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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耕耤禮

  太史公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十分重視農業。從漢朝起,每年二月,皇帝便要舉行親耕禮;三月,皇后舉行親蠶禮,以示身體力行,勸課農桑。

  到了本朝,洪武皇帝乃遍歷饑荒的農民出身,自然更不會例外。

  洪武元年,他便定下了每年春二月吉亥日,由皇帝親自祭祀先農、耕種藉田的耕耤禮。

  次年二月,又在南京南郊建先農壇,以后稷配享。并在先農壇下,開辟了帝王親耕的一畝三分耤田。

  耕耤前一天,朱元璋親自到華蓋殿閱視典禮所用的五谷種子和農具,然后齋醮一晚。

  隨后,這些東西將盛放于龍亭中,先行抬至先農壇。

  耕耤當天早晨,皇帝和太子穿上最隆重的冕服…就是秦始皇穿的,眼前掛個珠門簾那種。

  然后朱元璋和朱標乘坐龍輦,在法駕鹵簿的導引下,率領陪祭的公卿百官浩浩蕩蕩前往先農壇。

  到了先農壇,皇帝便依次拜祭先農太歲、風云雷雨、五岳五鎮、四海四瀆和鐘山諸神。

  拜祭完畢,皇帝和太子于具服殿更換布衣芒鞋,下到耤田行躬耕禮。

  先農壇內,一時鼓樂齊鳴,禾詞歌起。

  兩名耆老牽牛,兩個農夫扶著犁,皇帝左手執耒,右手執鞭,行三推三返之禮。太子則手捧青箱緊隨其后,灑下谷種。

  所謂三推三返,就是來回耕三遍地,這對朱老板這種老把式來說,完全小菜一碟,連汗都沒出就結束了。

  然后皇帝登上觀耕臺,居高臨下看著從耕的三公九卿依次接受耒、鞭,行五推五返和九推九返之禮。

  “其實,這種假把式是種不出莊稼的。”高臺上,朱元璋對太子道:“等咱們回去了,應天府尹還得帶著老農,再重新把地仔細翻耕、耙細、耖平一遍,才能正經的播種。”

  “儀式嘛,就是個象征。”朱標微笑道:“要是按照實際的來,咱爺倆今晚都回不去。”

  “咱們可以做做樣子,你弟弟們那邊可不行…”朱元璋淡淡道:“下回咱要用他們的收成祭祀先農,可不能弄虛作假。”

  雖然觀耕臺上只有他爺倆,朱標還是忍不住看了看左右。

  “放心,你老子有分寸。”朱元璋看著觀耕臺下的猴戲,沉聲問道:“他們那邊怎么樣了?沒耽誤春耕吧?”

  “已經安頓下來。兄弟幾個下地的,放牛的,做飯的,各司其職,把小日子過起來了。”朱標心疼道:“就是一天只能吃兩頓,都又黑又瘦了。尤其老六,瘦的下巴都只剩一個了。”

  “那不好事兒嗎?”朱元璋卻高興道:“他哥哥們是去歷練的。咱讓他跟著,主要是減肥的。”

  “爹,你這像話嗎?”朱標無語搖頭。

  “好好,不說這個。”朱元璋馬上轉移話題道:“那他們現在有鹽吃嗎?”

  問這話,是表示自己還是關心其余兒子們的健康的。不是只關心標標一個。

  “有的。”朱標點點頭。

  “他們又沒錢,哪來的鹽?”朱元璋卻又犯起疑心病來。“不會是韓宜可偷偷給他們的吧?”

  “老六會在放牛的時候采些草藥,老五曬制了去集上換東西。”朱標忙解釋道。他是知道真相的,但肯定幫著一起瞞老朱。

  “韓宜可那個死腦筋,就不知道偷偷給他們塞點鹽巴吧?”朱元璋卻又換了個角度生氣道:“萬一那幫小子搞不到鹽怎么辦?身子會浮腫的!”

  “…”朱標這個汗啊,他要是實話實說,老爹肯定又會罵韓宜可弄虛作假。

  兩害相權取其輕。至少在老朱這兒,還是被看成死腦筋更好一點。

  “除了伱弟弟們的事,他還稟報什么了?”朱元璋又問道。

  “沒說什么了。”朱標搖搖頭。

  “整個就是塊榆木疙瘩!”朱元璋又氣憤道:“他難道不好好尋思尋思?咱給他密奏之權,難道只是為了方便照看皇子嗎?就不順帶說點別的?”

  “也許韓知縣上任不久,沒發現什么呢。”朱標道。

  “半年了,不短了。”朱元璋斷然搖頭道:“再說他可是附郭知縣,鳳陽府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

  “那也可能是真太平無事。”朱標輕聲說道。

  “老大,這話你自己信嗎?”朱元璋冷冷道:“咱的親軍都尉府都臟了,鳳陽老家還能干凈的了?”

  “唉…”朱標嘆了口氣。

  他其實不太理解,父皇為何如此執著于從鳳陽挖黑料?

  因為明擺著的,就是挖出來黑料,也沒法徹查,反而可能打草驚蛇…除非準備好了跟勛貴集團攤牌。

  但現在,王保保還活著,云貴也沒收復,弟弟們更沒成長起來,顯然還遠不到攤牌的時候啊。

  “標兒啊,咱們老朱家可沒長壽的。你老子四十八了,還有幾年好活?不要老是護著你弟弟們了。”朱元璋也長長一嘆,望向北方家鄉的方向道:“得逼著他們趕緊成器,早點能獨當一面了。咱朱家的江山才能穩的住,傳的下去啊。”

  “是,父皇。”朱標點點頭,他飽讀史書,自然知道大明快到了一個新王朝最危險的關口了。

  這個時候統治日短,人心尚未完全歸附,‘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思想還留在一代人心中。

  又天下未靖,不能徹底清洗手握兵權政權的功臣權臣。而這些功臣權臣也同樣清楚,自己的命運到了十字路口,不知等待自己的是兔死狗烹,還是君臣始終?

  這種時候,這些靠鋌而走險獲得富貴的功臣權臣,是最容易再次鋌而走險的。

  只是開國君主往往都是最能打的雄才大略之輩,能夠憑借自己在軍民中巨大聲威加以壓制。

  但在開國君主去世,或者垂垂老矣后,往往就會進入危險爆發階段。要是挺不過去,新王朝就徹底完蛋了。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秦為什么二世而亡?劉邦為何拖著將死之軀也要去平英布。

  曹魏是怎么被司馬家篡掉的?宋齊梁陳為何更迭頻繁?還有后來同樣短命的隋朝。

  其實唐朝的玄武門之變,站在李淵的立場上,又何嘗不是軍功集團裹挾著老二,對自己政權的一次兵變?

  父皇聽了這么多書,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巨大的危機,正逼近他辛苦創立的大明王朝。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傳諭給平保兒,讓他想辦法給你弟弟們增加點困難,加快他們的成長!”朱元璋最后吩咐道:“比如想辦法,讓他們斷糧…”

  朱標聽了險些從觀耕臺上掉下去。

  爹,做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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