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總結多,會議多。
最重要的會議當屬各區縣的兩會。
韓渝既不是人大代表也不是政協委員,開不開兩會跟他沒什么關系,就在他忙著帶新同事們看房子的時候,周慧新突然打來電話。
“周局,什么事?”
“陵海的領導班子調整了,葉書記高升,我想請他吃頓飯,他說沒時間。你幫我打電話請請,看葉書記能不能賞光。”
市里第一次舉行房產交易會,組織房地產企業把已經建好和正在建的商品房做成模型,擺在一個個裝修很上檔次的展臺里推銷。
市民們可以在現場看模型,看宣傳材料。
如果感興趣,甚至可以免費乘坐房地產企業的車去現場看房。
現場簽購房合同交首付的可以參加抽獎,一等獎是一輛桑塔納轎車!不買房子只是來看看的也有小禮物。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現場很熱鬧,崇港分局安排了好多民警協警來維持秩序。
人太多,有點吵。
韓渝以為聽錯了,走到想到安靜一點的角落,問道:“周局,你剛才說葉書記高升了?”
“嗯。”
“什么時候的事?”
“市委組織部上午去陵海宣布的任免,免掉了葉書記的職務,任命錢市長擔任陵海市W書記,沉副市長擔任代市長。”
葉書記有能力有魄力,陵海這幾年在他領導下發展的是真快真好,在抗洪搶險中又干出那么大成績,被重用并不意外。
韓渝緩過神,好奇地問:“知不知道葉書記高升去哪兒了?”
“上午在陵海沒宣布,只是說另有任用。我私下里問過陳局,陳局說葉書記要調到楊州市工作,具體職務不清楚。他現在是省管干部,到底調到楊州做什么要服從省委安排。”
“錢市長接替葉書記當一把手,沉市長接替錢市長…”
“沉市長現在是代市長,但陵海馬上開人大會,他這個代字很快就能去掉。”
“這么說都高升了!”
“本來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周慧新想到吳仁廣剛才打的電話,感慨地說:“葉書記對陵海有感情,參加干部大會的同志說,葉書記發言時幾度哽咽,他舍不得離開陵海,說著說著都流淚了。”
以前只是做民警的時候不知道市領導有多么忙。
后來調到陵海開發區,才知道只要是想干一番事業的市領導真的很忙很累。
別的不說,就說陵海港建設。
葉書記從立項開始就親自跑相關部門,沒有葉書記打下的底子,光靠沉副市長很難跑下后來的各項行政審批。并且陵海港建設的資金也是葉書記拉到的,深正的許總很敬佩葉書記。
韓渝真有些舍不得老家的父母官高升,低聲道:“他肯定舍不得離開陵海,他一定想等陵海港建成投入運營之后再走。”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職務越高越要服從組織安排。”
“行,我打電話問問。”
周慧新在陵海做過好幾年公安局長。
葉書記之前對周慧新的工作很支持,對周慧新這個人評價也很高。
韓渝能理解周慧新的心情,趕緊給葉書記打電話。
結果葉書記的手機總是占線,打了半個小時都沒能打進去,想到打算給葉書記送行的人太多,韓渝干脆翻出陳健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沒想到竟蒙對了,陳健居然真在葉書記身邊。
“韓書記,我在送葉書記去楊州的路上,葉書記正在接電話。”
“你在高速上?”
“剛上高速。”
“那先掛了,開車要緊,安全第一。”
“行。”
葉書記正在去楊州的路上,周慧新這頓飯是請不成了。
韓渝正想著怎么跟周慧新回復,葉書記竟打了過來,并且一開口就調侃道:“咸魚,你是不是也想請我吃飯?你如果真想請我吃飯,我現在就讓陳健在前面出口下高速調頭。”
“葉書記,我…我是想請你吃頓飯,可周局更想請。他既是我的老領導也是我未來的頂頭上司,我不能跟他爭。”
“周慧新想請我吃飯?”
“嗯。”
“他身體不好,不像以前能喝酒,跟他吃飯沒意思。幫我轉告他,好意心領了,如果有機會去楊州,我請他吃飯。”
韓渝禁不住笑問道:“葉書記,我如果有機會去楊州,你請不請我?”
“到底是你們想請我吃飯,還是想讓我請你們吃飯啊!”葉書記樂了,哈哈笑道:“咸魚,你提到去楊州,我還真有點擔心。”
韓渝下意識問:“擔心什么?”
“這次工作調整的很倉促,之前組織上雖然找我談過心,但沒想到會這么快。就在昨天下午,楊部長找我匯報工作,說姑州軍分區要組織城區武裝部和無江武裝部的同志來我們陵海參觀學習。”
“然后呢?”
“剛開始我以為人家只是來看看陵海預備役營,晚上接了一個電話才知道原來是你小子威脅人家,甚至敲詐勒索人家,把人家嚇得連夜開了個常委會商量對策。”
前天好像跟無江交通局的副局長提過亂罰款也有姑州城區海事處的事。
韓渝反應過來,嘿嘿笑道:“我是黨員干部,我是公安干警,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威脅人家,更不可敲詐勒索!”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的就是電話那頭的“濱江水師提督”。
葉書記覺得這事很搞笑,帶著幾分羨慕地說:“咸魚,你這個黨員干部做的比我瀟灑,榮譽光環加身,橫跨軍警兩界,不把副總L當干部的名聲在外,雖然你只是正科,但誰要是跟你鬧起來誰就輸了,所以人家現在很擔心也很頭疼。”
“什么榮譽光環加身,還橫跨軍警兩界!葉書記,其實我只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話糙理不糙,誰要是跟你鬧誰就輸了,哈哈哈。”
“無江那邊怎么說?”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事本來應該是錢書記跟你商量的,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兒了,我可以透露下,你想想行不行。”
“他們怎么說?”
“在地方海事執法隊伍的管理上,他們已經成立了工作組,在整頓的同時調查有沒有違法違紀行為。分管地方海事處的交通局副局長肯定是要追究責任的,處長、副處長和幾個所長該撤職就撤職,該調整就調整。沒有執法資格的協管,只要涉嫌違法違紀的一律清退。”
韓渝低聲問:“就這些?”
“當然不止,如果只是這些也沒法兒跟你交代。”
“葉書記,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大領導,他們要給我什么交代。”
“人家知道你既能上達天聽,也敢帶隊去抓人,兩手都很硬,是真怕你鬧。”葉書記笑了笑,接著道:“人家說了,涉及到我們濱江航海企業和個體運輸戶的罰款,會安排專人進行清點,該退的就退,退款工作爭取在春節前完成。”
“還有嗎?”
“人家承諾今后會加強隊伍管理,組織執法人員學習業務知識,保證不會再出現類似情況。”
“葉書記,這是無江說的,還是姑州城區表的態。”
“他們兩家一起表的態。”
對有些干部而言,職務高低真不重要。
比如咸魚,雖然只是個正科級干部,但他撂下了狠話,對岸那么牛的兩個區縣都不敢不當回事。
這就是無欲則剛!
葉書記是真有些羨慕咸魚,想想又笑道:“差點忘了,他們兩家打聽到你正在籌建海軍預備役防救船大隊,想跟你搞軍民共建,打算贊助五十萬。”
韓渝不假思索地說:“我們防救船大隊是缺錢,但不會要這個錢。再說我們是濱江的海軍預備役部隊,怎么可能跟他們搞共建。”
“那可是五十萬,不要白不要。”
“說不要就不要。”
葉書記笑問道:“咸魚,你是不是擔心什么?”
韓渝暗嘆口氣,無奈地說:“如果沒猜錯,他們所謂的加強隊伍管理,保證不會出現類似的事,應該只是針對我們濱江的船只。攔在黃金河道上收‘過路費’,這是多大的利益,我不信他們就因為擔心我會鬧真整改。”
“那你是怎么考慮的?”
“我只是個正科級干部,而且馬上要調到走私犯罪偵查局,又不是大領導,更不是交通系統的領導,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能確保我們濱江尤其我們陵海航運企業和個體運輸戶的合法權益就不錯了。”
韓渝想了想,又心有不甘地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 可活。他們這么瞎搞下去,早晚會出事,并且一出就是大事,到時候看他們怎么收場!”
小伙子成熟了,知道見好就收。
葉書記沉默了片刻,半開玩笑地說:“我今天先去楊州,明天省委組織部領導送我上任。如果上級讓我分管交通,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運河楊州段調研,實地看看楊州的水上交通管理情況,發現問題就整改,省得到時候被你找上門。”
“我又不是巡河御史,我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有你說的那么喜歡多管閑事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說你小子又不是沒去運河上抓過人。”
“葉書記,你防我?”
“嗯,防你怎么了。”
葉書記哈哈一笑,煞有介事地說:“就算我不分管交通,也要提醒下分管交通的市領導。讓他在水上交通管理方面,要緊繃‘防火防盜防咸魚’這根弦!不然被你盯上了,真會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