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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九十九 西漢宗室與東漢宗室

  邯鄲城外的叛軍其實真的很好對付,因為徐晃對他們發動了偷襲,還是夜襲。

  本以為夜襲沒那么容易,結果徐晃派去的先鋒隊輕而易舉的就摸進了叛軍軍營,然后順利開始放火。

  根據后來的戰況回饋,徐晃得知先鋒隊摸進去的時候,叛軍的守門衛兵正擠在一起睡覺,本該出現的巡邏隊沒有出現,高臺上的瞭望兵似乎正在和戰友賭錢玩。

  結果就是大火多點燃燒起來、叛軍亂作一團的時候,徐晃的大軍開始進攻。

  一片混亂之中,叛軍徹底崩潰,漢軍都沒什么戰術,就是猛沖猛打,一直到黎明時分,戰斗結束。

  天色大亮之后,城外已經到處都是漢軍的軍旗和被俘獲的叛軍,清點人數之后,徐晃得知,總人數在兩萬三千左右的叛軍有兩萬多人被俘獲,被殺死、燒死一千多人,剩下不到一千人逃跑了。

  在城墻上看著漢軍戰旗烈烈飛揚,頂了好多天、壓力山大的孫祥熱淚盈眶,然后下令打開城門迎接徐晃入城。

  徐晃入城之后,認出了孫祥,發現孫祥曾是他手下的一個校尉,后來年齡到了,就去了雒陽,之后沒聽到他有什么消息,現在卻有些意外的發現他居然在這里。

  得知孫祥這些天的經歷之后,徐晃頗為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孫祥是個好漢子。

  緊接著,徐晃便得知了這些日子里城內發生的事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以為宗王不會這樣說,聽到風聲的時候還以為是叛軍故意這樣說,好蒙騙他們自己人賣命,可沒想到這居然是真的,趙王居然真的要和朝廷過不去?”

  “最開始我也很驚訝,不敢相信,直到他派出趙王府的衛隊要和守城衛兵爭搶城門控制權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真的要和叛軍聯手,于是我趕快帶人把他的衛隊殲滅了。”

  孫祥低聲道:“之后我派人包圍了趙王府,不讓他們內外交通,城內對此意見很大,很多官員和大戶人家對我施壓,要我撤兵,但是我沒有,一直都在看管著趙王府于是有些人坐不住了,還想刺殺我。”

  “看來叛賊不單單在城外,城內也有很多啊。”

  徐晃冷笑一聲,隨后便決定親自拜訪一下那位趙王。

  拜訪趙王之前,徐晃看到了面色慘白、眼窩深陷的趙國相服虔,看著這位聞名于世的大儒如此憔悴的模樣,徐晃也有點于心不忍。

  “您這樣憔悴的模樣,是多少日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嗎?您身兼一郡國之重任,還是好好休息才行啊。”

  “沒能制止叛亂發生,還鬧得那么多人喪命,這都是我無能的原因,事到如今,我哪里還有顏面談什么睡覺的事情呢?”

  服虔嘆了口氣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什么事情都辦不到,之后我會上表給陛下,自行請罪,還請將軍不要有任何隱瞞之處,我犯了什么錯,將軍直言,一應責任,我一力承擔。”

  徐晃感到無奈。

  這個事情還真不是服虔一個國相級別的官員能夠承擔起來的,因為邯鄲城里的事情牽扯到了一位宗王。

  徐晃是清楚的,度田令不僅涉及到官員,也涉及到了漢室宗親群體,甚至于那位獲得很多土地的前任小皇帝劉協的土地田產都要接受度田和納稅的申報,當然,劉協對這些還不是很有感觸,所以輕而易舉的就接受了。

  但是這些傳承已久的宗王則不同。

  他們擁有大量田產且自詡為漢室宗親,從來也不認為他們有納稅的必要,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度田最強釘子戶。

  而且身份上,他們作為宗親,身份特殊,地位特殊,一般官員不管自己認為自己的身份多么尊貴,也不敢正兒八經的和他們作對。

  就算是領下朝廷命令的官員,面對宗王的時候也多少有點顧忌,只不過劉備在這一次的行動之中特意囑咐了,就算是宗王,也一樣要接受度田令的調查。

  劉邦的基因確實很強,傳承到現在,漢室宗親的群體已經非常龐大了,其中并不乏有真正的人杰存在,可謂江山代有才人出。

  不過這個比例就有點小,比起人杰,蟲豸的數量明顯更大一些。

  劉備在上位之后對漢室宗親群體做了一個摸底,得知大部分漢室宗親群體到目前為止都是和他發跡之前一樣,是普通人,沒什么權勢,沒什么地位,沒什么財產,日子過得緊巴巴,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富裕,能算一般小地主的數量都是很少的。

  這一點其實也很正常,自漢武帝推恩令之后,漢室宗親群體越來越多,地盤也越來越小,利益也越來越不夠分,很自然而然的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階層分化。

  推恩令的確是一步好棋,極大的減輕了朝廷的負擔,為朝廷甩掉了大量的包袱,這一點,后來的明朝就沒有學到,朱元璋太愛自己的孩子了,搞得朱家子孫繁衍的太過于快速,給國家財政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漢帝國就沒有,漢室宗親淪為一般人并且經受苦難的事情一點也不少,就好比劉備當年所過過的那些日子,朝廷可沒說過會給他這個漢室宗親哪怕一丁點的服撫恤。

  漢室宗親們的長房嫡子繼承最大的財產,妾生子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只能分到一點點湯水,要說是有點能耐的,憑自己拼個未來也算是牛逼人物,但是大部分漢室宗親也都是正常人,普通人,能好好過日子都很不容易了,哪來的創業才能?

  于是越來越多的漢室宗親群體變得泯然眾人,甚至不如眾人,日子越過越潦倒,最后連一般百姓都不如,貧病交加而死的,并不在少數。

  對于這些人,漢皇室并沒有什么憐憫之心,也沒有什么人說過要去接濟這些比較窮困的漢室宗親群體,放任自由,生死聽天由命才是常態。

  所以漢室宗親群體到目前為止是一個很大的群體,正兒八經的人數都已經有十好幾萬了,但是真正算是帝國上層貴族的,也就那么極少數的一部分,金字塔塔尖上的有限的那么一點點。

  比如各大宗王。

  東漢時代的宗王基本上就是劉秀的子孫后代了,和西漢時代傳承下來的漢室宗親已經沒什么親緣關系了,而且窮困潦倒的漢室宗親群體基本上就是西漢時代的宗親群體,西漢時期的宗親群體也遠比東漢宗親群體的人數要大得多。

  現在的漢室宗王往上追溯幾代人,基本上都能追溯到劉秀身上。

  劉秀這么搞也有他的理由,因為侯爵在名義上還是能往上的,而王爵再往上就只能是皇帝了,給大家都封王爵,只會讓對皇權有野心的人越來越多,所以才要嚴格限制王爵的人選和數量,這樣才能更好的拱衛皇權。

  其他人不能做王爵,皇子做王爵才是最合適的,如此一來,皇室大宗沒有子嗣的時候,就能從旁支子弟之中選擇合適的人選來繼承皇位,于是這個規矩就那么定下來了。

  不過當前這個情況是有所不同的。

  因為劉備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東漢宗親,而是西漢宗親。

  他的上位實質上意味著傳承自劉秀血脈的東漢頂級宗室權貴們失去了大宗皇權,大宗皇權重新轉移到了純粹的西漢宗親手上,劉秀這一支已經失去地位和權勢了。

  這對于大部分東漢宗親來說,都不是好事。

  按照東漢的規矩劉備應該立他的兒子們做王爵,而他們這些傳承一百多年的王爵很有可能為此失去王爵的身份。

  所以他們也會擔心劉備會不會借助各種理由對他們下手。

  目前來說,不會太擔心的東漢宗親也就是劉虞、劉協等少數幾人,但他們本身就不是王爵,所以大部分東漢宗王都對劉備的上位持一個緊張、觀望的態度。

  在諸多政策沒有涉及到宗王群體的時候,他們稍微放心些,但是當政策涉及到宗王群體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

  而且東漢宗王群體內部也有一些消息流傳,得知此前劉備曾經被一個東漢宗王得罪過,對東漢宗王群體的感官可能就不太好,所以他們就很緊張,之前限奴令對宗室的限制和打壓就更加明確的增加了他們之間的對立和互相猜忌。

  如果說限奴令還沒有完全的觸碰到宗王群體的核心利益,那么度田令就真的觸碰到他們的核心利益了。

  看來劉備是真的要對劉秀的子孫們動手了。

  和正常的地主豪強一樣,東漢宗王群體往往也有數量較大的土地財富。

  皇室在政治上對他們的打壓換來的是在經濟上的寬容,經濟上的寬容換來的是他們對土地財富的大幅度擴張,有些善于理財或者比較貪婪的宗王就更是如此了。

  這些宗王擁有田地的數量不比那些地方上的超級大地主要少,地位還更高,更不可能有人和他們談什么稅收之類的問題。

  可現在不一樣了,劉備就是要和他們談稅收問題,不僅要談,還要正兒八經的收稅,還是階梯稅率,土地數量越大,超出部分的稅率就越高,最高居然要到四成五,這就是在拿刀子往他們身上砍肉下來吃。

  宗王群體得知此事之后,態度是比較一致的,就是驚恐和憤怒,只是程度有所不同,有人不是那么生氣,有人則氣得快要爆炸。

  趙王劉赦就是氣的快要爆炸的那種人。

  他打心眼里覺得劉備這個西漢皇族破落戶處心積慮奪取他們東漢皇室宗親的大宗皇權,最后還欺負小孩子,欺負老太太,把皇權奪到手里,那是純粹的厚顏加卑鄙,整個人就是大寫的無恥,完全沒有之前治世能臣的模樣。

  在他看來,劉備這種西漢遠支皇親和東漢正統宗室已經不是一種人了,能做官能伺候他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宗室皇親已經屬于恩賜,你又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篡奪皇位呢?

  你怎么敢?

  篡奪皇位也就算了,之前之后還搞出那么多幺蛾子,一個限奴令我們已經忍得很辛苦了,現在居然還要度田?

  度田?

  你知道度田是什么?

  伱知道度田意味著什么?

  你也配度田?

  當時服虔帶著度田令到趙王府來找劉赦傳達命令的時候,劉赦差點沒給氣死,他當時就指著服虔的鼻子讓服虔滾出趙王府,服虔沒有生氣,但還是不卑不亢的傳達了朝廷命令,說很快就會組織人手前來度田和計算稅額,讓劉赦做好準備。

  劉赦被氣的臉色發青,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服虔的“冒犯”和劉備的“算計”。

  于是他私下里和一些關系比較好的官員、豪族勢力做了協商,得知了他們也非常抗拒度田令,準備行“光武時故事”,掀起戰亂,以堅決的抵抗反制劉備無恥的命令,讓劉備認慫,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錯誤。

  于是劉赦思慮片刻,便決定加入進去,然后還派人去聯系冀州的其他宗王,想看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么想法。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劉赦還有更多一層的考量,他覺得劉備是西漢宗室,本質上和他們這群高貴的東漢宗室不是一群人,很難說能尿到一個壺里去,劉備現在的所作所為,很難說不是對東漢宗室群體的一次報復。

  這一次報復要是成功了,很難說不會再有下一次,如果還有下一次,會不會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嚴峻,到最后,甚至要罷黜他們這群宗王的身份呢?

  沒了這些傳承,他們還怎么過好日子?

  這是最本質的擔憂,也是劉赦等東漢宗親群體難以忍受的根本原因,懷著如此的憂慮之情,劉赦覺得如果這一次的反抗成功了,他們有必要正兒八經的豎起反旗,號召天下和劉備決裂,從劉備手里奪回大宗皇權,讓東漢宗王群體的好日子持續下去。

  否則,讓劉備這個西漢宗室余孽登上皇位執掌天下,鬼知道后續還有什么盤外招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之前,劉赦送去的消息還沒什么回應,其他宗王那邊似乎對于劉赦的提議還不是很心動,但是劉赦覺得自己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所以就在叛軍集結準備突襲邯鄲城的時候,發起了對邯鄲城的“里應外合”。

  但是他算來算去,沒算到趙國郡國兵都尉孫祥是個有能耐的人,也是對劉備忠心耿耿的部下,領著兩千多郡國兵還提前得知了叛軍將要進攻邯鄲的情報,于是快速行動,掌控了整個邯鄲城,還把他派去協助叛軍行動的隊伍給打垮了。

  之后更是冒著大不敬的罪名包圍了趙王府,把他給困住了,雖然之后沒有對趙王府發起什么其他的軍事行動,但是一個包圍一個戒備,足以讓劉赦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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