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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章 盛山邊軍

  兩刻鐘后,許歆瑤出來了。

  許元抬眸望去,淡藍色的衣裙包裹著她纖細的身子,臉上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初。

  就如同曾經一樣,每次這她難過的時候只會背地里偷偷難過,小心翼翼的將自己情緒收斂在心中不影響別人。

  看著面色如常的她,許元輕聲道:

  “沒事了?”

  許歆瑤低聲的說道:

  “嗯,沒事了。”

  許元緩緩起身,側移半步,為兩位女子介紹道:

  “這是冉青墨,這是我妹妹,許歆瑤。”

  冉青墨清幽的眸子望向許歆瑤,目光在空中對接一瞬,許歆瑤眸中閃過了一些情緒,對著許元低聲說道:

  “三哥,這是嫂子么?”

  這是她以這三哥過往生活作風,做出的判斷。

  許元翻了個白眼:

  “你直接叫她冉青墨就行。”

  許歆瑤略微遲疑,對著冉青墨行了一禮:

  “青墨姐姐。”

  “她比你小,才十七歲。”不等冉青墨說話,許元便打斷道。

  許歆瑤柔意似水的目光瞥了一眼這三哥,低聲道:

  “都一樣的。”

  許元愣了一瞬,咧了咧嘴:

  “隨你吧。”

  冉青墨在二人間看來看去,最終緩緩起身:

  “伱好,謝謝你救了盛山縣。”

  她方才聽許元說了,若不是恰巧碰到許歆瑤,盛山縣已然沒救了。

  聽到這話,許歆瑤神色微微一滯,下意識側開了眼眸,低聲說道:

  “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的陣法,也不會鬧到這一步。”

  冉青墨歪了歪頭,語帶疑惑的清聲道:

  “可是,兇手不是萬象宗嗎?”

  “.”許歆瑤看著她美眸眨了眨。

  冉青墨眸子不含任何雜質:

  “我聽城里人說,你一開始是”

  “冉青墨。”

  許元在這時出聲打斷:“此事確實是她識人不淑,這件事情,確實是因她而起。”

  冉青墨看了一眼許元,輕輕的說道:

  “可是.”

  許元加重了語氣:

  “冉青墨。”

  “.”冉青墨老老實實的不說話了。

  許元見狀,隨口說道:

  “走吧,去盛山縣,親眼去看看你做的好事。”

  許歆瑤面色復雜,輕輕點了點頭:

  “嗯”

  由于距離并不遠,趕路的時候,許元并沒有再用圣人殘魂將他托起,不過也因此見識到了這位四妹的手段。

  她的靴子刻著一種極為神奇的陣紋,能讓她的速度短時間達到大宗師,而身上衣服的陣紋又能使她免于加速度的傷害,反應速度也似乎是被某種陣紋加持著,行進的路上還有余力與他傳音說話。

  怪不得,在滄源中這位四妹的戰斗力會那么強。

  數里的距離很快便到了,落在如同天塹一般的幻霧大陣之前,許歆瑤從她指尖的須彌戒中取出了一枚淡藍色令牌,打了幾個法訣后,面前的幻霧大陣一陣涌動之后,向著兩側敞開了一條丈許的半圓形通道。

  走入其中,兩側的霧氣翻涌,甚至隱隱可聞其間的妖獸嘶吼。

  雖然已經通過操縱幻霧大陣將盛山縣被屠的命運更改,但陣法畢竟只是一處困陣,無法對其內的妖獸進行有效的殺傷,被困在陣法內的妖獸依舊存在。

  走過凹凸不平的土面,一行三人走出了那條細長的霧氣小道。

  許元看著面前的景象,愣愣的說道:

  “看起來,這里的危局還是得等到周邊的援軍趕到才能解決。”

  話落,隨著許元的視線望去,映入眼簾的盡是滿地的破敗與尸體。

  盛山縣的城墻四周被清理成了一片空地,而在這空地上平鋪著無數妖獸的尸體,其間夾雜著少許被撕碎的人類殘肢,其身上依稀可見盛山邊軍的制服。

  但這些都只是小頭。

  隨著地面連成片的妖獸與邊軍向前望去,在三人視野盡頭,有著一座血肉之墻,妖獸與邊軍碎尸組成血肉之墻,甚至能夠看到一些邊軍臨死前拼命掙扎但最終垂落的手臂。

  那里,是盛山縣護城大陣的邊緣。

  無數血肉堆積如山,連成一片,甚至高過了盛山縣的城墻!

  許元并沒有借助圣人魂力飛過,而是一步步向前。

  三人都沒有說話,一步一步的爬上了那座由血肉堆砌的高墻,也讓三人看到盛山縣內的場景。

  城墻坍塌了一大片,未曾坍塌的城墻也是坑坑洼洼,部分城墻的表面的陣紋依舊運轉著,但此刻已然靈光暗淡,搖搖欲墜。

  而更深處是一片人間煉獄。

  坍塌的城墻之內人類的尸體陡然激增,斷肢殘臂幾乎隨處可見,無數被妖獸猙獰口器撕成一半的尸體,而這些畫面沿著破損的街道,一直向城內蔓延著,原本好不容易繁榮起來的盛山邊城此刻已然血色一片。

  黎明初升,在一片死寂的街道上,一些殘存的盛山邊軍領著一些俠團與商隊的武徒在街道上零零散散的搜尋著那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這一刻,

  許元真真正正的明白了血流成河的含義。

  腳下是松軟的血肉,

  許元拳頭略微握緊,側著眼眸對著身側淡藍衣裙的義妹問道:

  “什么感覺?”

  許歆瑤攥緊著拳頭,呼吸有些困難:

  “我我只是想救他們。”

  入腳盡是粘稠的血漿,血肉畫面與那陣陣的腥臭味不斷刺激著許元的感官,許元低低的說道:

  “好心辦壞事,也是做了壞事。”

  “嗯”

  許歆瑤用力按壓著手背的那兩道傷口,鉆心的疼痛勉強讓她維持著清醒:“我我知道了。”

  許元抬步朝著肉山下方走去,低低的說道:

  “小四,你所學的陣法,你相國府四小姐的身份,讓你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很多人的生死,做事情多想想后果,這件事情我已經通報給父親了,萬象宗那邊他會解決,但下一次就沒這好運了。”

  許歆瑤沉默的跟著許元身后,半晌,他輕輕的說道:

  “父親.要對萬象宗下手?可有證據么?”

  許元不冷不淡:“怎么,你有證據?”

  許歆瑤搖了搖頭:“沒有,他們只支持了我建立陣法的資源的和銀兩,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就連那處操控陣點也完全查不到他們身上。”

  許元搖了搖頭,低聲道:

  “我先前抓了一個萬象宗的知情之人,已經交給黃龍集那邊的黑鱗衛,等審問出來,找到實質性的證據一切父親會動手的。”

  “謝謝。”許歆瑤聲音愧疚。

  許元瞥著她:

  “你若真的愧疚,就把我先前說的話好好聽進去。”

  “.”許歆瑤垂落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異樣。

  三人踏上了那已經搖搖欲墜的城墻,許元站在原地看著遠處,戰栗半晌,一道黑影快速的從城內朝著他們這邊掠來。

  功法運轉灌注入眼,方才看清來者正是闊別數日的王校尉。

  落在三人近前,

  王校尉與許元對視一眼,二話不說直接給他跪了下來,抱拳行禮:

  “王某,替盛山縣百姓謝過周公子大恩。”

  空氣安靜一瞬,

  許元緩步上前,扶起了對方。

  與離開時相比,此刻這位兩鬢發白的中年男人已經顯得極為的憔悴,一道嫣紅的傷口從腰腹幾乎貫穿,眼眸中帶著濃濃的倦意。

  這幾日以來身邊同袍的死傷與身體的傷勢已經讓這魁梧漢子身心俱疲。

  嘆息一聲,許元低聲說道:

  “王校尉,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王校尉看著眼前年輕男子,倦意的眸子翻涌著情緒:

  “周公子,對于您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但若不是您,這世間可能已經沒有盛山縣”

  許元搖了搖頭,轉移話題低聲說道:

  “說說吧,為什么三天就變成這樣了?”

  王校尉沉默,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咬著牙說道:

  “萬象宗在城內的商隊里布置了死士,他們用小型的源晶炸彈炸掉了幾個關鍵陣點。”

  許元皺眉,環視一圈在城墻的內壁上看到了幾處焦黑的痕跡,嘆息一聲:

  “萬象宗果然還留有后手。”

  說著,許元拍了拍王校尉的肩膀,低聲道:

  “周邊諸縣的援軍大概會在一旬之內趕到,到時候他們會處理陣法里殘存的妖獸,你們就好好休息吧。”

  說著,

  許元側眸看向許歆瑤:

  “許小姐,把控制陣法的令牌交給王校尉。”

  王校尉眼眸聽到此話,微微一愣,轉眸看去,見到許歆瑤的一瞬眼眸之中閃過了很多復雜的情緒。

  有憤怒,也有感激。

  最終,這魁梧漢子低頭對著許歆瑤行了一禮:

  “歆瑤小姐。”

  許歆瑤緩步上前,遞上那枚令牌:

  “王校尉,抱歉.”

  王校尉低著頭接過,低聲說道:

  “歆瑤小姐,您也是被利用了,不過進城之前最好和影兒小姐一樣先將面容遮住。”

  許元聽到這話,饒有興趣的插話道:

  “哦?是因為城內百姓很感激她?”

  王校尉一愣,看了看身側的周公子,但老實的沉聲說道:

  “不是,周公子有所不知,現在城內已經把歆瑤小姐當作萬象宗的幫兇,生祠也被推了,我們邊軍盡力勸阻了,但百姓鬧事是小事,關鍵在于那些行商與俠團內的武徒,盛山邊軍已經.已經無力維系秩序了,民憤之下,歆瑤小姐這么進去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許元聞言揉了揉眉心,大致了解。

  人們喜歡造神,但也喜歡將神拖下神壇,尤其是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他們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泄口。

  他側眸看著她:

  “看起來你的努力白費了呢?”

  努力救民之人反而成了被救之人的怨恨對象。

  她沉默少許,勉強笑了笑:

  “周公子,這是歆瑤應受的。”

  許元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搖了搖頭,轉而對著王校尉低聲問道:

  “王校尉,可否借城內通訊源晶一用?”

  王校尉略顯遲疑,低聲道:

  “周公子,陣法已經失靈了。”

  許元抬手指了指旁邊的許歆瑤:

  “喏,這不是有個陣法大師么?”

  王校尉毫不猶豫:

  “若是需要,周公子可任意使用。”

  許元微微一笑:“那便走吧。”

  說罷,許元直接跳下了城墻,王校尉回眸看了一眼許歆瑤張了張,但沒說話,跟著許元跳下了城墻。

  許歆瑤正準備抬步跟上,忽然感覺衣角被人拉了拉。

  冉青墨默默的須彌戒中取出一頂嶄新的幕籬,拉著她,輕輕的問道:

  “那個.你不要嗎?”

  許歆瑤看著那頂幕籬,咬了咬唇角:

  “我我就”

  “她要。”許元的聲音從城墻下傳來:“冉青墨,你幫她帶上。”

  隨著不斷走進內城,街道上的活人逐漸多了起來,但血腥味依舊不減,無數的傷者被平放在街道兩側,一個個醫者模樣的人在其中奔走,痛苦的呻吟聲與嘈雜的怒罵聲不絕于耳。

  維持秩序的人大多都是些行商武徒,因為盛山邊軍已經幾乎在守城中打光了。

  衣著光鮮的許元三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矚目,但在喪親與死亡的悲痛之下大部分人也僅僅只是麻木瞥了他們一眼便收回視線。

  許元收回了視線,低聲問道:

  “有統計過受傷的人么?”

  一半是指死了一半,而不算受傷的人。

  在盛山縣現有的醫療條件下,這些受傷之人大概率也會在病痛中死去。

  王校尉走在最前面,低沉的回道:

  “統計不過來,太多了,城南和城西兩邊的城墻被破,即便我們和那些商隊俠團達成協議,也根本殺不過來,若是周公子再晚上半天可能盛山已經變成死城了。”

  沒再說話,一路走過進入縣衙,路過校場之時,許元已經快麻木的思緒再次一滯。

  偌大的校場之上,擺放著無數的尸體,蓋住尸體的白布已經用完,花花綠綠的連城一片又一片,其下很多都是零零散散的,鮮血如彼岸花般在布匹上綻放著嫣紅。

  許元低聲的問道:

  “王校尉你們盛山邊軍還剩多少人?”

  王校尉駐足,掃了一眼校場,唇角勉強咧了咧:

  “四四百三十七個。”

  一個時辰后,

  寂靜的石屋之內,伴隨著陣紋充能亮起,巨大的圓球晶體離地漂浮而起。

  站在源晶前的許歆瑤回眸低聲說道:

  “三哥,通訊圓晶修復好了。”

  許元沒有說話,踏步上前,抬手輕撫在源晶表面,意魂與源炁同時涌入。

  許歆瑤見狀略微沉默,準備默默退出去石屋,而許元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我準備和父親通話,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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