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整個雒陽漩渦中的人們來說,劉宏的宣稱都是要命的事情。
但是在這要命的危機之中,執著于黨爭的家伙們還是敏銳的嗅到了機遇。
由東園主要負責、三法司的首腦們參與的太平道大審判逐漸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郭鴻、韓馥和趙秋算是刺刀見紅,招招都往要害去。
古文經學派領袖、侍中、博士鄭玄被楊賜參奏有勾結太平道的嫌疑,因為他的一個親傳弟子與太平道賊人有往來。
于是鄭玄被東園“請”去協助調查。
今文經學派領袖楊賜之子楊彪因為曾經和一個太平道眾有過往來,這段過往被挖出來之后,楊彪也被東園請過去協助調查。
雙方的最高級領袖人物都被拿到了東園接受質詢和審判,可見這場爭斗打的多么激烈。
也就是戰爭部分和朝堂部分隸屬兩個不同的指揮系統,否則這愈演愈烈的雒陽政治漩渦還真能把整個東漢帝國都給卷進去。
何進對這場政治漩渦是敬而遠之的。
雖然有些向往能夠在漩渦中叱咤風云的家伙們,但是何進更清楚自己當前最該做的事情不是參與斗爭。
他剛剛成為大將軍,正是需要軍事威望奠定地位的時候,如果沒有軍事威望,他還怎么好意思腆著臉做這個天下最高武職呢?
大將軍這個職位職權太重,地位太高,十分扎眼,哪怕身為外戚,若是沒有一定的功績,也難以服眾。
不能服眾,這個位置就坐不穩,就要被人恥笑,就要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到時候就算他妹妹是皇后,他也逃不過。
作為一個男人,何進是不能接受這種恥辱的。
所以劉宏與張讓選擇何進來做這個職位還真是選對了人,至少他在主觀上是真切希望盡快平定太平道之亂、并且愿意為此竭盡全力的。
軍隊還在整備的時候,最著急的就是何進。
他忙前忙后上躥下跳著為軍隊籌措軍械、糧草,無比希望軍隊能夠盡快整備完成,然后順利出動。
基本上這段時間軍隊出現任何問題,何進都能給你快速解決掉,處理問題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簡直不像是個正常的東漢官僚。
比如盧植發現軍隊預計的糧秣還有缺少,恐怕會影響正常出兵,就讓劉備去找何進解決。
何進就在大將軍府里面,聽說劉備代表盧植來了,立刻親自接見了劉備,聽聞問題之后二話不說立刻就把負責后勤工作的官員找來了,讓他直接和劉備對接,用最快速度解決問題。
整個處理問題的過程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然后何進就開始處理下一件事情了。
這效率…
說真的,帝國的官僚們要是都有何進現在處理問題的速度和效率,哪里會有太平道起事的發生呢?
然而就算是何進,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等平定黃巾之亂以后,何進也不會繼續維持這種工作強度。
所以,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雒陽城內兩個系統正在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而另一邊,冀州和中原地區的太平道的日子也不好過。
歷史的優秀匹配機制永遠值得考究,一個青銅選手,怎么能隨便就遇上一個鉆石選手呢?
因為冀州黃巾軍首領高政、嚴升和王蒙的優秀操作,導致中原各地可以作為主力的太平道各大渠帥們知道具體情況的時間是完全不一致的。
有些渠帥運氣不錯,冀州派去傳消息的人比較機靈,一溜煙竄到了目的地,所以他們知道的比較早,二月底就知道了。
而有些渠帥運氣太壞,冀州派去傳消息的人太不靠譜。
或者在半路上摔斷了腿,或者在半路被山匪強人一刀宰了,或者干脆跑錯了地方,迷路了,亦或者半路上覺得跟著黃巾軍沒前途,直接開小差,跑了。
所以這些運氣比較差的渠帥就一直到官府都開始行動了還茫然不知冀州發生了什么,還傻傻的等著三月初五大家一起行動、天下大吉呢。
雒陽朝廷的行動速度還是比較快的。
何進還沒正式當上大將軍的時候,二月底,各州刺史和各郡郡守就得到了消息,都被雒陽朝廷快馬加鞭送來的絕密公文嚇得不輕。
遍布各地、到處宣揚真善美和黃老之學的太平道居然是一群陰謀造反的野心家?他們正在謀劃造反的大事?
這還了得?
這些地方官對于太平道雖然不重視,但是基本上也知道本地太平道的規模,太平道規模小一些的地方還好,大一些的地方,就連刺史府和郡守府內都有加入了太平道的官吏存在。
于是刺史們和郡守們就非常的不安了。
他們有些人立刻就開始著手準備動員自己可以動員的武裝力量了。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東漢從劉秀開始就從制度上廢除了郡國兵的一整套招募、訓練、作戰體制,使得地方郡國在制度上擁有一支接受完整訓練并可以進行野戰的軍隊的可能性消失,但是政權的維持,又怎么能缺少武力呢?
西漢時期,郡國兵由主要負責軍事職能的騎士、材官等正兵和主要負責一系列后勤雜務處理的卒組成,東漢建立后不久,為了恢復天下秩序,劉秀罷黜了前者,留下了后者。
可能他覺得后者無法對對他的中央政府造成威脅。
可后者再怎么沒有戰斗力和制度性保障,終究也是可以合法使用武力的存在,于是,后者也就在東漢的郡國政治生態中填補了前者的缺失,承擔起了“郡國兵”這一存在的實際職責,堪稱東漢特色郡國兵。
當然,因為缺少制度性的招募和訓練,也缺少制度性的保障,這些處理雜務的“卒”們具備多少戰斗力也就是值得商榷的了。
人數方面,這些東漢特色的郡國兵則普遍在一千到三千人之間。
幽州、并州、涼州等邊遠地區的邊郡因為直面外族武力的威懾,所以郡國兵一般人數較多,訓練頻繁,戰斗力也較強,還會有專業營兵的設置,實際上并沒有比西漢時期的郡國兵差多少。
而內地郡國就全然不同。
內地郡國的郡國兵基本上維持在一千的額度上下,且真的就主要負責雜務后勤處置,地位卑微,等同于州郡長官大吏們的奴仆,任由他們使喚來使喚去,做些粗活雜活。
除了少數應對賊匪強盜以及關鍵時候保護長官跑路的特殊存在,大部分郡國兵基本上沒有接受過什么正兒八經的戰斗訓練,戰斗力和戰斗意志無限接近于零。
而很巧的是,太平道主導的黃巾起義爆發的地點,基本上都在內地郡國。
太平道建立起來的黃巾軍當然沒有專業級別的實力能夠進攻東漢官府,但是東漢地方郡國官府也拿不出專業軍隊來應對黃巾軍的進攻。
實際上,黃巾起義之中,來自雒陽朝廷的專業軍隊下場之前,黃巾軍和地方郡國兵基本上處于菜雞互啄的狀態,雙方的實際實力差距并不大。
不同的是,黃巾軍有對漢帝國徹骨仇恨和對大賢良師的信仰加成,有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加成,所以戰斗意志更強,相對來說更不怕死。
而東漢郡國官軍這邊…
說難聽點,他們這些東漢特色的郡國兵,地位和狗有得一拼,待遇和豬有得一拼,干的活兒和驢子有得一拼,而且一個月才拿幾個錢?
拼什么命啊?
跑路啊!
于是郡國官軍兵敗如山倒。
遂有旬月之間,天下震動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