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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五十二 他不需要傳國玉璽

  既然要忽悠,那就忽悠個徹底,要利用,也要利用個徹底。

  劉虞那么有名望、地位的漢室長者如果不用起來,如果不榨干他的利用價值,那多少有些浪費了。

  所以劉備決定讓劉虞來為自己主持禪位儀式,讓劉虞成為漢室宗親的見證者和代表者,以劉虞為支點,翹起整個漢室宗親團體,讓他為自己背書。

  當然了,劉虞心里肯定多少有點不愿意。

  所以,劉備要搬出董老太太的名義,加個碼。

  那劉虞就很郁悶了。

  “我?”

  劉虞一愣,大驚道:“太皇太后讓我來主持禪讓儀式?”

  “對啊,您德高望重,還曾經擔任過宗正,是宗室知名的長者,大漢宗室就沒有不認識您的,這件事情您參與進來,對我而言更有幫助。”

  劉備笑道:“太皇太后說她畢竟不姓劉,權威不夠,劉氏內部的事情,她不好參與過深,有一個在劉氏宗族內部有廣泛威望的老人來主持,最合適不過了。”

  “這這這…太皇太后真這么說?”

  劉虞一臉震撼:“這…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嗎?我…我雖然擔任過宗正,但是這個事情…我還是…不要做比較好吧?玄德,你為什么不找你的老師,或者鄭祭酒呢?”

  劉虞想禍水東引?

  這可不行。

  他們兩人可是我的摯愛尊師、引路賢人啊。

  加錢也不行。

  以后還指望他們幫我做點事情呢,要讓他們做這個事情,把不破金身給破了,那以后辦事就會不太利索了。

  而你劉虞就不同了,伱一個保皇派,保守派,毫無進取精神,養著你,不就是為了現在這個時刻的一次性使用權嗎?

  你還想跑?

  你跑得掉嗎?

  “司徒公,太皇太后的意思,您也要違背嗎?”

  劉備正色道:“這可是關系到大漢江山延續的事情,您作為宗室長者,地位崇高,人人尊敬,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回避的。

  說到底,這是漢室內部的事情,太皇太后姓董,還是不便參與,太皇太后的旨意很快就要下來了,到時候,您可不能推辭啊。”

  真要下旨啊?

  看著劉備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劉虞的腦袋里更亂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不知道這個事情對自己會有多大的影響。

  但是他知道的是,如果劉備真的做了皇帝,而這個忙自己不愿意幫的話,那自己這個司徒也就算是到頭了,可以準備告老還鄉了。

  就這,還要擔心劉備成為天子之后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會不會讓自己的晚年不夠安詳。

  他和劉備沒有什么太多的關系,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不像鄭玄和盧植,那都是對劉備有大恩的人物,劉備不愿意讓他們在這個事情上出頭,顯然也是知道這個事情不太好聽,容易惹人非議。

  所以劉虞才必須要頂上去。

  得罪皇帝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得罪一個實權甚至是威權皇帝的皇帝,那就更是愚蠢中的愚蠢了。

  劉虞不是一個蠢人,他只是多少有點文人氣息,但是并不傻,所以最后,劉虞也不敢拒絕,只能支支吾吾的對這個事情默認了,說還是聽太皇太后的命令。

  如果太皇太后真的下旨了,他責無旁貸,絕不推辭。

  這是他最后的堅持。

  劉備于是立刻趕赴尚書臺,讓張讓親自執筆,以太皇太后董氏的口吻秘密起草了天子劉協的禪位詔書,然后在張讓震撼的注視下,把這份詔書收進了懷里。

  張讓曾經為劉備的前途設想過多種可能性,做皇帝這種可能性他當然也設想過,只是沒有想太多,但是就是這種他沒有想太多的可能性,現在成真了。

  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于是他看著劉備發問了。

  “玄德,你…真的就要做皇帝了嗎?”

  劉備抬起頭看了看他。

  “此非我本意,但是事已至此,我沒有選擇,你也一樣,老張,我登基之后,也是需要宦官伺候的,到時候你就是宦官們唯一的首領。”

  劉備拍了拍張讓的肩膀:“侍奉我不難為你吧?”

  張讓看了看劉備的手,有看了看劉備的臉,咽了口唾沫,并沒有猶豫很長時間,就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能侍奉您,是老奴的榮幸。”

  他向著劉備低下了頭,以一個奴仆對主人的態度向劉備表示恭順。

  劉備看了看他,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面色平淡,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該除掉的就都除掉,不要顧念舊情,有些時候你顧念舊情,人家拿你當籌碼,和別人討價還價,這種事情是最傷人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能接受的,僅僅只是你。”

  張讓心中一凜,懷疑劉備是不是已經知道什么了,于是暗自嘆息。

  但是他的表態毫不猶豫。

  “您的要求,就是我的目的,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留在宮中,最后留下來的,一定是對您絕對忠誠、絕對干凈的。”

  劉備相信張讓是個聰明人,只要不顧念舊情,他想活下來絕不是難事。

  所以,他放心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張讓。

  時間緊迫,帶著詔書的劉備再次回到了老太太的寢殿,摒退左右,把禪位詔書拿給老太太看。

  “這是司徒公和臣一起擬定的禪位詔書,您覺得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老太太把這份詔書看了好幾遍,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你都準備的那么齊全了,連劉虞都那么幫你了,老婆子還有什么好說的?就照你說的辦吧,該怎么做,就怎么做,老婆子是無力管顧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少頃,從床邊摸出了一枚印璽,遞給了劉備。

  “你自己蓋上吧,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你要做皇帝了,這是皇帝代代相傳的東西,這傳國璽從此便是你的了。”

  劉備點了點頭,接過了傳國璽,看了看。

  這傳國璽方圓四寸,上鈕交五龍,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花鳥篆字,其中一角是黃金補上的,據說是當初王莽篡位時被太后王政君摔壞的。

  王莽上位純靠名望和各種玄之又玄的忽悠技術,政治根基倒是不淺,但是缺少實際的軍功,缺少威壓天下的實際威望。

  要讓劉備來看,王莽就是典型的內部上位,根基并不牢固,全靠名聲和大家的幻想,屬于幻想圣君,一旦幻想被他的實際操作打破了,他的帝位也就搖搖欲墜了。

  所以王莽無比在意這東西,這東西能給他的名義提供加持,能讓大家對他多一層幻想濾鏡。

  董老太太好像也非常在意這物件,看著劉備打量傳國玉璽的模樣,笑了。

  “這傳國璽還真是有趣的物件,連發生的事情都一模一樣,當年,王莽把這東西從王政君手上奪走,王政君大怒,把這東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摔壞了這東西的一角。

  王莽心疼啊,趕快撿起來,叫最好的匠人用純金修補,補成了這個樣子,結果二百年后,這東西又從老婆子的手上交給你,老婆子也是個孤老婆子,協也是個沒爹沒娘的苦孩子,而你…“

  老太太似是無奈似是嘲諷的瞧著劉備:“玄德,你說老婆子是不是該把這東西再摔壞一個角,然后再交給你比較好?這樣才比較合適吧?”

  劉備當然聽出了老太太話語里那藏不住也不打算藏的情緒。

  不過他并不在意。

  老太太行將就木,就算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他也不會把老太太怎樣,他只會微笑面對。

  他看著靠在床上微笑的老太太,又看了看這枚小小的傳國璽,然后輕輕一笑,一甩手,把這東西從手上拋出去,任由這東西摔在了地上。

  就像扔掉一個酒杯、一個碗一樣,毫不糾結。

  還好沒摔壞。

  于是老太太面色一變。

  “你這是…”

  “皇帝的地位和權力從來不是來自于這東西,正統也不是,這些東西來自于軍隊,來自于功績,來自于人心,來自于我本人所做過的一切,所經歷過的一切,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事情,我才能夠走到今天。

  否則,就算有了這東西,難道天下人就會承認我的天子之位嗎?難道您會因為我從您手上奪走了這物件,就會在這禪位詔書上蓋上印璽嗎?不是的,大家沒那么簡單,這東西是勝利者的戰利品,而非勝利者的緣由。”

  劉備微笑道:“太皇太后,追求這種東西的人,不過是想要給自己充滿罪惡感的內心增添一絲慰藉罷了,他們知道自己的上位是多么的骯臟、罪惡,知道自己用的手段很卑劣。

  放到正常時候,他們也都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該被亂刀砍死,以至于午夜夢回,自己都會被自己的噩夢給驚醒,他們知道自己是罪人,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罪過。

  所以,他們生怕自己的位置會被其他人有樣學樣的奪走,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并且獲得足夠的安全感,才需要各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的地方,試圖讓天下人相信他命該如此。”

  老太太頓時目瞪口呆。

  “這…”

  “但是我不需要。”

  劉備伸手指向了自己:“我沒有犯過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我所為的從來不僅僅是我自己,我是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想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少受一點罪,多吃幾頓飽飯。

  我不是為了當皇帝而當皇帝,我當皇帝,除了個人想法之外,也多少有點身不由己的味道在里頭,現在做皇帝,我自己也不是那么樂意。

  主要是外面有太多太多人被嚇到了,特別需要安全感,否則他們會覺得自己的權力和地位無法保持,家族的安全也無法保持,所以才想讓我做皇帝。

  而之所以我成為他們的擁護目標,是因為我立下的戰功,是因為我創下的政績,是因為我力挽狂瀾,把大漢從崩潰邊緣拉了回來,挽回千萬人命,是因為實實在在肉眼可見的功績,而不是什么讖言、祥瑞。”

  如此說著劉備站了起來,彎腰把傳國玉璽撿起,拿過老太太的手,把傳國玉璽放回了老太太的手里。

  “所以他們需要我,他們需要我來保護他們,所以,愿意用皇帝的地位和權力和我交換,讓我成為他們的保護者,本質上,他們需要我,大過我需要他們。

  這一切不過是按照流程走個過場罷了,讓這個過程好看一些,讓那些滿懷私欲的人們心里好過一些,這是他們需要的,而不是我需要的,因為我從來也不是一個罪人。”

  “我從不認為我這樣做是一件錯事,在這件事情中,我絕不是一個純粹的加害者,對于大漢,我的功勛遠遠大過我曾經犯過的一些過失,而我做了皇帝以后,會將這些過失彌補。”

  “太皇太后,這東西您收好吧,就當作是一個可以收藏的有點價值的物件,閑來無聊拿出來把玩把玩,解解悶,我做皇帝以后發號施令,也不會因為這玩意兒就有了效力。”

  說完,劉備拿著那份詔書,向老太太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對那枚傳國玉璽沒有絲毫的留念。

  直到劉備離開之后很久,老太太才撫著胸口緩過神來。

  然后,便是深深嘆息。

  她扭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那枚傳國璽,緩緩搖了搖頭。

  她第一次感覺這東西那么扎眼,那么討人厭那么…臟!

  “越缺什么,越要什么,這話真沒說錯,可自古以來,真的有這樣問心無愧的人嗎?他劉玄德真就完全沒有私心嗎?”

  沉默了一會兒,老太太痛苦的皺了皺眉毛,緩了好一陣子,胸口疼痛稍減,才喊人進來。

  “去把協叫來,我有事情要和他說。”

  “唯。”

  一名年輕的內侍應下了。

  離開宮殿之后,劉備再次來到了司徒府,把蓋上了印璽的禪位詔書給劉虞看了,劉虞膽戰心驚的接過了詔書,看了好幾遍。

  等看到最后的印章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一切已經不可逆轉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劉備要做皇帝。

  傳國璽已經蓋上了,這套流程的所有合法手續已經完成了,對皇權擁有最高宣稱權的太皇太后董氏已經服從了。

  所以,他這個漢室宗親當中的長者也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微嘆一聲,搖了搖頭。

  “玄德,天子之位,不是那么好做的,比起大將軍來,天子更尊榮,但是身上的擔子也更大,愿你成為天子之后,不要忘卻現在的一切,不要因為成為了天子便放浪形骸,那樣的話,你辛苦構建起來的一切,會很快崩塌的。”

  睜開眼,劉虞對著劉備笑了笑。

  “好日子來之不易,我還沒有過夠,你可千萬別讓我再憂心勞神了,可好?”

  “我答應您。”

  劉備微笑道:“您幫了我一個大忙,那么讓您安心養老,富貴終老,就是我對您的承諾。”

  “如此,我便放心了。”

  劉虞于是松了口氣,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放下了手里的詔令,端正了一下衣冠,對著劉備下拜。

  以臣子之禮。

  “臣劉虞,拜見陛下。”

  劉虞,是第二個用臣子之禮對著劉備下拜的人,也是第一個承認劉備天子身份的大臣。

  對此,劉備心中并沒有什么太過深刻的感觸。

  他彎下腰,扶起了劉虞。

  “司徒公請起。”

  “謝陛下。”

  劉虞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這場大戲的全部前奏也算是走到了盡頭,最重要的前期準備工作也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正戲上演的時候。

  對了,還有鄭泰,那混蛋可不能放過了。

  派去偵察鄭氏動向的人給劉備送來了準確的消息,說鄭氏家族好幾個月之前就有舉族南下逃亡的準備,現在似乎已經有了路線上的安排。

  這可不是劉備愿意看到的事情。

  這群混蛋根本不配有什么未來,把他們全部拿下即可,等到登位當天,再殺了他們昭告天下,宣示自己和古文學派之間再也沒有很么茍且鉆營的關系。

  鄭泰的行蹤已經被牢牢看住,他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雒陽城。

  至于鄭氏家族,劉備則下令讓程普帶兵星夜奔赴開封,將鄭氏宗族一舉拿下。

  既然決定撕破臉皮,那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是時候該讓古文學派的這幫蟲豸們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軍事強人了。

  可別真以為我不會對你們出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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