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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有感而發

  張阿生和沈如蘭來的很快,見到葉興國回憶起過去的種種,兩口子竟痛哭流涕。

  自助火鍋店不是敘舊的地方,沈如蘭提議去五山大酒店。

  韓渝很清楚不受人家待見,干脆找了個借口,跟小魚一起來上網。

  可能在江邊呆太久了,也可能平時的事太多,不來網吧真不知道自己竟稀里糊涂與社會有些脫節。

  一直以為網吧就是陵海預備役營戰友開的那種電腦房,來了才知道市區的網吧很大,電腦很多,放眼望去起碼有一百多臺。

  上網的人也不少,其中大多是在附近技校、職中上學的學生,甚至有幾個流里流氣、身上有紋身的“社會人”。

  有的一邊打游戲一邊大呼小叫,有的一邊吃方便面一邊玩,有的不知道玩了多長時間,趴在電腦前呼呼大睡,還有不少年輕人一邊抽煙一邊上網,把網吧里搞得烏煙瘴氣。

  也有女孩子來上網,看上去她們更喜歡聊天。

  幾個流里流氣的“社會人”有意無意地在漂亮女孩周圍轉悠,時不時諂笑著跟人家搭訕。

  在網吧里轉了一圈,拉開椅子坐下。

  小魚辦好上網手續,開了兩臺機,每臺玩三個小時,一坐下來打開電腦就迫不及待地新建游戲。

  不得不承認,紅警這款打仗游戲有點意思。

  自從學會之后韓渝利用業余時間研究過游戲里的那些地圖和各個兵種,發現每一個兵種都有相應的兵種相克,及其考驗游戲選手的臨場的應變能力和操作手法。

  自認為做過一番功課,雖然不一定能打過小魚,但不至于像之前輸那么慘。

  然而,很快就被小魚給打臉了。

  不服氣再來,又是一敗涂地!

  一連輸了五局,輸的韓渝懷疑人生。

  就在小魚覺得跟他玩沒意思,正好找到幾個會玩的網友,正忙著聯機開戰的時候,張阿生突然打來電話。

  網吧里有公用電話,韓渝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起身走過去用公用電話回。

  “張總,什么事?”

  “除了老葉還能有什么事?”

  張阿生反問了一句,輕嘆道:“他直到這會兒都不相信你就是當年抓我們的咸魚,他這些年過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有點盼頭又遇上了你,心情可想而知,晚上給他接風我就不請你和小魚了。”

  韓渝低聲道:“理解,你就算請我們,我們也不會去。”

  “會長,你想不想知道他這些年的經歷?”

  “說說唄。”

  “我就知道你不放心。”

  張阿生回頭看看身后,凝重地說:“他媽是個要面子的人,他哥也是國家干部。他進去之后,他媽和他哥不但沒幫他挽留他以前的老婆,還動員他老婆跟他離婚,他老婆就這么帶著孩子改嫁了。”

  韓渝沉默了片刻,追問道:“后來呢?”

  “他出獄之后無家可歸,有前科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就四處打零工。他又沒手藝,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兒。拉過板車,去工地做過小工,后來在工地摔傷了,就被老板安排在工地食堂燒飯。”

  張阿生一連深吸了幾口,哽咽著說:“什么活兒都干過,吃盡了苦頭。直到去年夏天,認識了在工地附近飯館打工的劉淑蘭。劉淑蘭老家是陵海的,他在陵海有親戚,兩個人有共同話題,也都經歷過坎坷,就這么好上了。”

  韓渝好奇地問:“劉淑蘭經歷過什么坎坷?”

  “她男人好賭,把好好的一個家給敗光了,還欠下一屁股債。這日子過不下去,劉淑蘭只能給那個賭鬼離婚,一個人出去打工賺錢供孩子上學。”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所以說他這些年過的不容易,劉淑蘭有個妹妹嫁在濱江,她妹妹家在東興汽車城有個門面。她妹妹見不得她在外面打工吃苦,就讓她來濱江做點小生意,老葉就是這么來濱江的。”

  “知道了。”

  “放心了吧。”

  “放心了。”

  “我早說過天底下沒那么多壞人。”

  “這話什么意思。”

  “別誤會,我沒什么意思,就是…就是…”

  韓渝豈能聽不出張阿生的言外之意,笑道:“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他們,今天只是巧遇。”

  張阿生確實不想讓韓渝再出現在老葉面前,確切地說不想再勾起葉興國痛苦的回憶,猶豫了一下說:“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碰巧遇上老葉,我和如蘭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著他。”

  “舉手之勞,用不著謝。”

  “那就先掛。”

  “掛吧。”

  中午在自助火鍋店不動聲色觀察過,葉興國雖然穿的很光鮮,但他的雙手很粗糙,手上甚至有厚厚繭。能想象到他這些年從事過很辛苦的體力勞動,確實不太像作奸犯科的人。

  韓渝掛斷電話,掏出零錢付完電話費,回到電腦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不是覺得當年抓錯了,而是不由想起剛參加工作時的情景。

  那會兒師父正值壯年,雖然被貶到江邊卻發現了一個新天地,他躊躇滿志、意氣風發,跟李教、老劉一起帶著自己和小魚組建了全濱江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水警隊伍。

  張局那會兒還是張所,轉業到濱江港公安局沒幾年,別看是正科級干部,連警服都是馬褲尼的,但事實上卻是濱江港公安局的邊緣人物,不然也不會被安排到距市區那么遠的白龍港派出所。

  魚局當時還是余科,既沒權也沒錢,手下一樣沒人,只有一顆蘿卜章,只要見著師父就一口一個“哥哥”,卑微的讓人心疼。

  小魚當時跟現在沉迷上網一樣沉迷看電視,每天晚上吃完飯就坐在電視機前傻看,如果不喊他去睡覺,他能看到所有節目結束,畫面上全是格子。

  負責偵辦倒匯、套匯案的蔣科退休了,唯一的遺憾是海員俱樂部的那起命案至今沒破。當時的濱江港公安局刑偵科副科長周洪,先是調到水上分局,后來又調到農業局,現在成了濱江海洋漁業局的第一任局長…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

  當年的一切,像是放電影似的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想到這些,韓渝跟小魚打了個招呼,一個人走出網吧,信步來到距網吧不遠的長航分局。

  “咸魚,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有事?”

  “沒事,今天星期天,我隨便轉轉的。”

  江政委沒想到韓渝會過來,把他拉進辦公室,坐下笑問道:“是不是急著調回來?”

  “有點。”韓渝坐下道。

  “這話也只能跟我說說,要是被曾關、馬關聽到,他們一定會罵你沒良心。”

  “我本來就是水警,調到走私犯罪偵查支局本來就是去幫忙的。”

  “咸魚,你沒事吧,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今天中午小魚請我吃自助火鍋,碰巧遇上了葉興國。”

  “哪個葉興國?”

  時間過去太久,江政委實在想不起這么個人。

  韓渝解釋了下事情的經過,感慨萬千地說:“我不認為我們當年做錯了,我也不是內疚,只是通過這個人想起很多當年的事。”

  江政委反應過來,低聲問:“想起你師父了?”

  “嗯,”韓渝點點頭,想想又苦著臉道:“政委,說出來你可能會罵我沒良心,這才過去幾年,可不看照片我都想不起來我師父長什么樣了。”

  “正常,人的大腦又不是電腦,每天都會遇到各種人,每天都要想各種事,以前的人和事被慢慢遺忘很正常。”

  “看來以后要多翻翻相冊。”

  他是水警,從參加工作就被徐三野當做水警培養。

  讓他去做緝私民警,可又不讓他跟825艇去南海輪戰,搞得他現在變得“無所事事”,突然遇上他從警以來抓獲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罪犯葉興國有感而發很正常。

  這不是多愁善感,這是念舊。

  念舊的人都是重情重義的人。

  江政委很欣慰,一邊招呼他喝茶,一邊笑道:“長航局的領導班子調整了,廖局退居二線。說出來你可能不敢相信,黃遠常調回了長航局,現在是長航局黨委委員,副局級。”

  韓渝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會兒才驚呼道:“可他是江南海事局的黨委委員兼江城海事局長,江南海事局跟長江海事局早分家了,又不歸長航管!”

  “江南海事局跟長江海事局是分家了,但依然屬于交通系統。”

  江政委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上級之前讓他擔任江城海事局長,讓他進入江南海事局黨委班子,可以說是對他的一種鍛煉。現在長航局不只是要調整領導班子,也要對長江航運系統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需要熟悉情況、有基層工作經驗且年富力強的同志。

  黃遠常有學歷,有基層工作經驗。在長航局政策法規處干過好幾年,對長航局的情況很了解。同時比較年輕,在抗洪搶險時又有突出表現和重大貢獻,我要是上級領導,我一樣會重用他。”

  同樣是副局級,但長航局的副局級跟長江海事局或長航公安局的副局級完全不一樣。

  長航局是長江海事局、長航公安局、長江航道局、長江通信局乃至三峽管理局的上級單位!

  韓渝依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將信將疑地問:“政委,這么說黃遠常成了你們的上級領導?”

  “只能說是我們上級單位的領導,我們長航公安局的領導也要進入長航局黨委班子,黃遠常官再大也管不到我們,除非上級給他提正局,讓他兼我們長航公安局的局長。”

  江政委點上香煙,話鋒一轉:“黃遠常高升對我們不是壞事,他也是個念舊的人,而且他最值得稱道的政績都跟我們濱江有關,確切地說都跟你和檸檸有關,沒有你和檸檸,哪有他的今天!”

  總結起來,黃遠常有三個政績。

  第一個政績是在濱江港監局港巡三大隊長任上,把長江北支航道的水上交通安全管理的很好。

  第二個政績是98年發洪水時來濱江搬兵,并全力負責陵海預備役營的后勤保障。

  第三個政績是主持江城港監局改革,把江城港監局變成了江城海事局,同時參與籌建江南海事局。

  三個政績中,有兩個與濱江有關。

  仔細想想,他確實要關照濱江的老同事和老朋友。

  韓渝禁不住笑道:“這么說我調回來的事不會因為廖局退居二線有變數,我真能提副處?”

  “你今天就算不來,我等會兒一樣會給你打電話。”江政委指指擱在一邊的手機,笑道:“黃遠常上午給我打過電話,說你既然要調回來,用不著等到長航公安局改革。”

  “什么意思?”

  “他說國W院原則上同意了交通部提交的申請,長航公安局的領導班子很快要調整,等局里的領導班子調整完,就要調整各分局。早調回來比晚調回來好,等國W院的批復下來,有些事可能就晚了。”

  “這么大事,我說了不算。”

  “這事用不著你去跑,齊局應該已經聯系過曾關和馬關。”

  “行,我等消息,我服從組織安排!”

  看著長大的小伙子即將調回來,并且要被委以重任,江政委發自肺腑的高興,可想想又感嘆道:“咸魚,等你調回來,我估計就要退居二線。干了幾十年,說退就退,想想真有些舍不得。”

  韓渝愣了愣,急忙道:“那我再等兩年再調回來!”

  “我退不退居二線跟你沒關系,你就算不調回來,我一樣要退。”江政委生怕韓渝誤會,掐滅香煙笑道:“年紀到了,學歷又不高,現在上級又要求干部年輕化,我不能總占著位置。”

  “那張局和何局呢?”

  “張局估計也要退居二線,何局年輕,不會這么快退居二線,可能還有機會再進一步。”

  張均彥的年紀比師父都大,想想是該退居二線了。

  韓渝沉默了片刻,追問道:“民警們會不會受影響?”

  “一些老同志可能會受影響,涉及到經費和編制,不是每個老同志都能轉公務員的。”

  “已經退休的老同志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據說…據說很可能會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

  老人老辦法,就意味著退休的老同志要繼續拿企業干部或企業職工的退休工資,畢竟長航公安局也好,之前的濱江港公安局也罷,都是企業公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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