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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失控了

  徐三野說干就干,并且以所為家。

  他兒子在江城上大學,他愛人魏大姐一個人在縣城寂寞,干脆把行李被褥搬到所里,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

  韓渝和梁小余的苦日子也真正開始了,每天早上五點,天都沒亮,就開始拉練。

  不是就這么跑,而是全副武裝。

  頭戴鋼盔,胸前綁著帆布彈匣袋,匣袋里插了兩個彈匣,不但要背著五六沖,還要背一個水壺,真的很重。

  徐三野以身作則,脖子里還多掛了一個望遠鏡,像獅王似的帶著他倆“巡視領地”。

  岸線大巡防,先往白龍港上游開始巡。

  第一天沿江堤往西南跑了三公里,第二天開邊三輪過去,把邊三輪停在第一天巡邏到的地方,繼續往西南方向跑三公里,再跑回來開邊三輪回所里。

  就這么不斷往西,慢慢“探索”。

  回到所里累的精疲力盡,可洗個澡,換上干凈制服,吃完早飯,又要開始水上治安大檢查。

  時間安排的很緊湊,這日子過得是真“充實”,民兵訓練都沒這么累,晚上咬著牙做完一百個俯臥撐,躺下之后腰酸背痛,根本不想動…

  但伙食比民兵訓練時好多,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有肉!

  經過一個星期的“巡視”,今天已經巡到了三河鄉場南大隊。

  再往前是比白龍河更寬的滸濱河,入江的水面有幾百米,想去對面要從北邊的閘口繞。

  這邊不再是長江北支,而是主航道。

  東南方向五六里是漴明島最西邊的陸地,把長江一分為二。

  往正南方向放眼望去,感覺江面像大海那么寬闊,根本看不到對岸。

  江上百舸爭流,大到十幾萬噸,小到幾噸的各類船只來來往往,一派繁榮景象。

  但作為一個在船上長大并且學過水運管理的人,韓渝很清楚在這繁榮的景象背后時時處處潛伏著危險。

  你要往東,我要往西,他要從南往北或從北往南橫渡,各類船舶爭航競渡,稍有閃失,就可能發生相互碰撞或擱淺沉船的悲劇。

  梁小余一直生活在白龍港下游,經常能看到客輪和幾百噸的貨船,從來沒見過上萬噸的巨輪,被江面上拉著汽笛的巨輪給震撼到了,傻傻地看著忘了腿疼。

  江面寬闊,徐三野的心胸也隨之開闊了。

  他舉著望遠鏡,看著江上航行的各種船舶,喃喃地說:“這才是長江,跟這兒一比,白龍港那邊就是條水溝,我們的江邊基地應該設在這兒!”

  梁小余忍不住問:“徐所,這兒歸我們管嗎?”

  “當然歸我們管,再往西十幾公里都歸我們管!”

  徐三野擲地有聲。

  韓渝回頭看看四周,低聲道:“周圍什么都沒有,連人都看不見幾個。”

  “把基地設在這兒是不方便,不過我們也不能總窩在白龍港。”

  徐三野調整焦距,看著一艘巨輪,好奇地問:“咸魚,那條白色大貨輪上怎么掛那么多花花綠綠的旗子。”

  “那是旗語,跟摩爾斯電碼差不多,是發信號的。”

  “怎么發。”

  “信號旗有五種規格,分為一號、二號、三號、四號和五號。一號最大,五號最小。一套信號旗有四十六面。

  有二十六面字母旗、十面數字旗、四面方向旗、三面代旗、一面執行旗、一面答應旗和一面國際答應旗。”

  韓渝想了想,接著道:“數字旗都是三角形旗,字母旗有方形旗和燕尾旗,答應旗和國際答應旗是梯形旗。掛什么旗,按什么順序排列,代表不同的意思。”

  徐三野沒想到旗子也有這么多講究,把望遠鏡摘下來交給韓渝,指指江面。

  “咸魚,看看那條白色大輪船上掛的什么旗,發的什么信號。”

  韓渝接過望遠鏡,仔仔細細看了看,說道:“他們運的是危險貨物,可能是化學品,提醒其它船保持距離。引航員正在船上,他們馬上要調整航線至左舷。”

  “掛幾面旗子就能發出這么多信號,有點意思,回去我們也搞一套旗子。”

  “徐所,我們的船太小,桅桿不夠高,掛不起來。”

  “那就把桅桿升高點,把旗子做小點。”

  “好吧。”

  徐三野接過望遠鏡,看著看著又問道:“那些船大白天的開什么燈啊。”

  韓渝揉著腿,解釋道:“燈光也是信號,所有船只不管在航行的時候還是在錨地停泊,也不管什么天氣都要顯示號燈、號型。”

  徐三野追問道:“什么叫號燈號型。”

  韓渝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么解釋,干脆打起比方:“就是用燈光告訴別的船,自己的船多長。

  對水移動的時候要顯示左紅右綠舷燈、前后桅燈和艉燈。不對水移動的時候要顯示后桅燈。

  錨泊的時候白天要在船艏掛一個錨球,夜里要把船前船后的錨燈打開,甲板上的照明燈也要開。

  擱淺了白天要在主桅掛三個黑球,夜里要在主桅顯示兩盞環照紅燈,船艏要掛錨燈。”

  徐三野沒想到門道這么多,問道:“如果船失控了呢。”

  “白天在主桅掛兩個黑球,夜里在主桅垂直顯示兩盞環照紅燈,左右舷燈和艉燈也要打開。”

  “我們的001上有沒有信號燈,有沒有準備幾個球?”

  “有,不但001有,躉船上也有,等拖到江邊之后我們就要發燈光信號,提醒過往的船別撞上我們。”

  梁小余最敬佩的人不是徐三野,而是韓渝,禁不住說:“咸魚干,你懂的真多。”

  他不怎么會說普通話,只會說不是很標準的沙地話,咸魚哥在他嘴里就變成了咸魚干。

  韓渝被搞得哭笑不得,回頭道:“我就你比大一個多月,叫我韓渝就行了,別再叫我咸魚干!”

  徐三野哈哈笑道:“咸魚干挺好,回頭讓老錢曬點。”

  “徐所…”

  “大一個多月也是大,你本來就是小魚的哥哥。”

  徐三野緊了緊槍帶,轉身道:“剛才說的那些信號知識回去整理下,晚上好好跟我們講講。只要能看懂信號,我們就算在岸上也能知道江上船只的航行情況,這件事很重要。”

  “是。”

  “回去吧,聽說今天有記者來采訪,很可能要拍小照,回去之后給我精神點!”

  還要拍照片啊,幸虧眼睛消腫了,不然真沒法兒見人。

  韓渝正暗暗感慨,突然發現江上有條貨船航行的姿態不太對勁。

  “徐所,用望遠鏡看看那條船!”

  “哪條?

  “那兒。”

  韓渝抬起胳膊,指著江面。

  徐三野舉起望遠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慢慢調整焦距,赫然發現一條水泥船像是在隨波逐流,頓時緊鎖起眉頭。

  “船頭沒人,船尾的篷子里好像也沒人!”

  “徐所,我看看。”

  “趕緊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韓渝接過望遠鏡,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兒,凝重地說:“那條船失控了,沒掛球,沒顯示號燈號型,很可能走錨了!”

  徐三野急切地問:“現在怎么辦。”

  “聯系港監,請他們提醒其它船注意避讓。”

  “港監在濱江,等他們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徐三野不想坐等港監,立馬拔出插在彈匣袋里的對講機,調到距這兒相對比較近的白龍港船閘管理所通訊頻率:

  “總調總調,我沿江派出所徐三野,收到請回答。”

  “收到收到,徐所請講。”

  “三河鄉場南大隊水域,有一條水泥船失控,船上沒人,很可能走錨了,正隨波逐流往我們那邊漂。我在江邊,距離太遠喊不到所里,請立即聯系我們指導員和王隊長,請他們趕緊熱船,準備救援!”

  “收到,我這就聯系。”

  “等等,請你同時通報白龍港調度室,通知過閘的其它船只,注意避讓。”

  “明白。”

  “幫我轉告我們指導員和王隊長,我最多二十分鐘就能趕回所里。”

  “好的,我立即轉告。”

  “還有件事,001二十五分鐘后啟航,十萬火急,請你們安排我們過閘。”

  “徐所放心,我這就調度。”

  與此同時,李衛國正在接待丁教親自陪同的王記者。

  之前以為王記者是濱江日報的,后來才知道人家是濱江人民廣播電視臺的記者,只是在濱江日報發表文章。

  剛邀請人家走進接待室,正準備讓老錢倒茶,隔壁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李指,伱先去接電話,我不著急。”

  王記者微微一笑,看向掛在墻上的錦旗。

  李衛國實在顧不過來,指指桌上的兩個大紙箱:“王記者,我先去接電話,您可以看看群眾來信。”

  哪個派出所能有這么多群眾來信,并且全是感謝信。

  丁教雖然不喜歡徐三野,但作為陵海公安局教導員,在外人面前真有幾分自豪,轉身笑道:“這兒有我呢,你先去忙。”

  徐三野的對講機可以調到民用頻率,能喊到白龍港船閘管理所,但白龍港船閘管理所的對講機調不到公安頻率,喊不到沿江派出所,只能打電話。

  李衛國接到電話,大吃一驚,急忙喊道:“老錢,趕緊去船廠通知王隊長和寶根,江上有險情,讓他們趕緊熱船!”

  “好的。”

  “老李,怎么回事,什么險情?”丁教走出來問。

  李衛國拿起張蘭昨天下午送來的救生衣,一邊往身上套,一邊急切地說:“江上有條船失控了,正在往我們這邊漂。如果不趕緊救援,很可能會撞上別的船,也可能擱淺沉船。”

  這是港監該管的事,這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么。

  可當著記者面,丁教又不能說出來,只能問:“徐三野呢。”

  “險情就是徐所帶咸魚和小魚在江邊大巡防時發現的,他們正在往回趕,等他們趕回來001差不多熱好了,就可以啟航救援。”

  “你們打算怎么救援?”

  “跳幫過船,登臨控制,想辦法把失控船拖到安全水域。”

  001要么不動,一動少說也要燒上百塊錢的油!

  丁教正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王記者竟滿是期待地說:“李指,能不能帶上我,我想去看看你們是怎么救援的。”

  “可以,不過要穿救生衣。”

  “好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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