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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零章 狂妄的下屬

  升堂之后,師生各回各班,開始了一天的愉快學習。

  朱楨則跟著羅貫中來到祭酒堂,拜見宋祭酒。

  這還是他頭一回來這里。進來一看,好家伙,偌大的堂中到處都堆滿了書。

  宋訥坐在書堆中,戴著老花鏡,在對著一本《海島算經》寫寫畫畫。

  “祭酒。”羅貫中輕聲道:“洪學丞來了。”

  “下官拜見祭酒。”朱楨進來,行禮如儀。

  “坐。等老夫算完這道題。”宋訥點點頭,依然目不轉瞬的盯著面前的草紙。

  說完便自顧自的推敲起來。

  老六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一臉便秘狀,不像是能痛快解決的樣子,便徑直起身,走到那張桌案前。

  宋訥頓覺眼前一黑,抬頭看了眼前的龐然大物一眼,不悅道:“不是讓你等會兒吧。”

  “我已經等了好一會兒。”老六沒好氣道:“祭酒的時間是時間,下官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么?”

  “…”宋訥聞言瞳孔微縮,壓下花鏡,上下打量著老六。卻見他的目光坐在那本《海島算經》上。

  “你會解?”宋訥語氣中有淡淡的不屑。

  “那必須的啊,不就是立棍兒測距嘛。”老六嘿嘿一笑。去年在江西,他給工作隊突擊補習測量術,用的就是這本《重差術》,即《海島算經》當教材。

  說著他便俯下身子,伸出粗大的手指,在紙上指指點點道:“這題至少有三種解法你知道么?”

  “一種是…伱在這里這樣畫一條延長線,再設兩個未知數,因為三角形相似,可以列出一個二元一次方程組。就是最簡單的方程術,我家的狗都會解。”

  “…”宋訥嘴角抽動一下,合著老夫連你家狗都不如?

  但他極有涵養,還是先按照老六教的把題做完,頓時豁然開朗。

  “另外兩種解法呢?”宋訥便不恥下問道。

  “還有幾何法跟三角函數法。”朱楨說著,便將兩種解法一一講解給他看。

  宋訥并不擅長數學,只是身為祭酒,不能連學校教授的內容都不懂,所以一把年紀才開始研究《算經十書》。

  ‘方程術’他還能理解,這后兩種解法,他就像是在聽天書了。

  等到老六講完,他嘆口氣道:“好吧,在算術方面你比老夫強。”

  “祭酒還挺謙虛。”朱楨意外的看他一眼,沒想到這種人,會痛快承認別人比自己強。

  “這有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師。”宋訥淡淡道:“老夫要是沒這點胸懷,怎么為天子延攬天下英才以育人?”

  “哈哈,說的是。”朱楨點點頭,這是頂級學府校長該有的氣度。

  “坐回去說話,”宋訥指了指老六身后的座位,他不習慣仰視自己的下屬。

  “好。”朱楨點點頭,坐了回去。

  “我這里只有白水,就不請你喝茶了。反正王司業要請你喝。”宋訥端起水杯喝一口,果然是溫白水。

  “王司業的茶,下官可不敢隨便喝。”老六笑著語帶雙關。

  “怎么?”宋訥看他一眼,淡淡道:“昨天的事情,老夫聽隆韜說了,不管你跟洪七是不是一個人,家里肯定很有權勢沒錯吧。”

  “也就是個普通家庭。”朱楨也學著謙虛笑道:“除了住的房子大點兒,但家里兄弟姊妹也多。”

  聽得羅老師嘴角直抽抽,你家房子那是大點兒么?那是紫禁城好么!

  “我不管你是什么來頭,就是皇帝的兒子來了我這兒,也得按照我的規矩啦。”宋訥聞言卻毫無波瀾,反而警告他道:

  “侯助教和會饌堂的事就算了,但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有下次,不跟我請示便亂來,本官就是奏稟皇上,也要把你踢出國子學!”

  羅貫中心說,唉,那你可踢到鐵板了。

  “祭酒這話,下官不敢茍同。”既然他不客氣,朱楨當然選擇剛正面了。“下官所作所為,都是在職權范圍內,無需請示。按照國子學規第三條,本學設繩愆廳,以學丞為之長——‘凡教官怠于師訓,生員有戾規矩,并課業不精,廩膳不潔,并從糾舉’!

  “下官正是依據本條中所授第一第四項權力,對侯助教和周膳長做出的處罰。”他便振振有詞道:

  “早先在會饌堂,下官便稟報過侯助教怠于師訓,師德敗壞,對學生毫無憐憫,恣意凌辱,不配為人師表。念其初犯,只是記過,并命其當一個月學生,體會一下學生的不易。

  “奈何此獠目無學規,更不把繩愆廳放在眼中,居然又堂而皇之的側身教師之列,若不嚴懲,學規何在?繩愆廳的威信何在?!”朱楨提高聲調的道:“按照學規,初犯記過,再犯五十,三犯笞一百充軍。所以下官命人打他五十下,又有什么錯?”

  “就算你再有理,也該先跟老夫商量下!”宋訥終于繃不住火器,拍案道:“擅自就處罰教官,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祭酒?有你這么做官的么?!”

  “下次一定。”老六似乎要服軟,可話鋒一轉,險些沒把老祭酒氣死。“但只有意見一致時,我才會聽的。”

  “你…”宋訥感覺一陣陣血往上涌,這要有個水銀血壓計,他能爆個表給老六看看。

  “怎么,你繩愆廳要搞獨立王國,不歸我這祭酒管了?”宋祭酒惡狠狠的盯著老六道。

“獨立王國不至于,但繩愆廳既然是監察部門,當然要頂得住壓力才行,不然不就成了  ‘男人的礽子——擺設’了么?!”朱楨自然不會被他嚇到,一挑濃眉,瞪著一雙溜圓的眼睛跟宋訥對視起來。

  “你太狂妄了!”宋訥氣得須發皆張,拍案道:“這才剛來就蹬鼻子上臉,是不是過幾天還要改規矩啊!”

  “祭酒還真說對了。”老六哈哈大笑道:“我這次來,就是要給國子學改改規矩——如果一個規矩,會把人逼死,那說明它就是一個壞規矩,必須改掉!”

  朱楨說著沉聲道:“這里是莘莘學子讀書的校園,不是硝煙彌漫的戰場,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逼死人的!”

  “原來你是為這個來的…”宋訥聞言,反而沒有起先那么憤怒。他定定看著這個年輕的學丞,仿佛想要看穿此人的來路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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