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點31分,韓渝和陳政委乘坐海巡艇安全抵達呂泗港。
剛從長興島出發時海上的風浪不大,結果航行了半個多小時,大海受潮汐影響風浪越來越大。
陳政委扛不住暈船了,把吃的螃蟹全吐光了,難受到極點。
海巡艇靠上一條錨泊在港池里的漁船,韓渝就趕緊請軍分區的一個參謀把陳政委扶上岸休息。
港池內燈火通明,沿海四個區縣的武裝部長都來了,正忙著組織漁船的船老大和船員們打掃甲板,畢竟接下來要執行的是運輸兵員的任務,不打掃干凈官兵們沒法兒呆。
指揮部設在碼頭的漁政漁港監督站辦公室,韓渝在軍分區的一個政工干事帶領下走進指揮部,見到了同樣一夜沒睡的“支隊政委”來自思崗的民兵團長李明生。
李明生四十七歲,矮矮瘦瘦,穿著一身迷彩服,佩戴民兵的肩章和領花,乍一看真以為是哪個鄉鎮的人武干事。
他忙的焦頭爛額,頻頻用對講機聯系各漁船的船老大。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沒人叫他李政委,一樣沒人稱呼他李團長,個個都叫他李鄉長。
濱江海洋漁業局漁業電臺的張臺長也在,并且是帶著電臺來的,正跟報務員一起用電臺聯系正在返航的漁船。
臨時總指揮是軍分區的錢參謀長,錢參謀長一見著韓渝就急切地說:“咸魚,你總算到了,這位是我們濱江民兵預備役支隊的臨時政委兼濱江民兵運輸大隊的大隊長李明生同志,東海基地的張參謀你很熟悉,就不用我介紹了。”
韓渝這才注意到海軍也來人了,來的是東海基地司令部的張參謀。
防救船大隊舉行成立儀式時,張參謀曾隨東海基地首長去過濱江。
由于海軍預備役部隊跟陸軍預備役部隊不一樣,上下級關系直到今天也沒理順,張參謀雖然不是正式負責與防救船大隊聯系,但聯系工作事實上是他負責的。
“韓書記,我們又見面了。”張參謀很清楚韓渝的背景有多硬,連忙走過來敬禮。
李明生在來呂泗港報到的路上,接到過老良莊鄉黨書記,現在的縣人民政府副調研員老盧的電話,知道韓渝是半個老鄉,只是沒想到韓渝如此年輕。
他愣了愣,迎上來笑道:“韓書記,盧書記昨天下午給我打過電話,說你是我們思崗的女婿。”
“二位好,我來晚了。”
“不晚,我們也是昨天下午才到。”
錢參謀長深知時間緊急,等三人寒暄完,開門見山地說:“李鄉長,咸魚剛到,不了解情況,你先介紹下吧。”
“好。”李明生拿起一份手寫的材料,遞上來笑道:“韓書記,我們一共征調了55條漁船,現在已有48條到位,剩下的7條正在返航途中。按照他們現在的位置和航速,最遲上午9點前就能完成集結。”
“人員呢?”韓渝看著材料問。
“考慮到接下來要執行的是運輸兵員的任務,不是出海捕撈,每條船上用不著那么多人。我昨晚就向參謀長請示過,每條漁船只需要包括船老大在內的五個民兵。”
“多征調的那5條也要參加行動,每條船5個民兵,光我們運輸船隊這邊就是275個人。”
“如果多征調的那5條漁船也參加行動,我們民兵運輸大隊這邊的參戰民兵是有兩百多人。”
“有沒有編組?”
“編好了,一個區縣一個中隊,一共四個中隊。”
人家不只是專業的海防民兵團長,而且是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的鄉長,之前曾不止一次組織海上民兵參加過軍事行動,只不過之前參加的行動規模沒這次這么大。
有李明生在,民兵運輸大隊的組織、管理和后勤保障工作韓渝用不著操心,干脆轉身問:“張參謀,上級有沒有明確我們濱江的民兵預備役部隊配合哪個單位行動,接受哪個上級指揮?”
“明確,凌晨兩點半明確的。”
張參謀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上級命令濱江民兵運輸大隊配合我們東海艦隊運輸三支隊行動,接受運輸三支隊指揮。陵海預備役營水上搜救連配合東海基地登陸艇大隊行動,接受登陸艇大隊指揮。
為便于指揮,濱江海軍預備役防救船大隊與民兵運輸大隊一起行動,跟民兵運輸大隊一起接受艦隊運輸三支隊指揮。由我擔任聯絡員,我會全程跟你們一起參加行動。”
韓渝看著命令文件問:“什么時候啟航,什么時候行動?”
“我們有一天時間進行準備,上級命令由我們負責運輸的野戰團于今晚9點準時在呂泗港登船,該團已經接到了命令,先頭部隊將于今天中午12點趕到這兒。”
“我們負責運輸一個團!”
“說是一個團,但事實上參加登陸演習的指戰員只有一千兩百人。我去漁船上看過,也跟李鄉長研究過,擠擠應該能坐下。”
“武器裝備呢?”
“都是單兵裝備,全是輕武器,沒重型裝備。”
“全是輕武器!”
“重型裝備有滾裝船和車客渡船運輸,主要集中在東海和浙海那邊。”張參謀猶豫了一下,補充道:“而且…而且無論海軍還是陸軍,能投入渡海登陸作戰的重型裝備不是很多。”
都什么時代了,依然要召集那么多民船,依然要搞“萬舟齊發”。
軍分區錢參謀長暗嘆了口氣,凝重地說:“真正能執行第一批搶灘登陸任務的重型裝備,應該只有水陸兩用坦克和水陸兩用步兵戰車。據我所知,裝備水陸兩用坦克和水陸兩用戰車的部隊不是很多。”
韓渝考慮的沒錢參謀長那么多,只想著怎么完成任務,緊鎖著眉頭說:“一千兩百人在海上吃什么喝什么,后勤補給怎么解決?”
張參謀連忙道:“大部隊今晚登船,不等于運輸大隊今晚就啟航,上級肯定會計算好航程和時間,也就是說參加行動的陸軍部隊在海上的時間不會太長,后勤補給壓力不是很大。”
計算好時間,把部隊送到演習海域。
等到了指定位置,有條件就用登陸艇運送人家搶灘登陸,或借助潮水直接開漁船沖灘,如果沒條件直接讓人家下海武裝泅渡…
可參加登陸演習的不只是濱江負責運輸的這一個團,陳政委在海巡艇上說參加軍事演習的部隊官兵上萬。
要登陸的海灘就那么長,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漁船、貨輪和軍艦,不可能做到一抵達那兒就讓人家登陸。換言之,人家在船上的時間很難掌握,說不定要等上一天。
更重要的是,這次不只是軍事演習那么簡單。
勢力蹦跶的很厲害,如果那些數典忘祖的混蛋執迷不悟,如果中Y下決心解決問題,參演部隊就要劍指臺灣島,后勤保障跟不上怎么讓人家投入實戰?
想到這些,韓渝沉吟道:“大馬力漁船的魚倉住不了人,陸軍兄弟上船之后只能擠在船員艙和甲板上。我們完全可以把魚倉利用起來,多裝點澹水和干糧。”
誰都知道后勤保障物資多帶點好。
問題是澹水好解決,干糧怎么解決?
錢參謀長提醒道:“咸魚,上級只要求我們負責海上運輸途中的后勤補給。我們條件有限,既沒那么多干糧,就算有也沒那么多船運。”
“現役部隊不是有壓縮餅干和各種罐頭么,張參謀,你能不能聯系野戰團的領導,問問他們能不能多帶點吃的。”
“行,我問問。”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說太多上級誰知道上級會不會不高興,畢竟這么大的軍事行動,哪輪得著你一個預備役軍官指手畫腳,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決執行任務。
韓渝不想說太多,見這邊沒自己什么事,跟李明生和張參謀又寒暄了幾句,便出去打聽碼頭上哪兒有冷庫,哪里有泡沫箱。
在漁政部門的朋友幫助下,找了點冰塊和兩個大泡沫箱,把沒死的螃蟹裝進去了,用膠帶打包好,托回軍分區的司機往家帶。
下午6點半,韓向檸下班回家,一見面就見小涵涵在客廳里玩螃蟹。
“媽,這海螃蟹多少錢一斤?”
“沒花錢,是三兒托人帶回來的。”
向主任正在廚房里忙碌,想想又回頭一臉惋惜地說:“三兒托人帶回來兩大箱,估計有二十斤,可惜死了一大半,只有六只是活的。”
韓向檸笑問道:“死了的不能吃嗎?”
“我正在看,有些能吃,有些不能。活的等會兒上鍋蒸,死的等會兒用蔥姜炒。”
“涵涵,別玩了,再玩連這只都會被你玩死。”
“不要吃它,我要養螃蟹。”
“這是海螃蟹,養不活的!”韓向檸可不會慣著女兒,蹲下來小心翼翼抓住梭子蟹,起身送進廚房。
她正想著三兒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奢侈,居然舍得花錢買螃蟹,向主任就一邊切著等會兒要炒的螃蟹,一邊笑道:“軍分區的駕駛員說這些螃蟹是三兒在海上釣的,沒想到螃蟹這么好釣,他一下子釣了這么多。”
“釣的,我以為是他買的呢。”
“他去靑島時你就給了他五十塊錢,他哪有錢買這么多螃蟹。”
“我本來想多給點的,可當時我身上就五十塊錢。”韓向檸不認為學弟很委屈,立馬換個話題:“他是怎么遇上軍分區的駕駛員的,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你爸不是說了么,他有新任務,可能要等一個月才能回來。”
向主任是轉業干部,政治覺悟很高,保密意識很強,微笑著補充道:“至于他是在哪兒遇上軍分區的駕駛員我沒問,不該問的不能瞎問,不該打聽的不能瞎打聽。”
這段時間臺海形勢很緊張。
韓向檸別的不知道,只知道外輪靠港船員想上岸沒之前那么容易,邊檢站管的很嚴。
她沉默了片刻,追問道:“我爸呢?”
“應該在瑯山吧,他跟葛調在一起。”
“就算有什么緊急任務,他跟著湊什么熱鬧。”
“馮局回來了。”
“馮局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怎么不知道!”
“回來兩天了,鄭所長安排人打掃好了他之前住的那棟小樓,但他回來之后沒去干休所住。”
“姚阿姨有沒有來?”
“沒有,鄭所長說馮局這次一個人回來的。”
防救船大隊和陵海預備役營到底在搞什么,難道這次真要?
想到學弟接收到緝私艇卻沒按原計劃把緝私艇開回濱江,韓向檸突然有些擔心。當然好,可是要打仗的,學弟正在海上,真要是打仗肯定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