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不喜歡陵海開發區新民街道的姜書記,總是問這問那,并且話中有話。
韓渝不想這個年過不好,不敢再回三河。
事實上想回也沒時間。
每到年底就要開展春節前的安全大檢查,他作為濱江水上消防協會秘書長,要按照協會章程跟理事長和幾位理事一起深入江邊各單位,在慰問企業消防隊員的同時,以水上公安分局黨委委員的身份聯合海事局和長航公安分局,檢查港口、碼頭、各重點企業和各類船舶存不存在消防隱患。
消防安全無小事,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西到皋如港,東至東啟港,整整檢查了四天,一忙直到臘月二十六。
中國人過春節,外國人沒過春節的習慣。
臨近春節,靠泊濱江港的外輪突然多了起來。
韓向檸忙得團團轉,今天竟忙到晚上九點半才著家。
“肚子餓不餓,媽給你留了飯,我去幫你熱。”
“別熱了,我在單位吃過。”
安檢既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韓向檸累的精疲力竭,癱坐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問:“我爸我媽呢?”
韓渝幫她倒了一杯水,一邊繼續看吳恒設計的動力舟圖紙,一邊笑道:“帶涵涵去看電影了,海關工會發的票。”
“什么電影,好看嗎?”
“叫什么《沒完沒了》,好像是喜劇片。”
“有沒有票了?”
“有,還有四張。”
“發這么多啊!”
“我們水上緝私科人多,票自然也多。可江勝奇他們都回老家了,小龔也帶女朋友回了楊州,我和郭維濤就分了下,拿回來十張。”
“你明天忙不忙,如果不忙,我們明天晚上去看。”
“不忙。”
韓向檸累的不想動,捧著茶杯又問道:“三兒,我爸我媽有沒有說這個年怎么過?”
韓渝放下圖紙,笑道:“說了,他們知道我們忙,讓我們忙我們的,他們明天帶涵涵坐客輪去東海,從東海坐火車回西川。難得回去一次,他們打算回去多住幾天,等過完元宵節再回來。”
“他們真回西川!”韓向檸倍感意外。
“媽多少年沒回去了,想家想的厲害。”
“我是說怎么不帶我們去。”
“都去要花好多路費,光來回的火車票一個人就要八百多。”
“八百多,這么貴?”
“坐臥鋪,幾天幾夜,如果坐硬座人吃不消。”
韓向檸想了想,追問道:“那我們呢,我們這個年怎么過?”
過年比平時都要忙,韓渝想想就害怕,苦笑著說:“你爸你媽帶涵涵去西川,我們不能再不回思崗。我爸我媽和我哥我嫂子不打算回來過年,我姐和我姐夫也不打算回來,所以三興我們肯定是要去的。”
“初一回思崗拜年,初二去三興拜年,怎么樣?”
“行,聽你的。”
“大飯怎么搞?”
“可以去瑯山吃,浩然哥和小芹嫂子都去瑯山過年,軍軍回來了,他外公外婆送他回來的。”
韓渝笑了笑,接著道:“也可以去白龍港吃大飯,小魚中午還給我打過電話,說錢叔想我們了。”
“那就去白龍港吧,葛叔和師娘那邊已經夠熱鬧了,不缺我們兩個。”韓向檸突然想起個人,追問道:“小杜呢,小杜是沖著你來濱江過年的,你不能不管他呀。”
“他跟楊建波一起去團里過年,團部有好多干部戰士不回家,那邊比咱們這邊熱鬧。”
韓渝想了想又輕嘆道:“其實小杜是想跟郝秋生、孫有義他們一起過年的,結果郝秋生英雄難過美人關,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
陵海市人大這次本來打算讓他參選人大代表的,事實上都已經選了,而且是高票當選的。
可他自個兒不爭氣,非要當陳世美,市人大考慮到影響,臨時取消掉他的人大代表資格。”
“他有沒有回家?”
“沒有,孫有義說現在都找不到他人,只能電話聯系。”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他居然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他自個兒不學好也就罷了,還連累葛叔。”
“怎么連累葛叔了?”
“葛叔因為跟師娘結婚和要孩子的事,好多人在背后笑話他。本以為時間可以澹化一切,結果郝秋生又鬧這一出。個個都知道郝秋生是他提拔的干部,現在個個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在陵海的名聲都快爛大街了。”
老葛風光的時候風光無限,搖身一變為教授級高級工程師,跟大領導稱兄道弟,去人民大會堂參加表彰大會。
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居然在短短幾個月內變得聲名狼藉。
韓向檸回想起老葛這半年的經歷,不禁笑道:“他躲在瑯山,他怕什么?”
“這倒是,他是什么人,他什么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大不了不回陵海。”
“張二小呢?”
“張二小牛大了,高票當選陵海市政協常委!陳子坤也是陵海政協委員,投了他一票,今晚讓他請客。章叔、丁所都去了,高校長下午也給我打過電話,喊我們去吃飯,我說沒時間婉拒了。”
張二小絕對是陵海的“五好青年”!
政治覺悟高的驚人,三天兩頭出席各類會議活動,甚至在龍港米業成立了黨支部。
以前去四廠小學總被高老師的同事笑話,現在連四廠小學的校長都要對他以禮相待。
大米生意也是越做越紅火,用供不應求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軍分區食堂、濱江預備役團食堂、陵海市委市政府食堂和附近幾個區縣武裝部食堂,陵海開發區管委會、陵海開發區中心、三河小學和四廠小學,全去他那兒采購大米。
濱江各區縣的幾個大超市里,都有龍港米業的大米銷售。
要不是產能有限,確切地說要優先供應東海市場,他的大米甚至能作為軍供大米,遠銷好幾個集團軍。
他的生意之所以這么紅火,其實沒怎么打過廣告,他在抗洪搶險期間甚至都沒刻意拉過業務,主要是因為中央電視臺的一個新聞報道。
在迎戰第六次洪峰時,上級要求參戰官兵全部上堤,并準備了大量的搶險物資。
中央電視臺記者去采訪,發現江面上停了好幾條船,船里滿載龍港米業的大米,以為上級打算用上千噸大米壘子堤、堵潰口,第二天龍港米業就上了中央臺新聞。
其實船里滿載的不是大米,只是用印有“龍港米業”字樣的編織袋裝的沙土。由于沙袋是自動化灌裝的,袋口縫的很工整,袋子外面又很干凈,導致記者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誤以為是大米。
張二小后來評上全國抗洪模范,“龍港米業”又火了一次!
陵海市領導本打算借這個機會讓陵海路橋也火一回,結果郝秋生不爭氣…
一起去抗洪的兩個人,一個紅得發紫,一個聲名狼藉。
韓向檸暗嘆口氣,低聲問:“郝秋生能不能接著做路橋公司經理?”
“做不成了,雖然沒正式免職,但交通局已經明確要求孫有義主持路橋公司的工作。”
“那他以后怎么辦?”
“誰知道呢。”
小兩口正唏噓不已,韓渝的手機突然響了。
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竟是水上分局值班室打來的。
韓渝急忙掛斷,用家里的固定電話回撥。
“你好,我是韓渝,請問哪位?”
“韓書記,我劉俊海,北濠橋剛發生一起命桉,市局命令我們分局全體民警立即集合,協助港區分局設卡盤查可疑人員!”
“有沒有通知下去?”
“已經通知到人了,可王局回了陵海,晚上喝多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就算能趕回來也指揮不了行動。政委生病住院,昨天剛做的手術。趙局帶隊去外地抓捕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知道了,我馬上到!”
有緊急任務,分局不能沒主心骨。
韓渝一刻不敢耽誤,連招呼都顧不上跟學姐打,就拿起手機跑下樓,開小輕騎火急火燎趕到水上分局。
能趕回來的民警協警都趕回來了,目測有二十幾個人。
辦公室主任兼政工室主任劉俊海見韓渝到了終于松下口氣,迎上來遞上對講機:“韓書記,崇港分局的劉局正在等消息,你向劉局匯報吧。”
“好。”
韓渝接過對講機,一邊示意同志們上車,一邊舉著對講機喊道:“劉局劉局,我水上分局韓渝,收到請回復。”
“收到,你們那邊有多少人 “我們這邊集合了二十幾個人,我不了解情況,我們服從你指揮。”
“只有二十幾個人?”
“我們的人看似不少,但我們的轄區也很長,遠的在皋如、陵海,一時半會兒只能集合這么多。”
“好吧,請你們協助我們守住沿江路港務局三號碼頭至海事局的幾個路口,防止嫌疑人竄入港區從水路潛逃!”
“收到,我們立即出發。”
劉局是崇港分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市區發生命桉,刑偵最忙。
韓渝不想影響人家的工作,沒敢多問,立即率領分局民警協警前往指定地點設卡。
港務局三號碼頭至海事局這一段共有七個路口通往江邊。
一個路口留三個人,勉強能守住。
韓渝確認人員全到位了,再次舉起對講機:“劉局劉局,水上分局人員已到位,接下來怎么盤查,請指示!”
“重點盤查三十歲以下男子的可疑男子,他們身上可能有血跡。”
“他們…劉局,你是說正在畏罪潛逃的不是一個人?”
“一共七個人,他們中至少有兩人持刀,在盤查時請你們注意安全。”
“能不能再具體點,比如外貌特征,衣著和身高之類的?”
“桉發到現在不到45分鐘,韋支正在組織力量偵查,暫時提供不了更詳細的情況,你們先盤查,兇手可能有交通工具,也就是說不但要查人也要查車!”
“明白。”
命桉必破,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并且命桉發生在即將過年的節骨眼上,要是抓不到殺人兇手,不但韋支這個年過不好,估計連陳局都別想過年。
韓渝急忙把上級要求傳達到人,想想又回頭道:“劉主任,我們這邊人手不夠,而且不知道要盤查到什么時候,立即通知馬金濤他們回來。”
“是!”
想到西邊就是長航分局,韓渝調了下通話頻率,喊道:“齊局齊局,我水上分局韓渝,你們有沒有收到市局的通報,有沒有協助設卡盤查?”
“收到收到,我們正在盤查,你也來了,你在哪邊?”
“我在海事局這邊。”
“咸魚,我這邊提前給一些家在外地的民警放假了,人手不太夠,你能不能安排幾個人來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