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來恭賀的人很多,時間也比較晚了,于是劉備招待來家里恭賀的客人吃了頓飯。
另外考慮到天氣很熱,于是劉備搭起了臨時的涼亭給大家避暑,然后上了一些冰涼開胃的飲食,也算是對得起這些前來給劉備恭賀的人們。
飯后,劉備又挨個親自把賓客們送走,感謝他們的恭賀,說著等孩子三個月之后再請他們來吃飯,到時候大家再好好兒的喝一場。
賓客們都離開之后,劉備把孩子交給三個老人,讓他們繼續歡樂,自己則先后去到了韓寧和韓小蝶的臥房看望她們,陪她們說話,給她們喂藥,安撫她們,把她們哄睡著了。
等她們都睡著了,劉備才來到三個老人這邊看望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
這一來,就聽到三個老人正在商量該如何給孩子起名。
起名?
封禪永理嗎?
劉備笑了笑,搖了搖頭,心里頭起了一絲漣漪。
原先的歷史上,劉皇叔的家室是一團亂麻。
最早的妻子是誰,最早的兒子是誰,最早的女兒是誰,什么時候誕生的,后來發生了什么,都已經不可考。
只知道劉皇叔從討伐黃巾開始,再到入主徐州之前,已經數次失去了正妻。
正妻都是誰,沒人知道。
人數是幾人,有什么經歷,什么時候嫁給劉皇叔,什么時候去世,為什么去世,有無生育,也沒人知道。
徐州期間,劉皇叔還至少有過一個兒子,但是他敗退之后,他的下落,沒人知道,其他的孩子命運如何,也沒人知道。
荊州期間,還有兩個女兒淪為戰俘,從此不知所蹤,大概率成為某些曹營將領的玩物,這都算是運氣好的,至少不會挨餓受凍。
糜夫人因為是糜竺的妹妹得以記載,甘夫人因為是劉禪的母親得以記載,孫夫人因為是孫權的妹妹得以記載,吳皇后因為是皇后得以記載。
除了這四個女人有明確的出身姓氏記錄之外,甚至連劉永和劉理的生母都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記載。
就算劉皇叔后來貴為皇帝,除了皇后吳氏之外,其他后妃也沒有任何記載。
這對于一個政權的領袖來說,是極不尋常的,就算季漢沒有史官,關乎劉皇叔這個皇帝的個人生活應該也是有記載的才是。
劉備思考了很久,大概覺得自己能稍微理解劉皇叔了。
這些傷心事對于年老、功成名就的劉皇叔來說應該一直都是內心深處無法撫平的傷痛,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提起這些傷心事,更不能向別人提起,也不愿意讓這些事情記錄在史書上。
如果記載下來了,感覺就像是給他個人的永久的鞭笞似的。
這是一道又一道的傷疤,在他的心底深處埋藏著,不能提,一提就要流血。
雖然他最后成為皇帝,但是前半輩子沙場征戰流離失所讓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每次失敗、每次流離失所都會失去自己的家人,回歸到一個人孤零零的狀態,他心里不會連一點觸動都沒有。
這些回憶積少成多,最后累積成永久的痛苦。
從這一點出發,劉皇叔的家庭記載十分有限這件事情就有那么一絲悲涼的意味在里頭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劉備望著自己兩個剛剛出生的兒子,發誓自己絕對不會讓劉皇叔所遭遇的事情重現在自己和他們身上。
這一次,不會再有妻離子散了。
所以這一次,也不會再有封禪永理了。
他要徹底改變這一切,他要徹底改變全部的全部。
但是想要達成這個目標,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無數艱難險阻在前頭等著他。
這不,他沉浸在升級成為爸爸的喜悅情緒當中還沒幾天,事兒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八月下旬某日夜,張讓通過東園途徑秘密會見了劉備,跟他說了一個事情。
楊氏那邊有點小動作。
隨著時間推移,東園逐漸走上正軌,張讓貫徹自己最初的目的,誓要把雒陽城打造成自己的超級情報基地,控制雒陽,掌握天下情報。
于是越來越多的東園密探開始在雒陽城內活動,他們從事各種各樣的職業,擔任各種各樣的職務,生活在雒陽城的每一個角落。
楊氏對此一無所知,毫無防備,辦事也從來不講保密,保密水平低到沒眼看,于是他們的謀劃很快就被東園密探給盯上了。
甚至好幾個東園密探還被楊氏的人收買了充當水軍,指著他們到時候給盧植上眼藥。
然后東園密探們轉身就把消息告訴了張讓。
根據他們了解的內容,楊氏正在籌備一次輿論攻勢,打算對盧植下手,具體內容是把盧植捧為平定太平道起事的第一功臣,甚至是唯一的功臣。
他們會派很多人在雒陽散布消息,并且還會動用童謠這個大殺器。
其他人,包括大將軍何進在內,都不會被提及。
盧植會被捧得無限高,所有人都會夸贊盧植,一直夸贊到原先和盧植沒有任何仇怨的人都會對他產生不滿的地步。
張讓對楊氏的這個小動作感到好笑。
“我怎么覺得這個計策是他們跟你學的?當初你用來對付我的招數被他們學來了,轉而用在你的老師身上,伱是什么感覺?”
劉備看著張讓戲謔的一張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你不會覺得我會因此笑出來吧?”
張讓笑了幾聲。
“我倒沒有這樣想過,但是你不打算做點什么嗎?這個事情一旦真的發生了,聰明人固然知道這里頭有貓膩,但是真正身處其中的人也會產生不滿的情緒。
人心是很難揣測的,明知道不對,卻還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越簡單的招數越有效果,當初你不就是這樣對付我的嗎?”
劉備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覺得他們這么搞,只是為了針對我的老師,讓我的老師被人記恨嗎?”
“不然呢?”
“沒那么簡單,針對我老師是一回事,對我老師不滿是一回事,但是這些都是表象,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把手往軍隊里伸了。”
“啊?”
張讓明顯沒有想那么深,一聽劉備這樣說,頓時有點吃驚,然后很快反應了過來。
“原來如此,我說他們怎么在這個時候弄盧植,大可不必啊,要弄也是在冀州弄,在冀州弄些事情給盧植使絆子,效果更好,在雒陽效果不大的,原來如此,他們…看準了誰?”
“還能是誰?朱儁和皇甫嵩唄?眼下除了這兩人,還有誰能和我的老師相提并論呢?”
“也就是說,他們打算拉攏朱儁和皇甫嵩?”
張讓皺眉道:“這手筆可不小,真讓他們挑撥成功、拉攏成功,你們的日子可不好過,盧植很有可能會在冀州牧任上被他們使絆子,到時候罷官去職,到手的三公也就飛了,你能坐視不理?”
“當然不能。”
劉備緩緩道:“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我的老師可不能出事。”
張讓嘿嘿一笑。
“果不其然,劉玄德,你打算怎么做?如果你肯求我,答應以后幫我辦點事情,我就用東園的人手,讓那些傳播謠言的人永遠消失,怎么樣?”
劉備打量了一下張讓。
“除了暗殺,你還會什么?”
“你不會暗殺,那你打算怎么做?眼睜睜看著?”
“那怎么可能,當然是拉攏朱儁啊。”
“啊?”
張讓一愣,忙問道:“那皇甫嵩呢?為什么只是朱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