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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 你也配姓趙?

  楊賜當然知道就此停下行動的危害。

  但是到底是停下行動危害大,還是繼續行動危害大,個中利弊,他還要好好兒的權衡權衡。

  只是楊彪感覺局勢已經容不得繼續權衡了,再這樣下去,整個雒陽都能看出今文學派是塊扶不起的爛泥了。

  往后的斗爭還怎么進行?

  于是在楊彪的再三請求下,楊賜只能無奈的前去和諸多家族進行這一問題上的商議。

  果不其然,諸多今文學派閥閱家族話事人為楊氏提議的向皇甫嵩及其背后的涼州武人集團伸出橄欖枝的建議而感到震驚、震撼、震怒。

  你說你們向朱儁手下那些江東寒門武人伸出橄欖枝也就算了,他們地位低,胃口小,而且也沒有和中原士人有什么太說不過去的矛盾,基本上還屬于雙方可以勉強接受對方存在的狀態。

  楊氏如果真要扶持,也不是不行,只要他自己拿的出那些政治資源來就可以,我們坐山觀虎斗,看看結果未嘗不可。

  可涼州人…那真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楊賜和楊彪兩父子跑了一圈,愣是沒有一個家族松口,甚至好幾個家族都閉門不見,表示您老人家自己玩去吧。

  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之間的矛盾尚且還可以認為是儒學內部矛盾,雖然你死我活,倒也不至于互相開除對方的漢籍或者說是人籍。

  而對于涼州人,那真是連對方的漢籍和人籍都要被開除掉的。

  伱們現在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那還是省省吧,這個事情沒有商量下去的必要!

  勉強見了楊家父子一面的幾個家族首腦都在話語間用比較委婉的語氣和詞語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果然,如同楊家父子所想的,這一切困難重重,難以開展工作,閃電五連鞭抽了第一鞭下去之后,就無法再抽第二鞭了。

  不怕成為笑柄嗎?

  楊彪氣急,幾乎就這樣問了。

  然而得到的回答還是一樣的冷漠。

  比起成為笑柄,他們更害怕失去既得利益,他們害怕失去他們本該擁有的,絕對不能接受。

  笑話?

  笑就好了,有什么所謂的?

  只要我家子弟還能輕松做官,只要我家家業還能輕松傳承,只要我家的富貴還是屬于我家的,其他的,重要嗎?

  于是到了入夜時分,楊彪向楊賜表明了心意。

  “父親,兒子決定主動拜見皇甫嵩。”

  “你決定好了?”

  楊賜看著楊彪:“這可不是什么尋常的事情,一旦走出第一步,就沒有回頭路,從此,咱們楊氏和皇甫氏就是一路人了,學派當中的其他人又會怎么看待楊氏呢?”

  “他們不敢失去楊氏,他們雖然只是一群蟲豸,卻比我們更加患得患失,他們很清楚一旦失去楊氏,他們就是一盤散沙,必然被古文學派各個擊破!”

  楊彪怒道:“既然不愿意,那就甩開他們直接去做我們想要做的事情,未來獲得回報,楊氏必然更加輝煌,還怕他們不后悔嗎?”

  楊賜聞言,沉默片刻。

  少頃,他深深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愧是我的兒子,去做吧,不管發生了什么,為父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你,不必在意那些蟲豸會說什么,你說的沒錯,他們不敢失去楊氏。”

  “謹遵父親之命!”

  楊彪立刻決定行動起來。

  楊彪先去拜見了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酈,試圖通過皇甫酈做中間人和皇甫嵩接洽。

  而與此同時,雖然還沒有確定能和皇甫嵩達成合作,但是閃電五連鞭不能停,停下來就等于是認輸了,于是楊彪準備在第二鞭進行的同時,開始發動第三鞭。

  第二鞭是合縱連橫,拉攏外部勢力相助,而第三鞭則是直接指向盧植,發力點是挑撥宦官和古文學派之間的關系,利用宦官勢力打擊古文學派,屬于借刀殺人。

  楊彪對自己的這個行動有著十足的把握。

  他相信剛直的盧植一定不能忍耐冀州的現狀,一定會彈劾宦官,與之決裂,然后引發宦官對古文學派的打擊報復。

  那場面,一定很好看!

  皇甫酈對楊彪的來訪感到非常吃驚,他感覺這些高門士族和他們這些涼州武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現在,楊彪還就真的出現在了皇甫酈的面前。

  皇甫酈驚訝的出門迎接楊彪,然后把楊彪請入了正廳,請上座,奉上酒水、果品。

  “楊君大駕前來,蔽府何其幸也,但不知楊君前來,所為何事啊?”

  楊彪笑了笑,輕聲開口。

  “近來京城中發生的事情,皇甫君應該有所耳聞吧?”

  皇甫酈知道楊彪所說的是雒陽民謠的事情。

  這個民謠剛剛傳開的時候,作為謁者仆射的皇甫酈便知道此事,還曾奉皇帝的命令去傳達調查此事的命令,皇帝對這件事情好像也挺在意。

  眾所周知,民謠從來都不是什么民間人士無聊的時候傳唱的歌謠,而是政治行動的前奏曲,皇甫酈知道這首民謠一旦傳唱開來,便一定是有人想要對民謠主角盧植做點什么事情。

  當時他身邊的人都在說這肯定是今文學派對之前的失敗不甘心,所以要反攻古文學派,所以唱一首民謠掀起反攻的浪潮,不過目前為止只是進展了第一步,第二步遲遲未見。

  都快一個月了,這前奏曲明顯有點長。

  至于這第二步為什么沒有開始,皇甫酈卻是不知道的。

  盡管如此,皇甫酈還是有點誠惶誠恐。

  和那些經過打擊之后對東漢中央徹底失望并且開擺的涼州人不同,皇甫氏和團結在皇甫氏周邊的一群人連續數代人都在為東漢朝廷戰斗,他們在心理上和那些更西邊與羌人雜居的漢人不同。

  他們自忖不是什么極惡涼州人,經過那么多年的服務,他們覺得自己怎么著也能算是個榮譽關東人,應該和那些極惡涼州人劃清界限,不與他們有什么來往。

  一直以來,皇甫氏都在努力為朝廷征戰、服務,努力表現的十分忠誠,為的就是朝廷的認可,雖然事實上朝廷也的確因為皇甫氏的忠誠而對皇甫氏比較優厚。

  但是社會上,皇甫氏因為出身涼州的關系依然得不到他們渴望的尊重。

  如今,輿論話語權被士族掌握,所謂的得到尊重,當然是指得到士人的尊重,而若要得到士人的尊重,又該怎么做呢?

  當年的涼州三明個個都努力過、嘗試過得到士人的尊重。

  張奐屬于時運不濟,正準備在京師大展拳腳,卻被宦官忽悠,致使著名黨人陳蕃身死,雖然之后多做彌補,也不能改善自己的處境,在官場上郁郁不得志,無奈歸鄉以終老。

  他本家先人皇甫規都有文才,熟讀經典,甚至開館授徒,努力讓自己顯得文質彬彬沐浴王化,努力向關東士族靠攏,甚至在第一次黨錮之禍發起的時候以自己沒有被納入黨人群體當中感到恥辱,居然上表皇帝主動要求成為黨人!

  然而在關東士人看來,這一行為十分可笑。

  歸根結底一句話——你也配姓趙?

  死都不算上你。

  兩人郁郁不得志。

  段熲算是看透了一切,知道涼州人終究不會被關東士人接納,于是直接開擺,干脆的投靠宦官,擔任太尉,權傾一時。

  這一行為看似十分成功,結果在時任司隸校尉陽球消滅大宦官王甫的政治行動中受到牽連,徹底倒臺,在獄中自刎,下場凄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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