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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五章宋濂進京

  另一邊,上次老四老六迎接老五那座接官亭中,擠滿了南京城的宿儒名士,這些人伸長了脖子,望眼欲穿的看著南邊的官道。

  過午時,車來人往的官道上,終于出現了他們企盼的那輛黑色的馬車。

  “來了,來了!”看清楚來車,眾大儒急忙涌出接官亭,到官道上迎接。

  “吁…”

  待到馬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一眾士林前輩便齊刷刷抱拳行禮道:“恭迎宋太史。”

  車門敞開,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高瘦老者,便出現在眾人眼前。正是文壇盟主、士林領袖、太子業師宋濂宋潛溪。

  “諸位怎么都來了?”宋濂一看,好多七老八十的老家伙都出動了。這顯然不是為了表示尊重,而是又發生了什么大大事件。

  “唉,宋太史有所不知,出大事了。”他的同鄉戴良嘆息道:“皇上又把孟子,逐出孔廟,不許配祀了。”

  要不怎么說,文人可怕呢?戴良不說前因,直接說結果。登時就突出了朱老板昏君加暴君的形象。

  “為了維護亞圣,今天一個叫陳汶輝的御史被當場杖死,大理寺卿李仕魯憤而擲笏,想要辭官,卻激怒了皇上,被摜死在臺階上。”

  “什么?”宋濂驚呆了。他上次得到消息時,局面還沒這么嚴峻呢。怎么轉眼之間,就到了這般田地?

  便聽戴良等人眼含熱淚的接著道:“但其余官員沒有被嚇到,他們一起跪在奉天門外,發誓一日不收回皇命,他們就要一直跪下去!”

  “吳狀元還帶著京城的儒生,在午門外跪哭,來聲援宮里的官員。”另一個大儒蘇伯衡接著道:“我們已經讓人把消息傳遞出去,相信不日,整個京畿的儒生都會響應我們的。”

  “皇上要是還執迷不悟,我們就發動全天下的讀書人,一起反對他!”第三個大儒胡翰,年紀比宋濂還大,火氣也是最大。

  “是啊,我們商量好了,這次全力以赴、不成功便成仁!”其余大儒名士也慨然道:“付出多大的犧牲,都在所不惜!”

  “當然,還得宋太史來主持大局,我們都聽你的…”還有圓滑之輩,不忘了給宋濂戴高帽。

  “唉,怎么會到了這種地步?”宋濂嘆了口氣,對戴良三個道:“時間不等人,咱們路上聊吧。”

  “也好。”三個大儒便上了宋濂的馬車,本來在車里陪他的大孫子宋慎,趕緊下車讓位。

  其余大儒名士也紛紛上車上馬,緊隨著宋濂的馬車返回京城。

  宋濂的馬車很寬敞,四個老頭在里頭一點也不擠。

  戴良三個都是浙人,在文壇的地位也都很高。

  其實今天來迎接宋濂的,全都是在當世響當當的大儒名士。說是大明文壇的半壁江山都不夸張…

  這還多虧了朱老板之前的‘求賢若渴’。在發生了有人為逃避征辟自殘的事件后,朱元璋親自下場了。

  他一面寫文章怒斥這種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行徑,一面命令天下衙門,將各省各府所有的元朝‘耆碩’都開名單報上來,凡是不肯來京的,就讓他摸不著頭腦…

  無奈之下,戴良、蘇伯衡這些榜上有名的宿儒,只好乖乖進京,沒有皇帝旨意,誰也不敢擅離。

  結果南京迅速成為大明的儒教中心,天下泰半大儒匯聚于此,所以爆發出來的能量也是最大的。

  車廂里沒了旁人,四個老頭說話也直白多了。

  “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宋濂去歲圣壽節沒撈著進京,他長子還被發配去出使烏斯藏,當時他單純的以為,是因為國子學的案子牽扯到自己父子,遭到了皇上的懲罰。

  現在看來,卻不是那么簡單…

  “還能干什么?恁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一直看咱們圣教不順眼。在皇上看來,咱們是三教最遜,甚至不如僧道。”戴良憤憤道:“這些年,皇上一直想方設法要削弱咱們,這次那老六又逢君之惡,弄了些賬房、小吏之類的進國子大學,想要教出一干文法吏來取代儒生。”

  “嗯。”胡翰點點頭道:“別看楚王年紀不大,卻是法家的忠實信徒,是打定了主意給文法吏招魂哩。”

  “伯溫怎么說,不管管他么?”宋濂沉聲問道。

  “誠意伯閉門謝客,誰也不見。”胡翰悶聲道:“是打定主意不問世事了。”

  “教不嚴、師之惰,他倒是沉得住氣。”宋濂心里清楚,楚王如此離經叛道,辦法還一套一套,劉伯溫怕是脫不開干系。

  “算了,他老且病矣,放過他吧。”不過這時候,不能長他人志氣,所以他嘆口氣道:“說回正事兒吧。”

  “嗯,眼下最可怕的是,皇上已經完全被楚王蠱惑了,不然借老六個膽子,他也不敢對孔孟動手。”

  “唉。真要讓他搞成了,就是個古經廢而不修,圣學暗而不明,儒者寂于空室,文吏嘩于朝堂的丑陋景象了。”蘇伯衡滿臉痛苦道:“莫非我圣教被喇嘛欺壓了近百年,又要讓法家騎在頭上了?”

  “絕對不可放棄!”戴良著急的大聲道:“這十多年來這么難,咱們不還是勉力支撐?管皇上多不喜,好歹保著圣教不墜。只要堅持到太子爺當國,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是這個理兒。”宋濂點頭道:“我致仕時就跟你們說過,這些年先慘淡經營,堅持守住就會好轉。老夫現在還是這個判斷。”

  “咱們還能守得住?”胡翰小聲問道,他這話也是京城大儒們共同的心聲,不然也不會一塊跑這么遠來接宋濂。

  “怎么可能守不住?圣教經過磨難?卻能千年不墜,這才哪到哪?”宋濂先給三人打個氣,又問道:“太子爺什么態度?”

  “太子爺當然是想著咱們的,不光保住了那陳汶輝的家人,還一直在幫著勸說皇上。”戴良這才略感欣慰道:“唉,幸虧太子爺是我孔孟門徒,不然這日子沒指望了。”

  “是啊,看到太子爺站在咱們這邊,好歹還有希望。”另外兩人也附和著點頭,夸贊道:“都是太史公教導有方啊,今日我等方能受益無窮。”

  “呵呵…”宋濂矜持一笑道:“太子爺秉性純良、仁厚好學,是天生的仁君,老夫可不敢居功。”

  說著他沉聲道:“一進京,我馬上就去見他,先聽聽太子爺怎么說,咱們再做定奪。”

  “妥。”三人點頭道:“能化解眼下局面的,也只有太子爺了。”

  “他需要我們怎么配合,我們就怎么配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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