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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二章 間淵

  巨大的峽谷之中,在凜冽的寒風與漫天的風雪中一座巨城巍然佇立。

  城墻之上,

  兩個穿著白甲的中年男子靠在冰封的城垛旁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老李,你說咱們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老李聞言回過眼眸,將手伸入曲將甲胄的內襯摸索兩下,取出一只小木盒,在對方面前揚了揚:

  “王成你就別發牢騷了,整天念念叨叨跟個娘們一樣,來一根?”

  王成看著那木盒,眼前微微一亮:

  “嘶老李啊,這東西配給不多啊,咱們都出來大半年,你居然還有這好東西?不會是用軍功找后勤換的吧?”

  說著,王成盯著那木盒,舔了舔因為寒冷而干燥的嘴唇:

  “伱小子的軍功就這么浪費?”

  “怎么可能?老子可還等著這仗打完用軍功晉升牙將呢。”

  老李嘿嘿一笑,臉上的依稀褶子疊在一起,笑得很賊:“卷煙那是你沒渠道,咱們曲將里不抽這卷煙的人多了去了,拿點酒肉去換就好了。”

  說著,便將木盒抽開,扔給老李一根,自己火折子點上一根,便將火折子順著城墻扔了下去。

燃燒的火折子沿著冰封的城墻下墜,依稀火光點亮了風雪,露出了城下那筑起的血肉京觀  無數蠻族婦孺的尸身被堆積成山,在風雪中被凍成了一具具詭異的冰雕。

  不過二人對此也都是見怪不怪。

  這蠻族圣城之內他們自己人要住,尸體一多便容易滋生瘟疫,也便將城內那些蠻子的尸體全部搬去城外筑起了京觀。

  煙霧混雜著熱氣很快消散,老李盯著下方的京觀,忽然低聲道:

  “對了王成,我記得軍紀手冊里說過,但凡筑京觀都是需要先處理尸身。”

  “對,因為尸體過多會滋生鬼霧,不過在雪原中無所謂了。”

  王成修火系功法,“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一竄火苗出現在指尖,點燃嘴角卷煙笑道:

  “反正這里是蠻子的地盤,就算有鬼霧滋生,也是他們倒霉。

  “呵侯爺本就把他們屠了個七七八八,還得處理鬼霧,這些蠻子估計數百年內都恢復不過來了。”

  說到這,

  王成砸吧下嘴,吧唧吧唧的抽了兩口煙草,又開始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不過老李啊,你說這蠻子要是徹底被滅了,咱們以后的軍功還怎么得啊?咱倆做曲將也有快十多年了吧,這仗打完還沒有提拔,那咱倆會不會一輩子就做個曲將?”

  老李笑呵呵的問道:

  “你這話是想讓咱侯爺也玩養寇自重的那一套?”

  聞言,王成面色一變,瞪了老李一眼,指著他鼻子:

  “李永亮,我警告你啊,要不是咱們關系好,老子現在就抽你了。”

  說罷,王成面色又恢復了方才的怨念:

  “不過侯爺帶著人繼續深入追殺蠻子,留咱們在這破城里算是個什么事?天天守著這些京觀天天看這鳥不拉屎的雪,連個營妓都沒有”

  老李指尖夾著卷煙,帶著笑:

  “誰說沒有營妓?那些等候審問的蠻子俘虜里不是有雌的么?聽白佳琪說,體驗似乎還不賴。”

  王成一愣,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常年行軍,血肉見多了,殘肢斷臂見怪不怪,天天在死亡的指尖跳舞,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沾點變態。

但蠻族  這白曲將玩得還真花。

  老李深吸一口卷煙,吞云吐霧間,突然說道:

  “這事你別和別人說啊,白曲將他可就告訴我一個,要是傳出去他估計得和我拼命。”

  “放心。”王成輕哼一聲:“我嘴巴可嚴了。”

  老李點了帶你投,一口直接將煙卷的吸完:

  “咱們倆的曲部率先破了這蠻族圣城,不出意外應該是會晉升,你就別發牢騷了,總得給其他弟兄一些立功機會.”

  “噓。”

  王成突然打斷了老李示意他噤聲。

  在老李的疑惑中,王成一把將腰間的佩刀抽了出來。

  “唰”的一聲插在了地面。

  老李眉頭皺著,出聲問:

  “你這是”

  “自己看。”

  王成眼神凝重的看著自己插在城墻上的佩刀。

  城墻之上一時沉寂,

  在二人的注視下,那插地地面的靈刃環刀逐漸開始搖晃。

  像是萬馬帶來的震顫,城垛上的冰晶開裂,厚重的積雪嘩啦啦的朝著城下墜去,王成與老李的身形開始隨著地動搖晃,二人所在城門樓這種震顫中逐漸出現了裂紋。

  回眸朝著城內望去,不少的民房已然在這種震動中坍塌。

  十數息后,

  積雪伴隨著建筑坍塌的灰煙飄散,一切歸于平靜。

  堅固的城墻之上,對視一息。

  王成將佩刀拔出,收入刀鞘,呼出一口氣笑道:

  “我還以為是敵襲,結果原來是地龍翻身。”

  老李瞥了如釋重負的王成一眼,摸了摸下巴上蓄著的山羊胡,扯了扯嘴角:

  “王成,地龍翻身時會造成源炁震蕩,但那種震蕩是凌亂無章的”

  王成聞言眉頭一皺,閉眸感應了片刻,眼眸睜開,眼神有些不解。

  源炁確實有所震蕩,但卻并非毫無規律,而是呈現一種規律狀的向上擴散。

  很微弱,甚至若不細心感應都無法發現的微弱,但這種波動確確實實存在。

  老李盯著城下的風雪,聲音凝重:

  “這地下,好像有東西。”

  說著,他眸露興奮的看向王成:

  “王成,你在此留守,我去帶一百白甲騎去尋侯爺匯報此事。”

  “哈?為什么不是我去?”

  “.”老李。

  血魔窟。

  白光散盡,震蕩消失,一切歸于平靜時身后沒了墨蛇那震天的嘶吼聲。

  沉默之中,

  白慕曦也停下了腳步,瞥了一眼緊緊的摟住自己的公子,略微猶豫還是沒有出聲提醒他。

  被白慕曦公主抱著,許元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一手把著她一邊的香肩,一手從她的腋下摟住她的細膩的玉背,很自然的將下巴枕在了白慕曦那婉若無骨的肩頭。

  白慕曦身形微微一顫,也沒反抗,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溫熱柔軟的觸感透過女子薄薄的紗衣傳遞過來,許元能夠感受她在自己胸前擠壓變形的柔軟,以及她發縷間傳來的清香。

  他之所以不下去,倒不是覺得享受。

  生死關頭,正常人誰會去想這些東西?

  凡事都講究個事急從權,他這是在等李清焰的信號。

  他那一百十二萬兩威力雖然大得驚人,但若沒能炸死那頭異鬼墨蛇,他們還得繼續跑路。

  下去就是徒增危險,還不如繼續掛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黑暗之中忽地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很快,一道紅衣倩影便從黑暗中走出。

  即便經歷方才那般激烈的戰斗,她那紅色衣袍完好如初,沒有一絲一毫的破損。

  嘛,看來有了這黑死菌甲日后是很難再見到戰損裝的公主殿下了。

  正想著,許元忽然便迎上了她的視線。

  一雙閃爍著赤芒的鳳眸半瞇著,李清焰盯著依舊抱在一起的二人,蓮靴踏地輕緩平穩,只是手里提著那柄赤刀泛著陰森的寒芒。

  清冷的視線仿佛什么都沒說,但又仿佛什么都說了。

  對視一瞬,

  白慕曦很懂事,直接俯身將許元放了下來:

  “公子,已經安全了。”

  在李清焰那雙赤瞳的注視下,許元輕咳一聲,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袍:

  “本公子都說了那墨蛇絕無可能活下來,讓你放我下來,非要護著我。”

  白慕曦立即垂首欠身:

  “公子恕罪,是慕曦錯了。”

  許元若無其事的擺了擺手:

  “念你也是顧及本公子的安危,這次便先”

  “雙簧戲演得倒是熟練。”

  說話間,李清焰如冰雪般的視線霎時消融,鳳眸閃過一抹笑意:“本宮又沒說什么,至于這么緊張?”

  許元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他摸不透這公主的想法。

  看似占有欲極強,但在某些方面卻顯得并不是很在意。

  收斂心神,走上前去,許元輕聲問道:

  “緊張什么?事急從權,倒是你.”

  說著,許元上下掃了一眼李清焰,柔聲問道:“沒受傷吧?”

  他當然知道李清焰受傷了,而且不輕,但知道是一回事,問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女人都是需要關心的。

  李清焰鳳眸彎了彎,手間赤刀舞出一片寒光,歸刀入鞘,動作軒昂颯爽:

  “經絡有些受損,不過不算太重,調息個幾日便能恢復如初。”

  “還是小心一點,你如今可是我們出去的唯一希望。”

  許元抬手,親昵的為她擦去她唇間殘留血跡,另一只手掌一翻,一個玉瓶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是三紋護絡丹,對你的傷勢應該有幫助。”

  李清焰眼眸閃過一絲訝異,也沒打開的手,唇角含笑望著他:

  “本宮怎么覺得你須彌戒什么都有?”

  許元笑著眨了眨眼:

  “宗門買那顆云炁彈花了三千萬,銀子不夠,大部分都是用各種物資折算的,你能想到的東西,我這里應該大部分都有。”

  說著,許元嘿嘿一笑:

  “公主大人,有的時候,銀錢這種東西是真的可以賣命的。”

  “德行。”

  李清焰哼笑一聲,伸手在他面前攤開:“出去了,本宮會還你的。”

  “一家人談什么還不還的,不過你如果真的一定要還,不如直接肉償。”

  墨蛇被清剿,許元心情不錯,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將玉瓶放在了她的手心。

  不過也在這時,他視線忽然注意到她的掌心有著嫣紅的血跡。

  略微皺眉,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順勢將她紅色袖袍向上一拉。

白皙的藕臂映入眼簾,幾處猙獰可怖的傷口,鮮血沿著白皙的小臂不斷向下流淌著  許元抬眸看向李清焰,皺著眉:

  “你不是說只有經絡受損么?”

  李清焰看著關心的眼神,笑著回答:

  “那墨蛇的氣力很大,本宮為了遲滯它的追擊不得不硬抗,斷了幾次而已,小傷。”

  “斷了幾次?”許元眼神一凝,抓著她手腕略微有用:“這也算小傷?我這里有.”

  “不用了。”

  李清焰抽回了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本宮是以武入道,雖不及那些異鬼,但身體恢復能力極強,這種外傷帶來的疼痛并不會影響本宮的戰力,反而能讓本宮更加清醒。”

  許元聽到這話,盯著她的視線變得有些古怪。

  清醒?是性奮吧。

  許元玩味一笑,這些多說無益,日后便知,轉而問道:

  “墨蛇的魔晶呢?”

  李清焰也沒理會他曖昧的視線,回眸看了一眼甬道的黑暗:

  “還沒來得及去取。”

  “立刻過去。”

  許元想也不想直接向著李清焰張開了懷抱:“我們這的動靜這么大,附近的異鬼可能已經被吸引過來了,得趕緊去取了,然后離開。”

  “讓本宮抱著你,你好像一點都不抗拒。”

  李清焰白了他一眼,很自然的俯身將許元公主抱了起來:“男兒的自尊心在你身上本宮是半點都沒看見。”

  “大丈夫能屈能伸。”

  許元一邊勾住她柔軟香肩,一邊反唇相譏:“待我修至源初,到時候殿下你就知道什么叫男兒本色。”

  “嘴硬。”

  話落,李清焰腳下一踏,白慕曦跟上,三人瞬時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三人消失后的數息之后,一股詭異的血色霧氣自血巢深處快速的蔓延而來,瞬息之間便將三人原本的所在吞沒  站在甬道的出口,

  許元看著眼前這座人工形成的巨大溶洞,略微咂了咂舌。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

  由源晶炸彈形成溶洞切口極為平整,若非騰起時掀起的沖擊波崩碎了內壁的巨石,這處溶洞便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球形。

  很快,三人目光都鎖定在了球形溶洞的底部。

  那里,有一灘焦黑的長條狀正靜靜的躺著。

  異鬼墨蛇。

  此刻它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猙獰可怖,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堅韌的蛇身泛著“滋滋”的焦臭。

  既然正面承受如此大當量的源晶炸彈,它依舊沒有死。

  焦黑的血肉在努力的生長著新芽。

  但很可惜,周圍的黑死菌毯都已經在剛才的爆炸中被直接氣化,沒有黑死菌毯的供給,它根本沒有足夠的生命力恢復己身的肉體。

  不過似是受到了這蛻凡異鬼感召,四周的黑死菌毯開始緩慢的朝著這處溶洞蠕動而來。

  只是這個速度極慢,慢到比螞蟻快不到哪去。

  三人縱身躍下,

  將二女護在身前,許元緩步的朝著那墨蛇走去。

  似是察覺到了活人的靠近,那灘焦黑的長條發出了些許微弱的嘶鳴作為警告。

  而見到對方還能出聲,許元便讓二女先停了下來,由李清焰再用蘊含道蘊的火紅色的刀氣對墨蛇進行補刀。

  謹慎點總沒錯。

  “嗡!嗡!嗡!”

  一道道火紅色道光曳亮了漆黑的溶洞,數十記刀光一一掃過墨蛇脆弱至致的肉身。

  墨蛇也再沒了任何的聲息。

  不過即便這樣,三人依舊沒有靠近。

  李清焰抬起玉手對準墨蛇,火紅色源炁涌出,化為一只巨手隔著百米距離直接將墨蛇的肉身提起。

  然后,

  雙手一捏。

  “噗嗤!”

  血肉四濺,墨蛇的肉徹底化為肉泥,而一枚漆黑如墨泛著黑光的晶體懸浮在了半空。

  李清焰舉著手,回眸輕聲問道:

  “長天,魔晶是這個么?”

  許元眼眸閃了閃:

  “應該就是這東西了。”

  聞言,

  李清焰便不再猶豫,玉手回拉,魔晶霎時被源炁牽引入了她的手心。

  入手溫熱,略微感應,便能察覺其上那濃郁到詭異的生命力。

  將魔晶交給許元,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李清焰抿唇一笑:

  “我們走”

  “公子.”

  話音未落,

  一直在二人身旁靜立的白慕曦出聲打斷了李清焰,聲音帶著些許不可置信:“間淵.異鬼的間淵。”

  李清焰略微皺眉。

  許元下意識回眸,旋即血色的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不知何時,

  四周的漆黑已然消失,

卻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郁到極點的血色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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