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郎有點慌。
歐陽戎輕輕頷首:
“上次潯陽渡接人那天,阿父阿兄不是一起去江州大堂接人嗎,想必應該見過秦小娘子了吧,感覺怎么樣?”
他似是認真回答離裹兒剛剛的問題,可是眼睛卻一直落在離大郎身上,也不知道是對誰說。
離大郎欲語,離裹兒接話:
“你…你們看我干嘛,不…不是看檀郎嗎。”
而歐陽戎…面色如常的轉頭望向離大郎。
離閑、韋眉見狀反應過來,也偏頭去看離大郎。
離裹兒的問題問出,書房內出奇的安靜。
謝令姜第一時間望向了離裹兒。
離閑、韋眉、離大郎皆是愣了一下,循著離裹兒目光,望向表情平靜的歐陽戎。
離閑、韋眉、離裹兒等人一道道探尋目光投向了“自己做主”的離大郎,后者有點結巴:
“能…能不能晚點,現在太早了些。”
“哪里晚了,年紀剛好。”
韋眉搖頭惋惜:
“你也到了該娶妻生子的時候,之前在龍城,是沒有合適的姑娘,才作罷。伱看別人十三、四歲就娶妻了,別人家孩子像你這么大了,已經讓父母抱上孫兒了都…”
離裹兒語氣意味深長:
“現在,這是左武衛大將軍的孫女,配得上咱們家世,還有你世子身份。特別是眼下這局勢,若能得到秦競溱之助…大郎清楚輕重。”
一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語,離大郎聽完,支支吾吾。
離裹兒瞧了瞧,不禁問:“這位秦小娘子是不好看嗎?”
離大郎張了張嘴。
離閑撫須回憶道:
“繼承了秦家人的高大體格,比大郎稍高半個頭,沒有什么殘缺不妥的。
“至于相貌,瞧著有些胖…有些富態。比不上咱家裹兒和謝侄女,但是看起來很順眼,大家閨秀,況且女子胖一些挺好的,這叫豐腴。”
韋眉眼前一亮:“聽七郎這么一說,妾身倒是想見見了,富態胖嗎,好呀,容易生養。”
離閑笑了下:“第一次見面時,那秦家小娘子是穿道袍,看來也偏好道家,與咱們家也有共同語言。”
眼見阿父阿母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把人家當作兒媳打量,離大郎滿臉黑線。
撥浪鼓似的擺手: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況且咱們滿意有什么用,秦家與秦小娘子又不一定同意,阿父阿母、裹兒,你們別說了。”
韋眉笑道:“好事多磨嘛,現在不熟沒關系,磨一磨不就成了…嗯,改日妾身找機會見秦小娘子一面。”
離裹兒俏臉緊繃,語氣老成:“阿兄,娶妻娶賢,勿看皮囊。”
“…”離大郎。
他忍不住瞪了“和賢字半點不沾邊”的阿妹一眼,壓低聲音:
“裹兒別忘了,等我婚娶了,就該輪到你了,這么急,裹兒也很想被催?”
離裹兒輕輕“哦”了聲,點頭說:
“那你倒是先娶啊。”
好狠的親妹…離大郎頓時生無可戀。
歐陽戎旁聽了會兒,想了想,還是幫好友說了一句公道話:
“伯父伯母是急了點,畢竟人生大事,首要還是看大郎喜不喜歡,若不對眼,婚后也是一地雞毛。勿操之過急,這事…先接觸下再說吧。”
離大郎剛松口氣,沒等他朝好友投去感謝目光,就聽到一旁的謝令姜忽然開口:
“這兩天,秦伯要帶兵出征,可能要帶隨行的秦家子弟過去,但是,總不方便帶秦小娘子,晚宴上,我問了下,秦小娘子此次只是給秦競溱送行,事了就會返回揚州。
“要不…我與裹兒去邀請秦小娘子在潯陽城多玩幾天。
“大郎正好接觸一下,認識認識,如何。”
離大郎無奈:“謝姑娘你怎么也…也…”
謝令姜把削干凈的梨子遞給歐陽戎,輕輕咬唇道: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奇妙,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不要因為父母之命而過分抗拒,多些耐心,試著處一處,萬一…萬一確實是合適的人呢,豈不是皆大歡喜,總好過后面的追悔莫及,失之交臂,所以萬事重在耐心。”
這一副過來人語氣,讓離大郎不由得咽下話語,忍不住看了看表情認真的謝令姜,又看了看旁邊咧嘴啃梨的好友。
最后,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他猶豫了會兒。
“好吧。”勉為其難的點了下頭。
離裹兒突然走去,頗為老氣橫秋的拍了拍阿兄肩膀:
“阿兄得打理一下形象了,胡子得修,臉洗干凈,這點好好跟歐陽良翰學下,還有衣飾穿搭…總之,別忘了你姓離,加油,一定能拿下這區區秦家女。”
“…”歐陽戎總覺得離裹兒在說他俊朗小白臉。
但也不知是該生氣呢,還是該開心呢…不愧是你離裹兒,夸人都像是在損。
離大郎沒好氣:“阿妹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離裹兒一身淺藍宮裙,輕盈躍下凳椅,昂首挺胸:
“我若為郎,別提秦家女,五姓女都娶個遍,折服她們,手到擒拿。”
離大郎默默看了會她,突然轉頭,一本正經建議:
“良翰,秦家有沒有什么青年才俊,阿妹明顯比我更適合上。”
離裹兒點頭:“不當人兄。”
眾人啞然。
少頃,這場書房商議,在離裹兒的霜寒冷臉與離大郎的不情愿答應中結束。
翌日,江州大堂,一場軍務會議商討了一上午,終于散場。
散場后,歐陽戎走出正堂,在江州大堂門口與謝令姜匯合。
發現謝令姜正與秦纓閑聊,有一句沒一句的。
后者與謝令姜一樣,在等秦競溱、歐陽戎等人散會。
看見歐陽戎出來后,秦纓止住話語,目不斜視。
三人一起等了會兒。
很快,一位穿灰色素服的高大老者于眾人擁簇之下,走出江州大堂。
在不遠處王冷然的狐疑目光下,歐陽戎與謝令姜迎上前去。
歐陽戎發現今日從開會起,王冷然就有些魂不守舍,早上過來時也是頂著兩個黑眼圈,看來最近睡眠質量堪憂。
秦競溱散會走出大堂,看見迎接而來的孫女、歐陽戎等人,他的表情不復剛剛會議上的冷靜嚴厲,多了一絲和藹。
對于昨夜一起吃過飯的歐陽戎與謝令姜,秦競溱也沒有翻臉不認人,泰然自若的寒暄了幾句。
一行人邊走邊聊。
“良翰…”
“秦伯…”
歐陽戎與秦競溱幾乎同時開口,話語撞在一起。
“你先說。”
秦競溱揮手,不在意道。
歐陽戎與謝令姜對視一眼,徐徐開口…
按照昨夜在潯陽王府共同商議的決策,歐陽戎話里話外,邀請秦家或者秦家親近的商號,加入潯陽石窟的營造中來。
“哦?”
秦競溱聽完,微微挑眉。
他沒有立馬開口回應。
歐陽戎也不催,像是從沒有提過一樣。
少頃,秦競溱似是忘記了這邀請之事,不提這茬,主動開口:
“剛剛是想問,對于前鋒軍的將領人選,良翰是否有推薦之人。
“老夫昨日聽說,朱凌虛主持前軍時,良翰與潯陽王一齊推薦了江州折沖府的一位秦姓果毅都尉,作為前鋒,卻被委婉駁回。”
歐陽戎微愣,點頭:“沒錯,是有此事。”
他沒想到秦競溱突然提及。
秦競溱背手走在前面,沉吟片刻,說:“良翰仔細講講此人。”
歐陽戎有點猶豫。
秦競溱擺擺手:“舉賢不必避親,老夫也會去考察,兼聽則明,良翰放心說吧。”
歐陽戎聞言,不再猶豫,在秦競溱面前講起了秦恒,自然是一些正面評價,當然,還指出了一些“清高過剛”、“與同僚難打交道”的小缺點。
秦競溱點頭默聽。
一行人來到秦競溱臨時居住的宅子前,歐陽戎與謝令姜止步。
相互告別,分開之前,謝令姜轉頭:
“這幾日秦老要出征,秦家妹妹何不留在潯陽城,正好近日我與王府的裹兒妹妹無事,可以帶秦家妹妹一起逛一逛潯陽,如何?”
秦競溱與秦纓對視一眼,后者有些意外,看了看俏臉誠懇的謝氏貴女,暫答:
“容我考慮一下。”
“好。”謝令姜大方點頭,不催促。
歐陽戎目送秦競溱、秦纓入府,旋即轉身離開…
秦家這對爺孫女并沒有讓歐陽戎與潯陽王府等太久。
第二日下午,秦競溱那邊便傳來答復,雖然比較委婉,但表明了兩件事。
一件事是,秦家愿意捐出一份資金和人手,在潯陽石窟建造一尊規格差不多的佛像,算是為陛下與大周頌德,討個彩頭。
還有一件事,就是秦纓會暫時留下,在雙峰尖兼顧秦家捐贈的石窟建造,同時,應了謝令姜、潯陽王府小公主的游玩潯陽的邀約。
答復傳來,當日下午,秦競溱就將前軍兵馬梳理完畢,效率相當高,當眾就做出翌日出征的指示。
于此同時,一直坐冷板凳的江州折沖府果毅都尉秦恒,被任命為前鋒大將,引起江州官員、折沖府將領們詫異。
王冷然臉色有些青紫交替,隱隱被打臉。
不少江州官員、折沖府將領悄悄側目。
自從那日潯陽王與歐陽長史推薦秦恒后,秦恒就一直被刺史大人打壓冷落,眼下竟是平步青云,不少人心思活絡起來,看向潯陽王與歐陽長史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歐陽戎并不知道此次任免,是否有他舉薦的因素。
雖然在昨夜書齋會議上,離裹兒他們猜測可能是秦競溱釋放善意、互換酬謝之果。
不過他倒是有些覺得,秦競溱不像是這種統帥,這位大周名將對于軍陣之事,作風嚴厲,甚至到了嚴酷,從不開玩笑,行事風格以大局為重。
所以,可能是秦恒本身素質過硬,通過了秦競溱的面談考察。
不過秦恒明顯不是這么想的。
只有身處地方基層埋沒許久,才深知一次在大人物面前被“隨口舉薦”的機會,有多么貴重。
秦恒對歐陽戎甚是感激,當日中午就在墻頭擺放杜鵑花,邀請其去云水閣小聚。
歐陽戎得到葉薇睞傳來的暗號消息,猜到是與感謝之事有關,猶豫了下,沒有過去,只是讓燕六郎前往,代替他敬酒送行,祝賀秦恒旗開得勝。
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特別是在風平浪靜、形勢有利的時候。
這日一早,整頓完畢的征討前軍,正式出征。
秦競溱似是聽從了那夜家宴上歐陽戎的分析論斷,不再猶豫分毫,趁著秋肥糧多,雷霆出擊,直撲洪州。
晨曦之中,歐陽戎屹立城頭,目送秦競溱征討大軍離去。
清晨的陽光將遠處長條形軍列的鐵甲映照的寒光閃閃,從歐陽戎的高處視角遠遠看去,宛若游龍身上的片片金鱗。
“甲光向日金鱗開啊…”狐白裘青年自語。
能幫的他全幫了,不管是出策還是舉薦人。
眼下前線戰場鎮壓平叛的事情,在歐陽戎這邊算是告一段落,后面只能寄希望給秦競溱這員老將了。
至于他。
則是留在江州處理大軍源源不斷的后勤,同時還有他這江州長史任期之內最重要之事…將東林大佛建造完畢!
頭沉了兩天,咽疼鼻炎,還拉肚子,今日午休起來,終于感覺好了點,果然睡覺才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本章完)
眾人紛紛贊同點頭。
離大郎四望,愁眉苦臉。
歐陽戎突然開口:“其實這種事,還是得尊重下大郎的意見,問問看法。”
離閑點頭:“確實見過一面,和大郎是挺般配。”
離大郎趕忙道:“好像大、大我一些,還是算了吧…”
韋眉露喜色:“好啊,女大三,抱金磚。”
“對。”
“有道理,得他自己做主。”
離大郎:“…”
離裹兒看了看胡子拉渣的哥哥:“阿兄也年紀不小了,是該成家了,有了家室責任,修剪邊幅,能變穩重不少。”
“秦家小娘子確實未出閣,還待字閨中,不過瞧著年紀不小了,嗯…”
離裹兒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視線同樣投向阿兄。
眼睛一直看著她看的謝氏貴女這才挪開視線,瞧了眼大師兄,然后跟隨眾人一起,側目瞅視離大郎。
因為剛剛談話的慣性,離裹兒是面朝歐陽戎開口的。
閱讀不是吧君子也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