著準備明天的講稿。”
“老前輩都是我黨我軍的寶貴財富,要是因為準備給市民講革命歷史累倒,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我知道,方政委也知道,正在做老前輩的工作,勸老前輩們趕緊休息,不能熬夜,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韓渝把搓澡巾放到一邊,隨即話鋒一轉:“總之,市民們既然去了,我就要讓市民們盡可能在碼頭多停留一點時間。多了展覽區、電影院和革命事跡宣講區三個點,我就可以讓我們防救船大隊的共建單位多擺幾個照相攤、多設幾個銷售點。”
搞來搞去,還是為了搞錢!
韓向檸被搞得啼笑皆非,不禁笑問道:“三兒,你有這商業頭腦,知道幫防救船大隊賺錢,為什么不想想怎么才能搞活自家的經濟?”
“這不一樣,做買賣是要有本錢的。”
“你嫌我不給錢你?”
“不是,別誤會。”韓渝連忙解釋道:“我說的這個本錢是多方面的,比如這次的買賣,沒有濱江艦、沒有市委市政府和軍分區的大力支持,我做得起來嗎?”
“知道就好。”
“再就是我也不像個做生意的人,說難聽點穿上龍袍都不像太子。”韓渝不由想起老葛,感慨地說:“比如葛叔去港資公司做副總,年薪二十多萬,干一年等于我們干幾十年,我就很羨慕,可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人家請誰也不會請我。”
之所以建議鮑總聘請個專門負責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顧問,只是工作太忙不可能天天圍著香港工業園轉,同時想著幫老葛找個工作,多少能賺點錢給師娘彌補家用,畢竟他家看上去過的很好,事實上經濟狀況并不好。
誰能想到香港老板居然如此看重老葛,竟開出了一年二十四萬的高薪!
那可是二十四萬,正如學弟所說,老葛干一個月就等于自己干兩年。
韓向檸一樣羨慕,酸溜溜地說:“別說你了,我這個副市長也一樣,在香港大老板心目中我們太年輕,說話做事不靠譜。很可能在人家的心目中,連魏書記和侯市長都不靠譜。”
“魏書記和侯市長怎么也不靠譜?”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魏書記不可能永遠做長州市W書記,侯市長更不可能永遠在長州工作。他們早晚是要調走乃至升遷的,他們一走不就人走茶涼了么。”
韓向檸深吸口氣,感嘆道:“葛叔不一樣,他早退休了,不存在人走茶涼的問題。現在人家給他面子,以后照樣會給面子。香港大老板高薪聘請葛叔出任副總真請對了,至少在政商關系的‘可持續性’上有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