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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阿青夜歸

  余米粒的話一出來。

  李紈、沙二狗紛紛側目。

  盧驚鴻也默默轉過頭來。

  李紈忍不住問:

  “哪位小娘八品了。”

  余米粒手指點著嘴唇,分析起來:

  “不知道,是唐首座提了一嘴,消息才傳出來,她說咱們同一批入門的,已經一位小娘前日去女君殿摘取檀牌了。”

  李紈詫異問:

  “檀牌?”

  余米粒點點頭:“沒錯,我懷疑這小娘是女君的嫡系弟子,具體是哪位嘛…”

  盧驚鴻轉頭,朝疑惑中的李紈解釋了句:

  “劍澤內,九品及以下越女,掛桃木牌;八品越女,掛檀木牌;七品越女,掛銀牌;六品越女,掛鎏金牌…每升一階,越女即可前往女君殿,摘取新牌…而這條路的頂點,是摘下一枚獨一無二的琉璃牌,越女入殿摘之,即可繼承一位隱名女君的衣缽,從此以后,隱忘真名,襲女君位,供奉元君。

  “竹堂劍修也類似,不過九品及以下,是竹牌,不是桃牌,后面路徑大致一樣,只不過竹堂劍修的終點,不是女君琉璃牌,而是次一等的平安無事牌,這算是已知的竹堂劍修的最高榮耀。

  “不過聽竹堂前輩們說,平安無事牌并不是劍澤編外劍修的極限,它上面還有一等,此牌不知是何材質,也與女君的琉璃牌平齊,屬于正式的女君殿成員,好像也叫什么君來著…只不過,這個位置近百年來,都沒有竹堂劍修達到過。”

  李紈越聽越好奇,緩緩頷首:

  “原來還有這種講究。”

  “嗯嗯,盧公子知道還不少嘛,不錯不錯。”

  余米粒點頭表揚了下。

  其實剛剛盧驚鴻說的這些,包括竹堂劍修的最高榮耀啥的,她也不知道,也是剛剛聽說。

  余米粒笑嘻嘻道: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是我猜哈,肯定不是諶佳欣。”

  眾人目光投了過去。

  沙二狗率先疑問道:

  “為啥不是她?這娘們不也挺厲害的嗎,雖然俺也看不慣她,但是…”

  余米粒搖頭晃腦的,回答:

  “這是宋姐姐分析的,她說,如果本屆第一個八品摘檀牌的人是諶佳欣,按照她的張揚性子,周圍的姐妹們八成要給她大肆宣揚,人盡皆知。結果到目前為止,氣氛都很安靜,那就八成不是她了。”

  盧驚鴻有些感慨,嘆了口氣:

  “有道理。”

  一旁默默收拾碗筷的歐陽戎,嘴角微微扯了下。

  確實很他娘的有道理。

  而且諶佳欣那邊,這幾天都沒消息,那天晚上也走的匆匆,看來是在忙著修煉呢,壓力到了她那邊。

  歐陽戎沉思之際,李紈點了點頭:

  “那還能有誰…等等,該不會是…”

  她眼神若有若無的投向歐陽戎。

  余米粒、盧驚鴻等人視線也漸漸移了過來,落在了歐陽戎身上,不知在想寫什么。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寂靜。

  連反應最遲鈍的沙二狗,都一臉的豁然開朗,反應了過來:

  “你們看柳大哥干嘛…嘶,俺懂了,肯定是柳青姑娘,對不對,柳青姑娘一向低調,很符合這次的作風…”

  余米粒嘀咕道:

  “宋姐姐也是這么猜的,說八成是柳大哥的阿妹了,幾位女君的嫡傳弟子,目前當眾露面過的,除了阿青姑娘、諶佳欣外,只有二女君的弟子李姝。

  “但李姝看著…看著還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娃,一點也不像是修為能八品的樣子,而且看她天天往柳大哥的膳堂跑,在修煉這一塊,估計進度不多,咳,難怪二女君嚴令禁止廚房給她開小灶,確實很影響修煉…”

  眾人紛紛失笑。

  歐陽戎臉龐木訥,給這位“好朋友”說了句公道話:

  “能吃是福,小仙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以后才好修煉。”

  眾人面面相覷,余米粒搗蒜般點頭,認可道:

  “有道理!柳大哥,我也要多吃點了,才有力氣修煉,柳大哥,以后我也學學李小仙子,常去找你吧。”

  沙二狗腦回路有些奇怪,直接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大哥,我看阿青姑娘這么瘦,是不是你們以前住的條件不好,小時候沒給阿青姑娘多吃點?柳大哥廚藝這么好,不應該啊,是當時條件有限,沒法守在在她身邊嗎…所以現在陪著阿青姑娘過來,想要彌補?柳大哥有心了,真是一位好阿兄啊。”

  歐陽戎:…

  無言以對。

  總不能坦誠說,他只是義兄吧,阿青小時候受苦的時候他還不在龍城縣。

  他忍不住看了眼沙二狗和余米粒。

  二人都有些天真不著調,有時候他們說的話,讓他分不清是不是在反串嘲諷。

  而這些話,放在李紈那兒肯定是不會說的,怕引起他人誤解。

  “咚咚咚——!”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敲門聲。

  李紈皺眉喊了聲:

  “誰啊?這么晚。”

  眾人也好奇的望了過去。

  只聞院門外,安靜了會兒,便傳來一道細細柔柔的嗓音:

  “李夫人,打擾了,請問我家阿兄在嗎,他去哪了?我看家里沒人,是還在膳堂忙嗎?我去找他…”

  眾人一愣,李紈下意識道:

  “柳青姑娘回來了?”

  “嗯嗯。”

  眾人反應過來,目光紛紛投向歐陽戎那邊。

  卻見木訥青年在聽到門外少女嗓音的第一時間,已經丟下手中伙計,大步出門了。

  李紈立馬朝院子外笑語喊道:

  “來啦來啦,阿良在的,出來了。”

  “謝謝李夫人。”

  阿青柔柔話音剛落下。

  院門就被人推開,歐陽戎的聲音響起:

  “怎么這么晚,突然回來?”

  “阿兄,我和師尊請了半日的假,不過那邊有些遠,乘船趕回這邊,要兩三個時辰…”

  眾人也離開正屋,走了出去。

  頓時看見門外,一位穿雪白吳裙的背劍少女,一把撲進了木訥青年懷中。

  后者露出久違的笑臉,揉了揉阿青扎馬尾的腦袋。

  旁觀的李紈與盧驚鴻對視了一眼。

  沙二狗、余米粒露出艷羨的眼神,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見眾人圍觀,歐陽戎反應過來,稍微使勁,掙脫了阿青緊摟他腰的手臂。

  阿青動作自然絲滑的放下手臂,側轉身子,小臉含笑的看向迎接來的眾人。

  “沙大哥、李夫人、盧公子…都在呀,晚上好。”

  說話之際,阿青改變站姿,站在了歐陽戎身側,神色自若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就和山下人家里喜歡粘著兄長的阿妹一樣。

  眾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歐陽戎等阿青和眾人寒暄完畢,他轉頭朝她道:

  “等我一下,飯桌還沒收拾…”

  “欸欸,阿良。”

  李紈忙不迭抬手,打斷了歐陽戎的話語,她滿臉笑意道:

  “你別在這忙活了,趕緊回去,陪陪阿青姑娘,她回來時間短,你還不好好陪陪,洗什么碗,浪費時間,這些事妾身和驚鴻來,今夜是在妾身這兒吃飯,本就不該你做…快去快去,我們也不打擾你們兄妹倆了。”

  盧驚鴻也點點頭:“柳兄先回去吧,陪陪家人。”

  歐陽戎忍不住看了眼這對母子,又看了看廚房那邊。

  其實很想說,你們母子倆嬌生慣養的,別又偷懶,把沒清洗的碗筷留到明天,到頭來還是要麻煩他。

  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

  李紈似是想起什么,又轉頭朝阿青噓寒問暖道:

  “對了,阿青,你晚飯吃了沒,要不要再給你做一點,帶回院子吃,正好米飯還有現成的…”

  阿青連忙擺手,婉言謝絕:

  “不用了,路上我吃過了。”

  她小聲說到這里,甜甜一笑:

  “知道會回來的晚,我怕又耽誤阿兄時間,勞煩他下廚。”

  歐陽戎卻皺了下眉:

  “給你做飯不是麻煩事。我白日都在給大伙做飯,給他們做飯可以,為何給你做飯不行,阿青不準再說這種話了。”

  少女有些俏皮往后縮了下,躲過了敲過來的板栗。

  眾人見狀,也是忍俊不禁,打趣了幾句。

  少頃,歐陽戎叮囑一句后,告別。

  阿青挽著他,二人一起返回院子。

  沙二狗看見這一幕,有些鼻酸:“像柳大哥這樣,有親人陪身邊真好…”

  他看了看背劍少女背影,似是想起什么,開口問了嘴:

  “對了,阿青姑娘,聽說劍澤內都在傳這一屆已經有小娘率先破…”

  余米粒突然拉了下他,沙二狗的話語被打斷。

  挽著兄長胳膊的阿青,疑惑回頭:

  “沙大哥說什么?”

  余米粒上前一步,擋住了沙二狗,朝眼神困惑的少女用力的擺了擺手:

  “沒事沒事,阿青姑娘快回去把。”

  等兄妹二人走后,沙二狗有些疑惑不解的回頭:

  “攔住俺干嘛?”

  余米粒努嘴示意了下前方某處,沙二狗皺著眉頭看去,頓時發現,前方背劍少女的腰間,掛著一枚不起眼的牌子。

  此牌與他常見的桃木牌、竹牌迥異。

  此刻,除了他們二人的視線外,李紈、盧驚鴻的目光也若有若無的落在了這枚腰牌上。

  沙二狗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息,臉色豁然開朗。

  “怎么突然跑回來了?”

  “回家哪有什么突不突然的。想回家自然就回家了,阿娘讓我跟著阿兄,阿兄在哪,家就在哪,阿青回趟家不是很正常嗎。”

  二人回到院子,剛推開屋門,歐陽戎走去點燈,隨口問了句。

  阿青繞著屋子,轉悠一圈,嘴里一刻不閑的回話。

  等屋內燈火亮起,阿青已經去院子里洗了一把棗子,兩只小手捧了回來,淺笑獻給板臉的阿兄。

  “你這張嘴,越來越會說了。”

  歐陽戎搖搖頭,坐了下來,從她手里捻起一粒棗子,咬了一口。

  阿青把棗子放在桌上,同樣坐下,和歐陽戎擠同一條板凳,兄妹二人排排坐著,轉個頭肩膀都要碰到一起。

  歐陽戎啃了口棗子,瞧見她取下了背上的劍,橫置膝上,用手小臂攔了幾顆要滾落桌面的,也沒有回他話,低頭似是在認真數著棗子。

  記得阿青提過,這柄劍是她拜師的時候,知霜小娘送的見面禮,歐陽戎一直沒多問,此刻亦是如此。

  瞧見了她吃棗子的勤快勁,一個勁的往嘴里塞,歐陽戎二話不說,站起身,走去廚房。

  “阿兄干嘛?”

  阿青扭頭,微微瞪眼,口齒不清問。

  歐陽戎不說話,捧一盞燈去了廚房,開始生火。

  阿青反應過來,匆匆咽下棗子,跑進廚房阻攔:

  “真不用,不餓的,阿兄…”

  歐陽戎低頭熱著鍋,語氣平靜,卻不容拒絕:

  “出來了這么久,雖無案牘之叨嘮,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給別人做飯,若是還缺了你這一口,讓你餓了肚子,那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真是最不稱職的阿兄。”

  阿青一時間啞口無言。

  安靜了會兒,她也留在廚房,陪著歐陽戎。

  纖瘦少女摸了摸癟癟的小肚子。

  也只有回家在阿兄的面前,她才會徹底卸掉在外面時外人面前的客氣禮貌。

  阿青在灶臺前寸步不離,陪著歐陽戎閑聊道:

  “阿兄,這回是我提前入了八品,表現不錯,師尊才默許我離開女君殿半日,另外,師尊她正好也要出門…”

  歐陽戎平靜點頭:

  “嗯,你的事我聽說了,阿青很厲害。”

  他回了短短一句話,注意力似是集中在做菜上,沒有再開口。

  阿青偏頭,那雙秀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青年的側臉,像是等待著他的話。

  灶臺邊的氣氛安靜下來。

  片刻后,阿青只等到了一盤出鍋的菜,她用兩指捻起一塊瘦肉,燙手山芋似的換了幾回手后,才放進了饞了許久的小嘴中。

  嚼了幾口,阿青忽然喊道:

  “阿兄。”

  “嗯?”

  歐陽戎忙著擺盤,沒有回頭。

  “你在膳堂的事,我也聽說了。”

  阿青輕飄飄的話語,伴著菜香,一起飄蕩在深夜廚房內。

  不等他回答,緊接著,便感受到背后有人貼近,兩根纖臂從他腰后環抱過來,氣息溫熱。

  歐陽戎動作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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