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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王鑰

  雖然絕大多數魔法少女都不喜歡談論這件事,但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是,魔法少女的魔裝,其實是有不同的評級的。

  甚至于,這還是魔法國度中,針對魔法少女資格認證的一個考核項目。

  這個評級的項目相當繁雜,會根據魔法少女魔裝的能力規格,作用范圍,應用領域,開發潛力,穩定程度等等多方面進行評判,最終對魔法少女的魔裝給出一個綜合評級。

  當然,這個評級可以變更,因為魔裝會隨著魔法少女本人的成長一同進化,一些初時表現不佳的魔裝,也有可能因為主人的努力而變成相當強大的魔裝,在魔法少女之間,一切皆有可能。

  不過即便如此,在魔法國度針對魔裝的研究不斷發展后,依然有一種假說被提出,以作為通解。那就是,魔法少女的魔裝,其潛力往往與“復雜度”有關。

  即,越“復雜”的魔裝往往越有可能變得強大。

  雖然大多數魔裝都呈現出“單一物體”的外表,比如白靜萱的魔裝是一只八音盒,白薊的魔裝是一支鋼筆…但海量的樣本當中總歸會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個例。

  在單一物體的基礎上,有一些魔法少女的魔裝,其形態最初就會呈現出“成對”的模樣,譬如一對拳套,一雙靴子,一對匕首。

  這種“成對”的魔裝,就是比單一物體的魔裝更加“復雜”的,換言之,這種魔裝的初始潛力相對更高。

  而既然有了“成對”的魔裝,自然也會有“成群”的魔裝,比如曾經有東瀛州域的魔法少女,擁有“一袋手里劍”這樣的魔裝,后續還有其他魔法少女也覺醒出一排試管,一堆白紙這樣的魔裝形態。

  在成群的基礎上,還有更加特殊的魔裝,其表現形式為“一套”,也就是多個形態不同的魔裝互相組合,比如有的魔法少女魔裝就是“繪畫工具箱”或者“化妝包”這樣的形式。這樣的魔裝被認為是極高潛力的,因為歷史上有許多出名的魔法少女都有著類似形式的魔裝,哪怕把歷史拉近到上一個女王年,也有“矢車菊”這樣例子,繼續佐證套裝類魔裝的含金量。

  那么,再更進一步,有沒有理論上比“套裝類”更加具有潛力的魔裝呢?

  塞米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它以前根本就沒有見過那樣的魔裝。

  它在許多魔法少女手中見過許多夸張的魔裝能力,花園守衛戰中矢車菊干的事情它也算是遠遠看見了,可謂是見多識廣,因此,它覺得自己早就不應該再為魔法少女的魔裝而感到驚訝。

  但事實上是,現在的它還是非常震驚。

  因為它是第一次見到能“變形”的魔裝。

  就不提那個魔裝一開始表現出“權杖”這種大逆不道的造型了——要不是對方的魔力依然只是芽級到葉級的水平,它都要以為是不是有別的寶石權杖附身上體——這么個造反似的魔裝居然還能變形?如果僅僅只是像鳶那樣改變魔裝的外在形態也就罷了,但是當對方手里的魔裝變成長槍時,它可是分明感受到,連對方的魔力性質都發生了變化!

  也就是說,對面手里的魔裝變個形,就約等于她又變身了一次!

  這是想干什么,芽級就繁開嗎?

  種種反常的現象讓塞米一時間差點忘記了自己還在戰斗,還以為自己這是在看什么國度研究院最新研究成果的發表會——如果不是對方被自己手里的武器絆倒的話。

  也直到這時,塞米才終于反應過來,雖然看上去非常花里胡哨,但事情的本質只不過是對方完成了能力開華,從種級提升到了芽級,并且覺醒了自己的魔裝而已。

  就算那個魔裝的造型非常大逆不道,連她們爪痕都不敢用這種造型的魔裝;就算這個魔裝的形態也非常大逆不道,它根本沒見過這種明明有固定形態還能變形的魔裝;就算這個魔裝展現出的能力也大逆不道,直接改變自身魔力性質,約等于又變身了一次…但不管怎么說,這也只是個魔裝罷了。

  對方依然只是個芽級的菜雞,自己可是已經達到了半蛻層次的“殘獸”,單論能力的進化階級,自己的優勢是壓倒性的。

  沒錯,優勢在我。

  如此說服了自己以后,塞米頓時重整了心態。

  區區芽級,不過是多了把魔裝而已,自己可是還有不少隱藏的手段,單純兌換底牌而已,自己有的是牌可以打。

  這么想著,它抬起爪子,俯視著趴在地上的林小璐,微微停頓后,便狠狠地將爪子揮了下去。

  好在地上的林小璐還不至于摔到忘記自己在戰斗,及時爬了起來,用自己的長槍架開了塞米的攻擊。

  而這一記倉皇中的招架,也導致她又一次被塞米的巨力掀飛,在地上滾了半天才重新站起。

  “呸,呸。”

  她一邊一臉嫌棄地往外吐著嘴里的泥巴,一邊擦著臉上的臟污,努力地舉著手里的長槍以維持平衡,但仍然目光灼灼地望著眼前的塞米。

  顯然,方才的狼狽并沒有讓她感覺到什么挫折。

  不如說,正因為在地上摔了一跤,她才從沖動的情緒當中清醒了些,得以重新審視自己魔裝的能力。

  王鑰——護衛形態,既然名字后面有一個“形態”的后綴,就足以說明這個“形態”并不單一,事實也的確如此,至少現在的她就已經擁有了兩種形態。

  一個是最開始覺醒時,呈現出白色權杖模樣的基本形態,一個則是現在所使用的,呈現出長槍模樣的護衛形態。

  而最讓她感覺到驚訝的,就是自己的魔裝能力,似乎也隨著形態的變化而產生了變化。

  王鑰的基本形態,也就是那柄白色的權杖,其能力非常簡單,那就是當林小璐析出自己的魔裝時,可以將自己此前消耗的全部魔力都恢復回來,換言之,是一個簡單粗暴回滿狀態的能力。

  當然,只有第一次析出時才有用,沒法通過收回魔裝再析出來反復觸發。

  雖然聽上去有點單調,但對于大多數魔法少女而言,這都可謂是絕對的強能力,因為魔力才是魔法少女的一切,擁有一個這樣的能力,雖說不能簡單地視作魔力量翻倍,但也絕對可以當做是大幅提高了持續作戰力。

  而除此以外,基本形態就沒有別的能力了。但好在,王鑰不只有權杖這一種形態,當切換成長槍的護衛形態后,她的魔裝能力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至于屬于護衛形態的能力是什么,林小璐只是握著手中的長槍,簡單地瀏覽了自己腦海當中的信息之后,就露出了有點錯愕的神色。

  不多時,這種錯愕就變成了驚喜,興奮,乃至躍躍欲試。

  連帶著她看向塞米的目光,也從先前的敵視,憤怒,變成了一種看靶子一般的眼神,雖然其中的敵意大大削減,但破壞欲卻大大提升了。

  這種目光讓塞米感覺頗為不適,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在被拳擊手審視的沙包,一條在砧板上被廚師審視的魚一樣——一個芽級憑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就算對方覺醒的魔裝好像厲害了一點,魔力量也好像多了一點,但這種要素難道就能夠彌補規則帶來的差距嗎?

  它這么想著,再一次自我提振了信心,心中隱憂盡去,只覺得勝算依然在自己這邊。

  然后,它就看見面前的林小璐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么似的,把長槍摟在自己臂彎里,像是在摟著一根柴禾一樣,張開自己的手掌,努力地挑動自己的手指。

  在她不斷的擠眉弄眼之間,那幾根挑動的手指間也漸漸浮現出了某種東西,從無到有,從淺至深,從短到長,慢慢地伴隨著手指的律動,呈現在了塞米的面前。

  那是幾根魔力構成的絲線。

  由淺藍色的魔力構成,閃爍著淡淡的螢輝,卻讓人感覺移不開視線的魔力絲線。

  這幾根絲線隨著林小璐的動作被越拉越長,越纏越多,最后像是一張蛛網一樣,在塞米無比震驚的目光之中——把林小璐自己網在了里面。

  “啊?”

  “啊?”

  一人一妖精,無比同步地發出了錯愕的聲音。

  天空中的藍月靜靜照耀,地面上的草木輕輕搖曳,淺藍色的魔力絲網美輪美奐,然而這些景物盡皆無聲,把安靜留給了現場,成為了唯一的主旋律。

  然后,還是塞米先一步反應過來,略顯疑惑地開口道:“你這魔裝的能力是逗別人笑嗎?”

  “要你管,夠用就行!”林小璐這下終于有些惱羞成怒,把自己身邊的絲線散去,也不再考慮去使用那些花里胡哨的能力,抄起自己的長槍就再一次沖上前去。

  這一次,由于有了前車之鑒,她也不敢再走地面,而是直接飛了起來,還特地飛了好幾米高,以防再出現剛才的失誤。

  隨著長槍與塞米的爪子交錯,二者再次戰作一團。

  比起覺醒魔裝前只能用魔杖抵擋一二,在魔力彈的掩護下且戰且退的打法,擁有魔裝以后的林小璐明顯激進了許多。

  一來是因為她的魔裝強度比起魔杖大大提升,哪怕和殘獸的身體直接交鋒也完全不落下風,甚至隱隱占優;二來則是她的魔力量完全恢復,比起展開巢穴,使用規則后的塞米,她的魔力留存狀況可以說好看了太多。

  除此以外,還有塞米那一邊的問題:它在防范林小璐的魔裝的能力。

  因為林小璐一直都沒有說出自己的魔裝能力是什么,所以它也一直不敢全力還擊,而是邊打邊退,始終給自己留守余地,等待著林小璐在戰斗中展現自己的能力。

  那些奇怪的魔力絲線一下子就讓它聯想到了矢車菊,而不管是矢車菊此前在花園防衛戰的戰績,還是和鳶的那次戰斗,都讓它對這種絲線類魔裝的能力心生警惕。

  如果對方的能力比較平平無奇,那么它自然就隨時可以全力反撲;而如果能力比較耍賴,它就可以立刻后退,防止自己因為信息差而吃虧。

  要知道,它的巢穴里現在關著的可不止一個人,打贏面前這個芽級的小菜雞,旁邊還至少有兩個葉級要等著自己處理,在這里就受到比較重的傷勢,對接下來的戰局可有所不利。

  于是,綜合雙方的不同考量,戰局就表現出了一個相當詭異的局面:一個剛剛覺醒魔裝的芽級魔法少女,正在壓著一個半蛻級,掌握了一部分規則的殘獸打。

  林小璐是高歌猛進,而塞米則是且戰且退。

  當然,兩邊也都知道,這種局勢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林小璐自認為不是傻瓜,她雖然已經看清了自己魔裝的能力,甚至方才嘗試使用了一部分,但終究還沒有露底。此時不斷壓制對方,也是試圖逼迫塞米露出破綻,好畢其功于一役。

  塞米則同樣如此,它也是在等待林小璐展現出自身的能力,只要對方把能力的一部分透露出來,它就可以立刻制定相應的戰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意義的纏斗。

  而這個雙方都在等待的機會,很快就到來了。

  或許是因為格斗方面的經驗不夠豐富,又或許是單純用長槍用不利索,總而言之,在不斷地莽撞進攻下,哪怕已經盡可能避免,林小璐還是露出了一個頗大的破綻。

  隨著一擊突刺打空,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自己的腹部置于沒有保護的狀況下。

  塞米沒有道理放過這個機會。

  如此巨大的破綻,只要它能夠抓住,那么對方必然要用更多的手段來彌補,就算能夠回防,也一定要展現出更多東西,就比如魔裝的能力。

  所以它果斷地扭動身姿,身后的兩條尾巴飄動,伴隨著一陣破空聲,如同長鞭一樣,就向著林小璐的腹部抽打而去。

  如此千鈞一發的時刻,林小璐卻顯得并不慌張。

  她并沒有預料到當前的這個失誤,但其實,她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失誤。

  失誤并不奇怪,尤其是當自己在使用一個從未使用過的武器時,重要的是,如何去彌補失誤。

  這一點,林小璐其實已經想好了。

  只見她背后突然顯露出了一條閃亮的魔力絲線,在危急時刻猛地拉住了她向前的身體,然后,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把自己向后拖拽而去。

  是的,這正是不久前與鳶交戰時,翠雀使用過的招式。

  也是林小璐在發現自己的魔裝能夠使用絲線后,最先考慮到的用法之一。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魔裝到底應該是什么模樣,如果是剛成為魔法少女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以動畫中那些角色的能力為模板,去暢想自己的能力。

  而之后,隨著對魔法少女這個身份的了解越發深入,她想要擁有的魔裝和能力也一變再變,甚至有一段時間,她連做夢都在想自己的魔裝到底應該是什么模樣。

  但是,沒有哪一刻,是當她發現自己的魔裝居然包含了“絲線”這一形態時那樣,那種發自內心的興奮。

  毫無疑問,她喜歡絲線。

  不管以前對這種“武器”觀感如何,至少當她認識了翠雀,無數次地見證了屬于翠雀的戰斗之后,對于她來說,絲線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武器。

  甚至于,絲線,也是她現如今最熟悉的武器。

  哪怕她自己一遍都沒有使用過,哪怕她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去作戰,但是,當她將絲線從魔裝中析出的那一刻,“如何用這種武器去戰斗”這件事,早就已經在她心中有了答案。

  翠雀教過。

  這個理由勝過了千言萬語。

  當然,現在她對于絲線的控制顯然是不夠格的,根本不可能像翠雀那樣如臂揮指,但是僅僅控制那么一根線,把自己從危險之中拉走,還是綽綽有余的。

  這便是她敢于不斷進攻,甚至于哪怕知道自己可能露出破綻,還要不斷去進攻的底氣。

  不僅如此,當她使用絲線讓自己脫離險境,當她引誘塞米向自己的破綻發動攻擊時,其實攻守之勢就已經二度變化了。

  現在,露出破綻的反而是塞米。

  越是決絕而不留余地的進攻,就越是斷送了自己回避的可能性。

  而這,也就是林小璐一直在尋找的機會。

  她幾乎是在被絲線拉扯后退的同時,就倒轉手中的長槍,轉握為投,如同投擲標槍一般高高抬起,將之扔了出去。

  如此一扔自然是無處借力,理論上沒有任何威脅,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她丟出的長槍綿軟無力,甚至都不是以直線丟出。槍身斜斜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就好像是一道無聲的嘲笑。

  可是還沒等塞米思考對方的用意,這支被扔到天空中的長槍,就猛然調轉了槍頭,突然對向了它。

  好似被磁鐵吸引,好似有著自己的靈魂一般,這支長槍突然在半空中開始加速,像是被什么東西推了一把,驟然向塞米爆射。

  來不及去做更多的反應,尚且處于攻擊動作中的塞米甚至來不及收招,只能將錯就錯,借著攻擊的勢頭繼續翻轉身子,想要讓自己的尾巴去迎擊長槍,從而硬碰硬地化解掉這道攻擊。

  它的判斷無疑是對的,如果長槍繼續沿著這個軌跡射過去,它必然能夠擋下這道攻擊。

  但是,它的判斷也是錯的,因為這一次,它終于無暇顧及防范林小璐的能力。

  只在一瞬之間,也就在塞米改變自己姿態的同時,林小璐扔出的長槍就再一次變更了軌跡。這一次,長槍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牽引著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好似長了眼睛一般繞開了塞米的尾巴,再一次加速,筆直地向著它的眼睛激射而去。

  為什么?

  塞米的腦海中已經只剩下這個疑問了。

  而伴隨著這個疑問的提出,它才開始再次審視自己的處境,緊接著又注意到,自己的眼睛上方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一根細小的魔力絲線、

  正是這根魔力絲線,牽引著不遠處的那柄長槍。

  這其實就是林小璐的魔裝,王鑰護衛形態的能力——制導與穿刺。

  只要是絲線所連接的地方,無論在何處長槍都可以到達;只要是絲線所錨定的地方,無論是什么長槍都可以刺穿。

  雖然實際上這個能力還要加上一個“魔力足夠”的前綴,但顯然,繞過兩根尾巴,扎穿對方本來就是脆弱之處的眼睛,肯定不至于讓林小璐魔力耗盡。

  這便是林小璐一直要將能力隱藏至今,只等著一記絕殺的原因。

  只有在這種時候用出來,才能夠把對方逼進絕境。

  刺中它,刺中它。

  在絲線的牽引下繼續向后飛行,林小璐睜大眼睛,望著逐漸遠去的塞米,在心中不斷地呼喊著。

  因為這是她最關鍵的一張牌,打出來就必須要起到作用。

  而在她心心念念的祈禱之中,已經避無可避的塞米終于有些惱怒地“喵”了一聲,像是放棄了什么一般,獨眼猛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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