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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六 看起來,袁紹還是比袁術要強一點的

  戰場上,漢軍已經完全狂熱了。

  呂布在沖,張遼在沖,李肅在沖,張楊也在沖,甚至于已經擊破了中軍前方防御的徐晃也在沖,跟著徐晃一起出戰的史渙、張郃也在沖。

  擊殺了張南、生擒了焦觸的張飛也沖了過來。

  一矛刺穿韓猛身體的龐德也沖了過來。

  劉備最后看著董卓那邊也躍躍欲試,于是便點頭讓董卓也帶兵沖了上去,董卓毫不猶豫的領兵沖鋒,向前爭搶功勞,大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架勢。

  于是這場袁紹爭霸戰又多了一名參賽選手。

  他們全都在向前沖,全都瘋狂的撕扯著袁紹軍隊那脆弱的陣勢,就像是一群餓急了眼的野狼,瘋狂的撕咬著獵物的身體,咬的血花四濺…

  望著這瘋狂的一幕,站在劉備身邊登高遠望的程立十分感嘆。

  “這樣的軍隊,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對抗呢?所有大言不慚之輩,都將在這支軍隊的威懾之下,徹底崩滅,大將軍的威勢,天下間將沒有人可以抵擋,也不會有人敢于反抗。”

  劉備扭過頭,看了看大發感慨的程立。

  “仲德所言,我很喜歡聽,但是根本上我還是能夠確認這件事情不太可能的,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驅,凡是涉及到利益,就算我再怎么強大,也會有人敢于反抗我的。

  人啊,就是這樣,刀子不架到脖子上,不受到最嚴重的生命威脅,甚至不見尸體躺在自己面前,那就絕對不會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所以不管怎么威懾,都沒用。”

  程立看向了劉備。

  “大將軍所言,立并非不認同,但是以大將軍之強,立認為,所有人想要做什么違背大將軍的意愿的事情之時,都會有一絲顧忌。”

  “是嗎?如果我說我想要度田呢?”

  劉備笑瞇瞇地看著程立。

  “度田…”

  “對啊,度田。”

  劉備笑道:“這可是當年光武皇帝都不能壓服天下的事情,以光武皇帝之強尚且不能徹底壓服天下,還有那么多人起兵反抗,我的威望又如何能和光武皇帝相提并論呢?所以,以后必然還有很多仗要打。”

  程立想了想。

  “大將軍,您未來的志向,是度田嗎?”

  “自然,不度田,大漢是沒有未來的。”

  劉備點頭,看著激烈的戰場,緩緩道:“清掃叛亂,穩定天下,最多只能讓大漢維持到我死,但是度田成功的話,大漢就能多維持一些時候了。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度田做準備,袁紹和袁術之所以能夠囂張一陣子,也是我想要為之后的度田多掃除一些阻力,這樣未來面對的敵人就不會太多。”

  程立聽后,默然無語,好一陣子才重新開口。

  “這是觸及到根本的事情,古往今來,凡是涉及到土地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妥善處理完成,朝里朝外,中央地方,總會有數之不盡的反對者,所以大將軍若要如此行事,風險很大。”

  “那么,仲德,你愿意幫助我嗎?”

  劉備看著程立:“若我要度田,你會支持我嗎?”

  程立眨了眨眼睛,隨后笑了出來。

  “程氏并非家財萬貫土地無數的家族,大將軍若要度田,那便度吧,程氏有大將軍的提攜,區區土地,并不在話下,大將軍的恩情,立愿以性命回報。”

  劉備看向程立的面色變得柔和起來。

  “既如此,也不枉費我對你的看重了…對了仲德,之前伱說,你想要改名?”

  程立點頭。

  “大將軍說過夢見屬下的時候,曾在泰山之巔遇見仙人捧日,立以為,既然如此,便應該順應大將軍的夢,將名從立字改為昱字,大將軍以為如何?”

  “昱…”

  劉備笑了笑:“上頭有一個日,程昱,好,好,不錯的名字,仲德所愿意,便改名吧。”

  “唯!”

  程昱很高興。

  兩人談話間,戰場局勢已經朝著更加一邊倒的情況發展了,張飛、龐德、呂布、董卓等等世間悍將帶著強悍的兵馬圍攻袁紹,袁紹的中軍大陣被打的千瘡百孔,已然崩潰的不像個樣子。

  田豐拼命調遣各路兵馬前來支援,抵抗漢軍騎兵的沖擊,但是并沒有什么效果,來自漢軍的沖擊還是那么的犀利,袁軍失去了軍陣之后,散落的兵馬并不能抵抗騎兵的沖擊,反而成為漢軍騎兵的活靶子。

  而在此之前,袁紹的騎兵已經被漢軍騎兵擊垮了。

  袁紹身邊還剩下最后一支五百人的親衛鐵騎,是他最精銳的軍隊,花了很多的錢招募和訓練出來的精銳騎兵,人人披甲,戰斗力極強,是袁紹的護衛,關鍵時刻保護袁紹逃脫死局的重要存在。

  而一旦這支軍隊投入了戰場,就意味著袁紹的生命不能得到保證了。

  而如果這支軍隊不投入戰場,袁紹中軍大陣的最后一層防御也將在短時間內被蜂擁而至的漢軍突騎撕碎,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將軍!事已至此,再不撤退,就真的晚了!”

  田豐一把抓住了袁紹的手,強硬的要求袁紹立刻撤退。

  靠著五百精銳鐵騎的保護,想要逃離戰場,不難。

  但是袁紹卻在一陣沉默之后,露出了苦笑。

  “元皓,你知道剛才劉玄德對我說了什么嗎?”

  田豐一愣,忙道:“將軍!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請將軍立刻撤退!這里交給豐來應對,豐一定為將軍爭取撤退的時間!”

  袁紹卻仿佛沒有聽到田豐所說的,自顧自地訴說著自己心里的話。

  “劉玄德對我說,我從來都是一個懦夫,一個只敢凌辱比自己弱的人的懦夫,而他不是,他是一個勇者,因為他的敵人一直都比他強,但是他還是敢于挑戰,并且獲勝了。”

  “將軍…”

  “我當時很不服氣啊,我覺得我怎么可能是個懦夫?我怕過誰?我從來也不曾退縮啊,一時的撤退不算什么,時局不利于我,我撤退,整軍再戰,這不是懦夫啊。

  可是就在剛才,我又稍微想了想,我發現,他說的可能沒錯,我或許真的是個懦夫,我很少與真正比我強的人對抗,我從來也不會去做什么太過于冒險的事情。

  而劉玄德不一樣,他從起兵開始,一直都在和我們認為很強大的很難對付的人去戰斗,沒人覺得他一定可以獲勝,可他每一次都獲勝了,而我呢?”

  袁紹轉過頭,看著田豐:“或許我和他之間的差距就在這里,他總是敢于和比他強的人作對,而我卻沒有,或者說,我的位置已經太高了,我很難找到比我強的人,所以,我…我真的不如他。”

  田豐愣在當場。

  “將軍,您…”

  “四世三公的袁氏,但是給了我什么呢?我們出身那么高,那么貴,可到頭來,卻被劉玄德這個邊地混子給殺得一干二凈,元皓,你說,四世三公到底有什么意義?”

  袁紹雙目微紅,眼淚溢出眼眶,凄愴道:“累世富貴,我們袁氏真的就比其他人更強嗎?如果是,劉玄德為什么能把我們全部殺死?如果不是,袁氏的先祖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元皓,我真的有點搞不懂了,四世三公,這對袁氏來說,到底是榮耀,還是詛咒?袁氏子孫到底是該為此感到榮耀,還是應該痛恨這個詛咒呢?”

  田豐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在這血火廝殺的戰場上,在這每時每刻都有人喪命的戰場上,袁紹卻完成了屬于自己的頓悟?

  這又有什么意義?

  袁紹很快擦干了眼淚,面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我做錯了很多事情,我也犯下了很多不可饒恕的罪行,這些,我都認了,但是劉玄德說我是個懦夫,我堅決不能認,所以元皓,我不會走的,要么戰勝,要么戰死,袁氏的最后一人,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

  “將軍,您可以走的。”

  田豐凄愴道:“您留在這里,是必死無疑的,劉備的軍隊太強了,我們不是對手…”

  “對啊,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能走。”

  袁紹的面容一陣抽動,繼而奇跡般的展現出了笑容。

  “四世三公的袁氏,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這樣一個以弱勝強的機會,對袁氏來說,是多么的珍貴啊!我怎么能走呢?我唯有死在這里,才能證明我不是一個懦夫!”

  田豐無話可說了。

  袁紹拔出了腰間戰刀,緊緊握著這把刀。

  “這一戰,不是別人的戰斗,而是我和劉玄德的戰斗,他還沒有離開戰場,我怎么能離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元皓,你走吧。”

  “我哪里還有能走的地方呢?”

  田豐苦笑連連,說道:“將軍,事到如今,就算不死在這里,我也會死在其他的地方,將軍若不棄,便帶著我一起死吧。”

  “那就對不住了,元皓。”

  袁紹哈哈大笑道:“黃泉路上,你我相伴而行,倒也不顯得孤單了。”

  “如此甚好。”

  田豐也拔出了腰間戰刀。

  于是,兩人帶著五百親衛鐵騎,對著洶涌而至的狂熱漢騎展開了最后的沖鋒。

  袁紹特意讓人舉著他的帥旗,他要讓劉備看到自己的帥旗,他要讓劉備看到他最后的戰斗,直到最后的死亡。

  劉備也確實看到了,那大旗確實挺顯眼的,劉備站在高處遠眺,看著代表袁紹的帥旗沒有向后,反而奮勇向前,沖向了洶涌而至的漢軍鐵騎,便知道袁紹做出了什么選擇。

  “看起來,袁紹還是比袁術要強一點的。”

  劉備嘆了口氣,緩緩道:“袁術在最后一刻還是選擇了求饒,而袁紹直到最后都沒有向我求饒,而是選擇沖鋒陷陣,果然啊,這兩人終究還是有些區別的。”

  程昱冷笑。

  “那又如何呢?四世三公,不過一捧黃土,將軍令旗所指,所向披靡,袁氏崩滅,天下臣服,這一戰之后,至少在明面上敢于反抗將軍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話是這樣說,只不過眼看著故人離我而去,心里多少有些惆悵。”

  劉備緩緩道:“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這個人很念舊,越是故舊,我越舍不得,哪怕心里恨他恨得要死,當他真的死了,我還是忍不住的惆悵啊…”

  程昱沒再說什么,眼睛也看著那片洶涌而瘋狂的戰場。

  他和劉備一起,看著那桿代表袁紹的帥旗左沖右突,最后被團團包圍,并且最終倒下,再也看不到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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