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落網的不只是黃躍平四人,還有準備“接應”他們的顧大頭。
要抓一起抓,至于移不移訴需要研究,現在顧不上。
黃躍平直至被押進養路隊辦公室都以為顧大頭跟他們一樣上了陵海公安局的當,認為是馮必果出賣了他們。聲稱要舉報馮必果,怒罵馮必果不得好死。
朱連貴和周建民的態度要好很多,對試圖報復石勝勇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從供詞上看,他們并沒有別的同伙,只有一個知情不報涉嫌包庇他們的人。
那個人姓吳,叫吳啟根,原來也在四廠公安科的經警。由于嫌做經警工資低,四年前在馮必果幫助下調到銷售科跑業務。
吳啟根的妻子是四廠職工,但不是本地人,而是廠里從省會江城招聘來的。
他以老丈人家為落腳點,專門跑江城的外貿公司、各大商場和經銷商。
雖然業務跑的不錯,但他并不滿足。
三年前,他在江城承包下一棟四層辦公大樓,做起了二房東,開了一個批零兼營服裝和服裝面料的市場。
由于資金不夠,回來跟黃躍平等經警大隊的同事借錢。
開市場風險大,如果虧了吳啟根肯定還不上,黃躍平等人不想給老同事太大壓力,錢照出,但不是借,而是入股。
賺到錢分紅,賠了拉倒。
入完股之后又幫著招商。
陵海的紡織業本就很發達,陵海人又有經商的傳統,在黃躍平等人介紹下,好多做服裝、面料生意的陵海小老板去租商鋪。
吳啟根又是打廣告,又是搞抽獎活動的,在短短三年內把市場經營的紅紅火火。
公安科被撤銷后,吳啟根第一時間拋來橄欖枝,請黃躍平去市場擔任副經理,請周建民、朱連貴等人去負責保安隊。
可他們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找石勝勇報仇…
總之,吳啟根只是涉嫌包庇,算不上同伙。
但不是沒有別的收獲,比如黃躍平等人之前找過的那些混混,有一個算一個屁股都不干凈。
之前沒掌握沒辦法,現在掌握了肯定要抓。
刑偵大隊全員出動,連夜在幾個派出所的協助下抓獲九個地痞流氓。
韓渝沒有參加行動,請羅文江、馬金濤等水警四中隊的兄弟吃個飯,把羅文江等人送到營船港,就連夜回白龍港值班。
元旦,客運高峰期。
所里警力緊張,要幫著去白牛汽渡執勤。
沒想到元旦剛過,正想著春運會更忙,張蘭打電話說楊局調走了,市局內保支隊的支隊長調到了陵海,現在是代局長,等人大那邊通過就是局長。
“這么大事怎么不通知我們?”
“一樣沒通知許明遠,你們是中隊長,又不是大隊長,也不是所長教導員,昨天宣布任命時只通知中層干部來局里開了下會。”
張蘭抬頭看看外面,想想又反問道:“照理說石所應該第一時間給你們傳達,這么大事他難道沒告訴你們?”
韓渝撓撓脖子,呵欠連天地說:“這幾天太忙,我沒去所里。”
“他估計是不好意思面對你,所以沒通知你。”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對了,楊局調到哪兒了?”
“昨天在會上沒宣布,按慣例也沒必要宣布,早上聽蔣大姐說好像調到濱江司法局做副局長。”
“司法局是做什么的?”
“你不知道?”
“沒打過交道,不太清楚。”
“就是管普法送法的,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
張蘭再次看看外面,提醒道:“咸魚,你接下來要收斂點。新來的周局很厲害,千萬別撞他槍口上。”
韓渝下意識問:“他昨天剛上任,你怎么知道他厲害的?”
“他是昨天剛上任,但一上任就燒了一把火,這會兒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燒什么火?”
“昨天上午宣布的任命,他下午就去金盾賓館調研。發現金盾賓館不賺錢還虧損,晚上就開黨委會,研究決定把金盾賓館關掉。”
公安局是維護社會治安的,又不是做買賣的。
韓渝早覺得公安局不應該開賓館,不禁笑道:“關掉也好,只是那么多人怎么辦。”
“金盾賓館只有兩個民警,現階段讓他們負責善后。至于那幾個職工,全部安排到城南、城北派出所做協警,不想做協警可以辭職。”
張蘭把剛才整理好的發票放進抽屜,接著道:“從社會上招的廚師、服務員,讓人家另謀高就。我下午帶錢過去給人家發工資,發完廚師、服務員的工資,就要跟紀委吳書記一起審計賓館這兩年的賬目。”
韓渝笑問道:“還要審計?”
“你以為個個都像你師父不占公家便宜,好多人去賓館吃飯住宿掛賬,有的確實是公務接待,有的不是。周局要求一筆一筆全要查清楚,把該要的錢全部要回來。”
“大師兄有沒有去那兒掛賬?”
“掛過幾次,不過都是為了工作。”
“大師兄也有接待任務?”
“他們去人家那兒辦桉,人家很幫忙。人家出差路過陵海,他總得請人家吃頓飯吧。”
“那這個算不算公務接待?”
“周局說不算。”
居然要查自己的丈夫,這算什么事啊。
張蘭別提多郁悶,唉聲嘆氣地說:“他在金盾賓館一共掛了六次賬,每次帶外地同行去吃飯、安排外地同行住宿都是經過吳局同意的,每次吃飯吳局甚至都參加了。
吳局如果不點頭,他一個小小的中隊長也簽不了單,可現在又不好去找吳局。八百多塊錢,全要自己掏,相當于這半年班白上了,你說我倒不倒霉。”
大師兄都在那兒掛了八百多塊錢的賬,可見那些大隊長和所長在金盾賓館掛的賬只會更多,難怪金盾賓館不賺錢呢。
韓渝憋著笑說:“是夠倒霉的,晚上讓他跪搓板,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打腫臉充胖子。”
“我半年工資都快沒了,你居然有心情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對了,不開賓館了那棟樓怎么辦。”
“賣掉。”
“賣掉?”
“嗯。”
張蘭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解釋道:“周局來陵海前是市局的內保支隊長,專門跟企事業單位打交道的。我算看出來了,人家在上任前就想好了怎么變賣局里的這點家當,都已經找好買家了。”
韓渝好奇地問:“賣給誰,誰會要?”
張蘭滴咕道:“賣給保險公司,孫政委一大早就找人評估值多少錢。雖然要等評估好了再跟保險公司談判,但肯定要賣給保險公司。”
“你怎么知道的?”
“保險公司上午剛給我們轉了五十萬,說是預付款,給我們局里救急的,不然下午哪有錢給賓館的廚師、服務員發工資。”
“這么說的話,周局是挺厲害的。”
“還有件事,剛才去吳書記那兒問審計的事,正好聽他們說李世昌的問題調查清楚了。”
“他有什么問題?”
“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不少,不但要處分,還要把他調到隆永派出所。”
隆永是陵海的飛地。
如果論直線距離,離陵海城區不算遠。
可中間隔著條長江,交通極為不便,并且島上條件很艱苦,把李世昌調到隆永派出所,這跟發配差不多。
韓渝正不知道該點上什么,尋呼機突然響了,一看上面的液晶顯示,急忙道:“張蘭姐,石所呼我,我先掛了。”
“行,我也該回去吃飯了。”
韓渝掛斷電話,飛快地撥打所里的號碼。
等了大約半分鐘,聽筒里傳來石勝勇的聲音。
“咸魚,剛接到通知,昨天剛上任的周局,下午要來我們所里調研,辦公室的小肖說周局還要去你那兒看看。”
“要不要通知劉所和蔣科?”
“局里沒提這個要求,我們就不多這個事了,你打掃下衛生,準備準備。”
與此同時,朱大姐正在港監局三樓的小會議室里接待張均彥和王文宏這兩位老鄰居。
“周慧新很給面子,或者說他很缺錢。同意賣船,也同意放人。他打算下午去白龍港調研,然后找人評估,爭取在春節前把這件事敲定。”
西紅柿 朱大姐笑了笑,接著道:“我們局里也準備好了資金,現在就看你們二位的了。”
兩個大男人沒辦成的事,一個女同志很輕松地辦成了。
張均彥有些尷尬,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這邊沒問題,咸魚的情況我早向港務局匯報過,港務局的幾位領導對咸魚印象深刻,說咸魚這樣的人才早該調過來。”
“職務呢,咸魚是國家干部,是行政警察。你們雖然也穿警服,也是公安,但不是國家干部。我只聽說過從行業公安往地方公安調的,沒聽說過地方公安往行業公安調的,你們要拿出點誠意。”
“你放心,我這邊都安排好了。”
“怎么安排的?”
“本來打算讓他擔任白龍港派出所副所長,等老劉退居二線接老劉的班。可能之前打的申請報告太過強調消防,也可能是港務局的幾位領導被去年的江城化工廠大火給嚇壞了,建議加強消防科的力量。”
“你打算把咸魚安排到消防科?”
“消防科副科長兼消防隊長。”
“可我們湯局要的不只是船,也要能夠跟以前一樣聯合執法的民警。”
“這你盡管放心,消防隊正在組建,等人員到位了可以先在白龍港訓練,在訓練的同時聯合港巡三大隊執法。”
長航分局現在跟市局一樣搞機構改革,治安科加掛治安支隊的牌子,刑偵科加掛刑偵支隊的牌子,消防科也加掛水上消防支隊的牌子。
王文宏不禁笑道:“這么說咸魚只要調過來,就是消防支隊的副支隊長!”
張均彥笑道:“我們的水上消防支隊,跟你們市局的消防支隊沒法比。你們的消防支隊是公安現役,是武警。”
“但叫起來好聽,徐三野要是知道,一定很高興。”
“也就叫著好聽。”
對于支隊還是大隊,朱大姐沒什么感覺,因為現在支隊太多了,連漁政站都加掛江南漁政總隊濱江支隊的牌子。
她一邊招呼兩位老鄰居喝茶,一邊笑問道:“小魚呢。”
張均彥無奈地說:“上次我跟你說過,現在編制卡得緊,只能幫小魚爭取個職工身份。”
“小魚現在已經是事業編制了。”
“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么,他立了三等功之后,楊正國就幫他解決了編制。”
朱大姐喝了一小口茶,笑看著張均彥道:“你們本來就是事業單位,你們的干警本來就是事業編制,你們又正在組建消防隊,完全可以想想辦法,讓小魚穿警服做真警察。”
行業公安跟地方公安不一樣,入警要比地方公安容易。
張均彥回頭看看王文宏,笑道:“小魚本來就有編制就好辦了,我下午先去找找港務局。只要港務局這邊沒意見,長航公安局那邊的工作就好做。”
長航分局現在雖然與港務局沒隸屬關系,但跟以前一樣事事要尊重港務局的意見。
對港務局而言,長航分局多一個人,港務局就要多發一個人的工資。
對遠在漢武的長航公安局而言,濱江分局多一個民警就意味著長航公安多一分力量,當然不會反對。
想到這些,王文宏感嘆道:“沒想到楊局會在調走之前幫小魚解決事業編制,這可幫了小魚的大忙。”
“王政委,楊正國是你的老領導,他調回市區,你請不請他吃飯,要不要給他接個風?”
“肯定要,不過他這幾天估計沒時間。”
“差點忘了,咸魚那兒不是有個小金庫么,楊正國其實早知道了,但裝作不知道。那二十幾萬咸魚肯定是要帶過來的,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們港監局也欠楊正國一個人情,我們也要請他吃頓飯,給他接風。”
有錢就是好,什么事都能辦成。
張均彥很羨慕港監局,再想到咸魚之前說過的那些事,連忙道:“朱局,關于那二十幾萬,咸魚打算先用來解決消防防護裝備嚴重落后的問題,這也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朱大姐笑道:“我知道,他好像打算買國外的那種先進的消防服。”
張均彥無奈地說:“國內買不到,需要進口,而進口要外匯。我們分局去哪兒換外匯,水上分局一樣不好操作,這事只能麻煩你們。”
港監局是有外匯的,比如給外輪引航,外國船東就要通過船代支付引航費用。
朱大姐權衡了一番,沉吟道:“這事我們可以幫著辦,但把那二十幾萬用于進口消防服,將來修船經費的缺口就更大了。你們可能不知道,湯局是頂著壓力跟陵海公安局買船的,如果買回來用兩三年又要投資幾十萬大修,這讓他怎么跟上級交代。”
不等張均彥開口,王文宏就擲地有聲地說:“朱局,船是我們三家用的,不能總讓你們出錢。將來修船的經費,我們水上分局和長航分局一起想辦法解決。”
“你們解決?”
“這也是彭局的意思。”
“他這個思想轉變挺快的。”
“那可是‘萬里長江第一哨’,等你們把船買過來,等咸魚調到張局那兒,我們打算把之前摘下的濱江水上警察支隊陵海大隊的牌子掛上,安排兩個民警過去接受咸魚領導,把陵海乃至東啟水域的治安管起來。”
躉船上多一個民警,對港監局而言就是多一分聯合執法的力量。
朱大姐微笑著同意道:“沒問題,等會兒我去向湯局匯報,他應該不會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