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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八章 她,不傻的

  聽到父親的這話,許元眉頭略微挑了挑,腦海之中閃過了很多思緒。

  事到如今,雖然在天下的范圍之內,絕大部分的宗門高層都還認為他是一介紈绔,但卻依舊還是有著不少人知道他在相府的真實地位。

  如今這個局勢下,在他修為尚未能夠自保之前,以假死之法淡出這些人的視線,轉于幕后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問題是,

  這事,瞞得住么?

  在惠州先設伏刺殺他的一行五人,雖然已經死了三個,但畢竟還有兩個活口逃了。

  那二人若是將此事說出,可就直接穿幫了。

  而且穿幫帶來的嚴重后果.

  許長天明明沒死,你相府卻昭告天下他已然故去,這是何意?

  各方勢力的高層不是蠢蛋。

  一旦整件事情的脈絡暴露在天下勢力的高層眼中,不管是那興師動眾的刺殺,還是相國府這刻意的隱瞞,都無疑說明著一點信息——原本是一介紈绔的許長天,其實是對于相府而言是極為重要的存在。

  許元他那原本被局限在極小范圍內的身份秘密,直接便會被擴散到天下。

  心中想著,許元看著石桌對面許殷鶴那淡然的面容,下意識的便想要開口詢問,但話到嘴邊之時忽然便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問題很蠢。

  他能想到的事情,這老爹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這么做,是因為監天閣不敢說出來。

  那位拖住婁姬的蛻凡臨死之前將一切與監天閣相關的證據都一并抹除了,若是這個時候將信息暴露出來,不就等同于昭告天下此次刺殺是他們做的么?

  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許元轉而低聲詢問道:

  “父親你準備用我的這次假死做文章?”

  許殷鶴拿起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聲音不急不緩:

  “在你昏迷這段時間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相府的內部需要進行一些簡單的清理,而且宗門安插在朝堂上的一些騎墻派也需要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才能送他們上路。”

  碧藍的天穹萬頃,和煦的陽光如瀑。

  許元瞥了一眼亭臺之外那池塘中于水面冒泡的錦鯉,略微皺起了眉頭。

  這父親的話語不長,但信息卻很大。

  如今大炎境內的局勢明顯比他昏迷之前變得更加的緊張了,在這個時候相府內部搞一次大清洗明顯不是一個太明智的決定。

  不過許元對此倒是并無太多異議。

  畢竟,

  在《滄源》里那些世界線中,相國府近乎已然占據著可以飛龍騎臉優勢,卻莫名的崩盤了。

  這事,有著監天閣的外部因素,但同樣的,相府的內部應該也是有著一些問題。

  由于前世的記憶,

  許元他能夠確定諸如婁姬、宗青生一類的頂級BOSS對于相府的忠誠,但卻無法確認更下一級的人,以及那些未曾在《滄源》中出現過的相府核心人物的忠誠。

這父親在此時提及此事,應該是有了一些發現吧  心中正想著,許殷鶴那平緩的聲音便從對面傳了過來:

  “我以為,長天伱會勸誡為父。”

  許元抬眸,對上了那道如銳利如鷹隼的視線。

  心中略微一凜,許元隨即微微一笑:

  “不過父親您所做之事,必然有著您的道理。”

  許殷鶴那淡然而銳利的目光卻還是盯著許元的眼睛,唇角勾了勾:

  “關于這件事情,長天你就沒有一點想說的么?”

  沉默一瞬,許元嘆息了一聲,輕聲道:

  “父親,在如今的這時期搞內部清洗不太明智,但若是這種事情此時不做,待到日后局勢徹底亂起來了,那便為時已晚了。”

  許殷鶴輕抿了一口瓷杯中的香茗,聲音帶笑:

  “長天你什么時候學會朝堂上大臣那套和稀泥這的說辭了?”

  許元砸吧下嘴,見逃不過去,直接雙手一攤,隨口說道:

  “我又不清楚您的那些手下,這事我能說些什么?

  “相府中的那些老人雖然跟了您一輩子,卻又不代表他們一輩子都和最初之時一樣。

  “以前是您和他們都是光著腳,無所顧忌,但現在已經功成名就,就算您能更進一步,對于他們而言”

  “長天,慎言。”許殷鶴打斷了許元的話語。

  “這不是您讓我說的么?”許元笑呵呵的,隨即瞥了一眼四周寂靜的庭院:“而且這也沒外人吶?”

  許殷鶴眼神無奈的盯著許元看了數息,搖頭低聲說道:

  “確實沒有外人,可這種話被你大哥與娘舅聽去一樣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長天,

  “哪怕說者無意,但有的東西一旦起了頭,就會在心里扎根。”

  許元愣了一瞬,隨即啞然一笑。

  這倒是他有些疏忽了,或者說還未完全適應現在的身份。

  在這個大炎皇朝權力的第二個中心里,你說一句話,哪怕是玩笑,下面的人也可能會把他當真,并去落實準備。

  若是這種玩笑開多了,興許哪天一覺睡醒,就突然看見一堆手下人提著件皇龍袍在你門口堵門,然后跪著逼你穿上。

  點了點頭,許元將話題又繞了回去,低聲說道:

  “總之,人是會變的,哪怕當年的理想再過堅定,如今幾十年過去,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變化。

  “明明退一步便能安享富貴榮華,您這領袖卻想著繼續當初的理想,這些人生出一些別樣的心思,其實并不奇怪。

  “把這一批人清洗掉,雖然暫時會局部的陣痛,但對于未來卻是大有裨益。”

  說著,

  許元的話鋒一轉,聲音帶上了些許訝異:

  “不過父親您說朝堂上還有宗門的人?”

  比起這老爹要搞大清洗,這事才更令許元感到驚訝。

  這老爹言語雖然很輕,但其后代表的意思卻很重。

  金鑾殿中那位圣上和眼前這位老爹兩個猛男常年把控著朝堂,其上的重臣早就被清洗的只剩保皇派和相府兩派。

  現在說朝堂上有宗門的人,就代表相府和皇黨之中出了宗門的內鬼。

  而對于許元的這個疑問,許殷鶴的話語倒是理所當然:

  “長天,不要小覷天下人,更不要小覷宗門,他們現在之所以處處被動受制,只是因為內部利益并暫時不統一。

  “黑麟軍、格物院、乃至于婁姬的黑鱗衛中可能都有他們的人存在著。”

  許元聞言,輕輕低嘆了一聲。

  即便婁姬那老姐的情報工作做得再好,也是無法規避這個問題的。

  因為這是相府擴張太快帶來的根基性問題。

  相國府在數十年間成長為如今的龐然大物,就代表著他必然會大量吸納外來的新鮮血液。

  而就如同婁姬可以在數十年前隨手往天下各處灑下一把種子,讓他們在各處自行成長,成為黑鱗衛的下線,宗門、甚至皇族一方一樣可以對相府做同樣的事情。

  看著對面老爹那平淡沉穩的神色,許元心中也是了然。

  這老爹算是在他給透底。

  他在告訴他,相國府現在的處境其實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風光。

  雖然有著容錯,但走錯一步,依舊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略微沉吟,許元忽然出聲問道:

  “父親,既然那些人潛藏在朝堂上之上,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且您還需要理由才能將他們按死。”

  許殷鶴微微一笑,輕聲回道:

  “因為國師入京了。”

國師入京  許元聽到這話,心中思緒蔓延開去,也瞬間理解了朝堂上那些潛藏在皇相兩黨中的內鬼為何會在此時跳反出來。

  宗門,需要在朝堂之上發出一些關于北境之事的聲音。

  很雞肋,很繁文縟節,但這卻是必要的。

  如今禮樂尚未崩壞,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

  而大炎皇朝之內,絕對的大義便是從廟堂之上發出的。

  若是在朝堂之上沒有這些聲音,那宗門一方在北境之事便一直會因為大義,處于絕對的被動中。

  心中想著,許元看向對面的父親,呢喃道:

  “父親,國師他在這個時候入京.”

  “他還帶上了他的徒弟。”許殷鶴打斷了他的呢喃。

  “.”許元。

  嘶.國師的徒弟是誰來著?

  許元舔了舔唇角,試探著問道:

  “冉青墨也來了?”

  “對。”

  許殷鶴唇角含笑,但看著許元的眼神有些復雜:

  “而且,她現在就在相府之內。”

  聽到這話的一瞬,許元眼神一空,感覺自己大腦有些宕機。

  倒不是因為大冰坨子在相府之內他太過于驚喜,而是不理解為什么大冰坨子她會待在相國府內。

  現在國師入京,讓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由當初皇相兩黨跳反出了宗門一派。

  現在這老爹要處理那些宗門在朝堂之上的人,而大冰坨子這個國師的徒弟卻留在他們相府之內.

  這是什么意思?

  許殷鶴看著三子的反應,眼神之中倒是顯得頗為滿意。

  他很滿意對方眼中第一時間閃過的神色名為疑惑,而非欣喜。

  這代表他并不是一個會被感情左右理性判斷的人。

  “有什么疑惑,你可以直接詢問為父。”

  聽到這話,許元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

  他就怕這老爹在這時候給他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不過好在相府的這些高層,包括老爹在內都沒有對他這太子謎語人的習慣。

  “以如今的局勢,為何冉青墨會在我相府之內?”

  許殷鶴直截了當的解釋道:

  “因為為父與冉劍離達成了一個針對監天閣的合作,而條件之一,便是保證他徒兒冉青墨的安全。”

  針對監天閣.

  許元腦海中下意識浮現了那受氣包圣女的面容,然后感覺到了一絲頭疼。

  這算啥?

  聯合大老婆一起胖揍二老婆?

  好笑思緒一閃而過,隨即許元心思便回歸了正題。

  這老爹會針對監天閣,許元并不意外。

  自己被刺殺變成怪物,作為父親,這老爹自然不會咽下這口氣。

  “可是.我們應該沒有證據。”

  “為父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需要任何證據,只需要冉劍離提供的一份名單。”

  “那這名單上”許元的聲音很低,帶著試探。

  “放心,沒有那圣女。”

  “.”許元。

  安靜了少許,許元幽幽的嘆了口氣,低聲的詢問道:

  “此事我大概知曉了,不過父親,在我昏迷的這一月內,北境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于這個問題,許殷鶴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道:

  “北境那邊的事情有些復雜,一時說不清楚,你若好奇,可以去書房自行看看奏章,以及最近一月以來的內參。”

  說到這,

  許殷鶴話語頓了一瞬,看著面前三子眼眸中的一縷不易察覺的擔憂,嘆息道:

  “你也不用擔心,就算你出事,武元那丫頭也不會出事。”

  聽到這補充的話語,許元訕訕的笑了笑。

  他感覺自己被這老爹完全看穿了。

  “唉”

  許殷鶴輕輕的嘆了口氣,攏了攏自己身上那件黑龍袍,緩緩的站起了身,似是隨口的含笑問道:

  “長天,既然冉劍離那徒兒就在府內,你要去見見她么,她已經在府內等了你一月有余?”

  聽到這個問話,腦海中浮現大冰坨子那頭戴幕籬的模樣,許元唇角下意識勾起了一抹笑意,正欲點頭應聲,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許元低聲問道:

  “父親方才說要昭告天下孩兒的死訊?”

  “嗯。”

  “那父親您與國師合作,他知曉孩兒這邊具體的情況么?”

  “不知。”

  沉默了數息,許元幽幽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還是不見了吧。”

  許殷鶴立于亭臺之內,和煦的暖風拂過黑袍,深深望了許元一眼:

  “長天你信不過那姓冉的丫頭?”

  許元眼神帶著無奈,搖了搖頭:

  “不,我相信她,如果我與她說,我活著的事情需要保密,她就不會將此事告知給她的師傅。”

  “那你為何不見?”許殷鶴問。

  話落沉默。

  許元抬眸望了一眼那碧藍一片的天穹,輕輕的呢喃道:

  “雖然冉青墨看起來不聰明,但她.其實不傻的。

  “若是告訴她此事,她會很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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