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里,蘇云和陳潔相處的越來越融洽。
當蘇云認真的將所有精力全都投入訓練中時,陳潔也會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按照陳潔的推測,之所以會形成這種地下峽谷,意味著這一代在很久之前應該發生過大規模的地殼運動。
甚至很可能這里曾經有一座火山,在地殼運動之后,火山沉于地下形成了這種峽谷地勢。
否則這里的土壤不會有如此豐厚的礦物質。
放眼望去,這片山林里的所有植物,大多數都叫不出名字,這應該也算得上是保存比較完好的活化石了。
幾天下來,陳潔頻繁出入林中,幾乎將所有可確定能食用的水果全都摘了出來。
不過看著眼前的這些水果,陳潔也會為此憂心。
就算配合著這些水果食用壓縮食物,從目前剩余的食物數量來看,也并不能撐太久。
因此陳潔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蘇云的身上,畢竟蘇云一直表示他之所以每天去做這些訓練,都是為了能讓二人離開這里而努力。
盡管陳潔也看不透蘇云揮刀的動作,與他們離開這里有什么必然的關聯,但她從來沒有因為此事對蘇云追問過什么。
對蘇云的信任,讓陳潔對離開這里還是抱有非常大的希望的。
因此在閑暇之余,陳潔也會采集一些周邊的土壤,打算帶出去之后,好好分析一下這些土壤中的礦物質,說不定還會有什么重大的發現。
每當蘇云結束一天的訓練之后,陳潔也總會幫蘇云把被汗水浸透的衣物拿到水邊洗干凈。
隨后認真的將其晾曬在篝火旁邊。
若是拋開二人目前的處境來看,蘇云和陳潔的狀態就像是一對遠離世俗喧囂的小夫妻。
但這樣的美好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蘇云和陳潔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在沒有時間概念的情況下,二人已經完全搞不清楚,到底被困在這里有多長時間了。
陳潔從最開始對離開這里充滿希望,再到現在,已經開始有些絕望了。
尤其是在陳潔和蘇云身上的那些傷口,在沒有受到妥善治療下,都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惡化之后。
病痛的折磨也在一點一點瓦解著他們的意志。
盡管二人一直在盡可能的延長生存的時間,但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當最后一塊壓縮餅干也已經完全吃完的時候,陳潔無望的看向蘇云,沉重的搖了搖頭。
蘇云此時的嘴唇已經毫無血色,眼神也稍稍渙散,不見了往日的精神。
為了不讓斷糧的這一天太早到來,一連很長時間,蘇云和陳潔都盡可能的多吃一些水果,把壓縮餅干留給對方。
可縱然如此,從這里離開的日子遙遙無期,這一天還是來了。
陳潔已經將所有能夠辨認的水果幾乎都摘了出來,剩下的二人都不能去冒險嘗試。
否則,這無疑是在推進死亡的進程。
蘇云此時手里拿著一個不知名的水果,放在嘴里大口咀嚼,可依舊是食之無味。
他胳膊上的紗布,已經被惡化的傷口流出的膿血染紅,但二人實在沒有多余的紗布可以更換了。
傷口處摩擦硬化的紗布所帶來的疼痛感,一直在折磨著蘇云,可至始至終蘇云都不曾提起過半句。
他知道現在的陳潔,已經開始絕望了,甚至就算是他自己,心里也已經開始有些悲觀了。
掙扎著站起身來,蘇云一步一步的朝著訓練區域走去。
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支撐著他到現在,還沒有放棄的唯一原因。
至于陳潔,臉色蒼白的靠在那顆古樹下,原本白皙的皮膚還透著粉紅,但現在已經是毫無血色了。
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二人都不知道外界已經過了多久。
但也正因如此,二人也仿佛陷入到了一個永恒的困境之中。
沒有白晝變化,沒有任何時間的痕跡,有的只是永恒不變的黑暗,和越發危險的處境。
今天,二人徹底斷糧了。
由于傷口長時間沒有得到處理,并且一直處于一個潮濕沉悶的環境里,陳潔和蘇云身上的傷口,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惡化。
這種情況已經連續持續了多天,在現在這個斷糧的局面里,陳潔的心里更加絕望了。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遠處蘇云的一個輪廓。
他依舊如往常一樣,一刀一刀,隔空劈砍,做著看起來毫無變化的枯燥訓練。
幾個小時之后,筋疲力盡的蘇云結束了訓練,今日的訓練依舊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進展。
而且隨著傷口的惡化,導致修煉刀法也受到了阻礙。
陳潔費力的點燃了篝火,二人在多天之后,終于并肩坐到了一起。
除了早上醒來之后吃了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和水果,到現在二人已經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從幾天前就開始節省糧食,導致二人一直都只是勉強不餓而已。
到現在,前幾日壓抑的感覺如潮水般洶涌而來,陳潔虛弱的靠在了蘇云的身上,顯得有氣無力。
身邊的蘇云,已經成為了陳潔唯一的依靠。
她也漸漸的意識到,這里并非是伊甸園般的世外凈土,而是沒有鐵籠的監獄。
“蘇云,你說我們真的還能出去嗎…”
陳潔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聲音也顯得非常虛弱。
聞聽此言,蘇云怔怔的抬頭看著頭頂的黑暗,卻是依舊像之前那樣做出了回答:
“會的,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可這一次的蘇云,眼睛里的光芒已經開始黯淡了,或許對于自己方才說的那番話,蘇云也不再有十足的把握。
陳潔的身子完全貼在了蘇云的身上,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讓蘇云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太對勁。
當他無意間觸碰到陳潔的臉頰時,這才發覺問題所在。
“陳潔,陳潔,你發燒了!”
蘇云有些緊張的摸了摸陳潔的額頭,滾燙的觸覺讓蘇云也緊跟著擔心了起來。
可此時的陳潔已經迷迷糊糊的不再有任何回應了,這顯然是傷口發炎而導致的高燒反應。
蘇云很快便站起身來,也不顧右手傳來的陣陣劇痛,咬著牙將陳潔抱起,輕輕的放在了帳篷里。
隨后蘇云拿起一件衣服撕下布片,用冷水浸透后將其放在了陳潔的額頭上。
陳潔緊皺的眉頭終于有了輕微的舒展,似乎這塊冰冷的布片,給她帶來了些許緩和。
蘇云也不知道他到底守在陳潔身邊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在這期間換過多少次布片。
直到陳潔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蘇云這顆懸著的心,才終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輕輕的摸了摸陳潔的額頭,此時的陳潔依舊處于高燒的狀態。
可眼下他們并沒有任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手段,這讓蘇云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了從呂神醫那里得來的十三根金針上。
“陳潔,你的傷口惡化導致了高燒,再這么下去會出人命的。
伱的傷口在這里無法處理,我只能盡可能的通過針灸,緩解你的癥狀!”
一邊說著,蘇云一邊打開了身旁的精致木盒。
十三根金針,靜靜的躺在木盒之中。
陳潔此時只感覺頭疼欲裂,只能虛弱的點了點頭,話都說不出來。
蘇云慢慢的將陳潔扶起,隨后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方才說道:
“得罪了…”
一邊說著,蘇云一邊坐在了陳潔的后面,輕輕的將她的衣服脫了下來。
光滑白皙的背部一覽無余的暴露在了蘇云的面前,迷迷糊糊之中,陳潔只能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蘇云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在如此情況下,他心中毫無雜念,只有腦海中呂中醫曾經講述過的各個穴位圖浮現。
很快,蘇云便熟練的給陳潔入了針灸,陳潔的表情終于不再那么痛苦。
可這樣也只是能夠暫緩惡化的時間罷了,根源不解決,陳潔只會越來越痛苦。
最后一根金針緩緩的刺入了陳潔的穴位,陳潔也因為吃痛而輕微的呻吟了一聲。
蘇云努力控制著因為傷口惡化而不斷顫抖的右手手臂,那股疼痛感已經在現在轉而變成了麻木。
“陳潔,好點了嗎?”
蘇云的聲音傳入了陳潔的耳中,半晌也終于得來了陳潔的回應。
“好多了…謝謝你…”
片刻之后,蘇云收回了金針,將衣服蓋在陳潔的身上之后,便大步的走出了帳篷。
雖然看起來現在陳潔的狀態比方才要好了一些,但蘇云依舊非常焦急。
針灸只是讓她能夠有所緩解,但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高燒是因為傷口的重度感染所導致的,可現在他們根本就沒有處理傷口的條件。
這還只是開始,高燒過后,遲遲得不到處理的傷口,只會引發更嚴重的敗血癥。
這讓蘇云心急如焚,也意識到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再像一開始那般寬裕!
陳潔虛弱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澀,一聲不響的將衣服穿好,隨后強撐著踉踉蹌蹌走了出來。
在她看到蘇云的時候,蘇云正拿起木刀,準備繼續前去訓練。
但此時陳潔也注意到,蘇云的右手一直在不斷的顫抖,并且紗布上鮮血不斷滲出,開始從蘇云的指尖滴落。
“蘇云!蘇云!”
陳潔強撐著來到了蘇云的身邊,抓住了蘇云的左手,從他的手里將木刀奪了下來。
“你的右手已經開始感染惡化,你還要去撕裂傷口,不要命了嗎!”
陳潔看著蘇云的眼神里滿是擔憂,積攢了多日的情緒,也在此刻流露了出來。
她并不知道這幾天蘇云到底在做些什么,日復一日的重復著訓練,可卻沒有任何變化。
而現在,蘇云還要堅持如此,甚至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陳潔自然也為之心急。
然而此時的蘇云,卻是默默的將木刀從陳潔的手中拿了回來,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便一言不發的朝著前方走去。
看著蘇云的背影,陳潔突然感覺在剛才的某一瞬間,蘇云好像變得有些陌生了。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這種來自直覺的感受,卻是讓陳潔耿耿于懷。
她并不知道,蘇云此時心里承受著什么。
蘇云雖然一直沒有時間深入的去研究呂神醫送的古書,但一些常識他還是很清楚的。
陳潔已經因為傷口感染而高燒不退,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在這里沒有條件治療傷口,如果再拖下去,二人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對于自己的身體,蘇云也非常清楚,目前他的傷口在不斷潰爛,甚至因為長時間無法更換紗布,紗布已經與傷口混在了一起。
每一次的揮刀,都是鉆心的疼。
但蘇云之所以如此堅持,就是因為這是他們唯一可能生還的希望。
第二境界…
蘇云從未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力量。
可這么長時間過去,卻遲遲沒有任何的變化,自然也就讓蘇云心里更加焦急。
在經歷了木樁,水下練刀之后,蘇云找到了一處狹小的峽谷縫隙,形似一個不深的山洞。
在山洞里,蘇云一遍一遍的揮舞著木刀,一雙眼睛也死死的盯著放在山洞深處正前方的木頭。
那是他的目標,也是他的假想敵,更是每一次揮刀都希望能夠看到變化的直接證明。
“快啊!快啊!”
蘇云的呼吸已經不再像之前那么平穩,揮刀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心浮氣躁曾經是在蘇云身上不可能出現的,但現在卻充斥在蘇云的心頭,甚至他自己都不曾感受道。
究竟過了多長時間,蘇云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只要醒來,就要來進行訓練,直到筋疲力盡才肯離開。
但在陳潔出現了高燒之后,蘇云的心中已經越發急迫,因為通過她的狀態已經看到了自己兩人不久后的下場。
他不再心平氣和的去循序漸進,而是迫切的想要讓自己的力量得到提升。
心態的變化,讓蘇云訓練時的狀態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他開始不眠不休的于山洞中,宛若機器一般,越發瘋狂的揮舞著木刀。
在此期間,蘇云的情緒也開始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他的眼神不再是清澈如水,反而慢慢變得渾濁。
在這一片混沌的濁氣之中,曾經被蘇云壓制住的那些煞氣、戾氣,竟然開始慢慢的反應了出來。
這些煞氣、戾氣,來自于蘇云自燃山第一次殺人開始便在積攢。
后來經過楓樹嶺一役后,他第一次主動殺人,并一次性擊殺眾多盜墓賊,那時蘇云就覺得自己心態不對勁了,曾一度產生非常難受的心理反應。
但隨著后來慢慢適應了過來,還不等休息,卻又開始馬不停蹄的經歷孤神山一戰,并連殺眾多白衣人。
自此之后,蘇云身上的煞氣便越積越多,始終得不到排解,但由于他已經適應了這種殺戮,調整了心態,便也在下意識里慢慢的接受了這些煞氣的存在。
直到后來,備案之后,又遭遇各路殺手的追殺,蘇云不斷反擊、甚至主動出擊去殺人,讓他自己徹底被同化,成為了一個同樣掌握殺戮、習慣殺戮的人!
再到前不久,邊界一戰,蘇云徹底殺到紅了眼,唯一信念就是:殺到無人敢出聲,自此才能得安寧!
至此,這濃郁的煞氣與戾氣深居蘇云體內,不斷積攢,越來越多,甚至已經開始影響了他的精神狀態、心理了。
尤其是對于蘇云這種掌握了超凡狀態的人,其實在精神領域會更加敏銳,這有利也有弊。
弊端便是,煞氣對他精神的影響,很敏感。
就好比現在,蘇云已經在入魔癲狂,爆發的邊緣了。
又是一段漫長的時間過去,陳潔已經不知道渾渾噩噩了多久。
她虛弱的坐在那里,一雙眼睛里毫無神采,只有虛弱和絕望。
連日不斷的高燒,讓陳潔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半睡半醒的昏沉狀態。
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里,陳潔要承受的是來自身體病變的百般折磨。
她曾多次想要前去看看蘇云,可最終總是會虛弱無力的癱倒在地。
此時在陳潔的心里,最后的希望也已經隨著病痛而漸漸消失了。
甚至在她的心中,萌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可怕年頭。
死亡,或許是解脫這一切痛苦的最好方式。
當陳潔再度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默默的坐在旁邊。
再看到蘇云的時候,陳潔的心里總是會有一種安定感。
“蘇云…你還好嗎…”
病痛的折磨,加上食物的缺乏帶來饑寒交迫,陳潔現在已經是氣若游絲了。
蘇云回頭看向了陳潔,但在看到蘇云雙眼的那一刻,陳潔甚至為此嚇了一跳。
這雙眼睛,不再是那般溫暖,反而如寒潭一般,鋒利且冰冷。但這寒潭又是一汪死水,竟沒有絲毫波瀾,唯有一種對萬物、生命的漠視!
縱然此時蘇云依舊擠出幾分笑容,安撫著陳潔,但陳潔卻依舊能夠感覺得到,在蘇云的身上,好像有了什么微妙的變化。
他好像…病了。
“陳潔,你放心,一定會出去的,堅持住!”
蘇云的聲音里沒有絲毫疲憊,反而是一種有些病態的激動。
看著蘇云良久,陳潔分明很痛苦,卻依舊笑著搖了搖頭:
“蘇云,如果這就是命中注定的結局,至少我可以開心的去接受。”
陳潔的眼神里帶著沒有訴說出來的情緒,這雙眼睛里的溫柔,無聲的表達著陳潔的心聲。
然而此時的蘇云卻是很快的搖了搖頭:
“不,不會的,我們一定會離開這里,你也不會死在這里!”
看著蘇云,陳潔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擔憂。
那種特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陳潔總覺得蘇云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變化。
就在陳潔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突然間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好在一旁的蘇云眼疾手快,扶助了陳潔,而陳潔也順勢倒在了蘇云的懷里。
四目相對,陳潔虛弱的笑了,這份笑容里竟然帶著幾分釋然。
“這樣,已經很好了…”
感受著蘇云懷中的溫暖,陳潔再度迷迷糊糊的昏了過去。
蘇云抱著陳潔良久,一言不發,只有眼神里流露著的情緒,詮釋著此時蘇云心中的痛苦。
不!絕不能如此!
不!一定要從這里離開!
蘇云咬著牙,輕輕的將陳潔放在了帳篷里,隨后拎著木刀,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
篝火的光芒照耀在蘇云的身上,可蘇云此時的另外一半身子卻是在篝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并且隨著蘇云不斷的朝著前方走去,身上的黑暗也漸漸將篝火帶來的光亮吞噬。
與此同時,蒼巒山廢墟上,經歷了大半個月的搜救,這一天還是來了。
指揮使內,馮紹宇顫抖的手拿著來自上級的一份紙質報告,臉上寫滿了悲涼。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再堅持一下?”
馮紹宇痛苦的看向遞來文件的趙剛,情緒也顯得有些失常。
趙剛深深的嘆了口氣,隨后不忍的拍了拍馮紹宇的肩膀:
“馮司令,你已經陷入了執念之中。
上級首長的指示其實是正確的,你我都知道,大半個月過去了,搜救已經沒有意義了。
雖然這個結果我們都很不愿接受,但蘇云,不可能生還了。”
“為什么不可能!”
就在此時,一直一言不發的蔡教授激動的站起身來,看著趙剛說道: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們清楚蘇云做了什么,也清楚他為什么會落得如此境地。
現在說撤就撤,這對得起他嗎!”
看著情緒激動的蔡教授,趙剛無奈的嘆了口氣,搖著頭走出了指揮室。
但在趙剛走后,蔡教授就好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氣似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再抬起頭來時,蔡教授已是熱淚盈眶。
其實這些天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他們明明知道這大半個月過去,蘇云已經幾乎不可能還活著了。
只是誰也不愿意接受這件事情,都在咬著牙苦撐著,希望所謂的奇跡能夠出現。
但現在,上級的一紙文書,打破了他們的期望,也讓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
一支支搜救隊開始逐漸在廢墟上集結,他們已經接到了命令,準備從哪來回哪去了。
“爸!為什么!還沒找到蘇云呢,為什么要放棄!”
徐佳佳發瘋一般的找到了落寞的徐魁,一聲一聲的質問道。
而此時在徐佳佳的懷里,抱著的竟然是一直跟著蘇云的那只白猴子。
由于當時墓道坍塌的時候,蘇云跟白猴子并不在一起,在危險降臨之時,白猴子的第1個念頭就是前去尋找蘇云。
可是在墓道之中大面積的坍塌,讓白猴子完全無路可走。
多虧了它身形較小,并且非常靈活,還在最后的關頭逃了出去。
但逃出來之后的白猴子并沒有離開,而是在不斷的四下尋找蘇云。
它一直逗留在這片廢墟附近,只是因為懼怕其他人,不得不東躲西藏。
直到它,被徐佳佳發現。
在發現了白猴子之后,徐佳佳一度為之欣喜。
它知道白猴子一直都跟蘇云形影不離,現在白猴子安然無恙,豈不是意味著蘇云應該也就在這附近?
可現實終究是殘酷的,徐佳佳找了很久也依舊沒有發現蘇云的身影。
不忍心白猴子獨自流浪,徐佳佳便將它帶在了身邊。
然而每當徐佳佳前去清理廢墟的時候,總能看到白猴子不顧疼痛,用爪子在一旁模仿著進行挖掘。
白猴子也心系蘇云,只是無法表達出來。
這幾天徐佳佳也嘗試給白猴子一些吃的,可白猴子也僅僅只是喝了些水,瘦了一大圈。
此時或許是因為太疲憊了,白猴子蜷縮在徐佳佳的懷里睡著了。
它的爪子已經全都被磨破了,毛發也不再亮麗,讓人看著很是心疼。
徐佳佳來到了徐魁的面前,焦急的追問著徐魁為啥突然要撤退。
在女兒一遍一遍的追問下,徐魁一直壓抑的情緒在這種壓力下終于還是爆發了。
“夠了!”
看著徐佳佳,徐魁第一次對她有如此過激的態度。
“你以為我不想找到蘇云嗎,你以為這么多天我都在干什么?
可是佳佳,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從坍塌事件到現在已經足足有十七天了,你也很清楚,蘇云不可能在這種極端條件下撐這么多天。
我也不愿意最后是這樣的結果,我也想找到蘇云,至少能當面跟他道個歉…”
說到這,徐魁的聲音開始顫抖,縱然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眼眶依舊還是紅了。
“可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留下這句話,徐魁便落寞的從徐佳佳的身邊走過,帶著身后的搜救隊,準備前去按照命令集合。
徐佳佳坐在了廢墟上,抱著白猴子,將臉埋在了白猴子的身上。
只有她不斷上下起伏的肩膀,表明了此刻她有多么無助。
陸陸續續的,搜救隊從各個方向趕回,上級首長的命令下達,也就意味著搜救行動接近了尾聲。
其實大家在搜救到第八天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這樣的結果。
只是至始至終,誰都不愿意接受,更不愿意相信蘇云已經離開了他們。
這一紙文書,無疑是將眾人拉回了現實,也是一種理智的處理方式。
畢竟,這浩浩蕩蕩的搜救隊伍,已經搜救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直到現在,也沒能發現蘇云和陳潔的下落。
那個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一點徐佳佳其實也很清楚,只是她不想去面對。
就在此時,一個人悶不做聲的坐在了徐佳佳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這段時間看你一直在這里,蘇云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很慶幸。”
聞聽此言,徐佳佳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了一夜白頭的蘇國偉。
“叔叔…對不起…我沒能勸住我爸…”
徐佳佳帶著哭腔,努力壓制著心中的委屈和無助。
蘇國偉深深的嘆了口氣,抬著頭看著從眼前走過的一支支搜救隊。
“不怪他們,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
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聞聽此言,徐佳佳有些疑惑的看向蘇國偉問道:
“叔叔,那您呢?”
蘇國偉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但眼神卻依舊堅定:
“我要帶他回家…”
蘇國偉在半個月的時間里,仿佛蒼老十幾歲。
他臉上的胡茬,藏著他不遠說出來的心事。
眉眼間的低沉,更是不愿與人說起的絕望。
徐佳佳輕輕擦了擦眼角,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后看向蘇國偉說道:
“叔叔,我也不會走的,不論蘇云是死是活,我一定要見到他!”
就在徐佳佳話音落下之際,馮紹宇和蔡教授等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二人的眼前。
馮紹宇愧疚的看著蘇國偉,沉重的說道:
“山雕同志,抱歉,我沒辦法阻止搜救隊的離開。
但是,我們邊區的搜救隊會一直在這里,不找到蘇云決不罷休!”
蘇國偉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朝著馮紹宇敬了個禮,雖然沒有說話,但一切已經在這個軍禮中充分的表達了。
一夜之間,廢墟之上便僅剩下了了幾支隊伍。
但在這些隊伍之中,依舊能夠看到蘇國偉,徐佳佳幾人的身影。
他們是最后抱著希望的人,或者說是不敢面對,那個大家心里都已經心知肚明的現實。
蒼巒山滿目瘡痍,放眼望去盡是悲涼。
山上的人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落寞的身影在廢墟間穿行,為一個無望的希望而努力著。
熔城警局,接到撤退命令的陳燁和周曉曉,無可奈何的返回了警局。
但當他們推開會議室大門的時候,很快便看到了坐在會議桌前,低沉的周南海以及張正懷等警局高層。
看著陳燁和周曉曉,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正懷終于開口了:
“蘇云…還是沒有下落嗎?”
陳燁沉重的搖了搖頭,周曉曉疲憊的臉上也帶著說不盡的落寞。
張正懷深深的嘆了口氣:
“英雄氣短,天妒英才…”
在熔城警局得知蘇云在邊界所做的事情之后,張正懷和周南海心中的震撼是最大的。
他們之前也和蘇云接觸了很多次,對于蘇云的看法,也一直都是避之不及,敬而遠之。
但沐南市的事情傳來,徹底改變了張正懷等人對蘇云的看法。
他們這才意識到,蘇云從來都不是什么麻煩,甚至在事關大義的時候,蘇云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挺身而出。
周南海的聲音緩緩傳來,眼神里的情緒更是復雜:
“熔城市廳方面已經在繼續會議研討了,根據領導指示,應該是要為蘇云舉辦一場葬禮,應該會聯動樊城吧,我們都要去參加。
而且到時候我們都要進行配合,這是我們對英雄該有的尊重。”
可就在此時,周曉曉猛然抬起頭來,有些激動的說道:
“政委,局長,不是還沒有找到蘇云嗎,為什么讓我們回來。
沒找到蘇云就不能判斷他的生死,為什么就要給他舉辦葬禮了?”
看著周曉曉,張正懷頓了頓,方才說道:
“曉曉,十幾天過去了,你應該清楚,蘇云沒可能回來了。
他是英雄,但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就算當時他只是被困住,可這么多天都沒找到,斷水斷糧也足夠要命了。
我們都很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可我們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的。”
周南海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錯,曉曉,為蘇云舉辦一場葬禮,是我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這場葬禮是多地高層制定的結果,雖然只是衣冠冢,但英雄不會無名而終。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們也同樣如此。
但是,我們總得繼續往前走的,對嗎?”
周曉曉只是默默的低下了頭,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在她的心里,依然不愿意接受蘇云死亡的事實。
可她只不過是個小警員,又能改變些什么呢?
雖然關于蘇云葬禮的細節還在敲定,但這幾乎是已經不會更改的事情了。
和蘇云有關的一些各地警方,西南的軍方分別召開會議,足見這場葬禮的規模,當是史無前例的。
會議室內,也罕見的出現了雙方聯合會議的場面。
坐在這里的都是各地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而能把他們聚集起來的事情,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但因為蘇云,這些人坐到了一起,并且也是由他們牽頭,開始對蘇云的葬禮,進行一系列的詳細安排。
英雄無歸,在大部分人心里已經是無法更改的結局了。
他們能做的,就是讓英雄的名字被永遠銘記。
這場葬禮,就是讓英雄被大眾知曉的最好方式。
九原思歸心不死,鄉人起冢葬衣冠!
雖然英雄命短的結局讓所有人都不甘,但也終究要面對現實,踏出這艱難的一步了。
一些電視臺也收到了上層的消息,紛紛開始張羅制定關于蒼巒山事件的重新報道。
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收到準確的需要報道的稿件,但從上級領導的態度中也大概能夠猜到。
對蒼巒山事件的重新報道,應該是關于網上網友們一直談論的那位英雄的。
現在在網絡上雖然沒有任何官方言論,各方媒體也幾乎已經停止了對蒼嵐山事件的報道。
但突然之間滿天飛過的直升機,網友們也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端倪。
最開始蒼巒山事件剛剛發生的時候就是這樣,滿天的直升機從各地趕往災區。
而現在這一幕再度出現,就意味著那些錢去搜救的隊伍都已經開始返回了。
可關于那位英雄的事情,卻依舊沒有人能站出來給一個準確的答案。
直到現在,大家還在猜測,受災的到底有多少人?還是只有一個人?
但現在,很多的網友也不免在心中猜測,恐怕此事不容樂觀了,因為一直不曾有官方通報的消息傳出。
一時之間,整個華夏仿佛都被一片陰霾所籠罩。
希望的消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散發出的光芒,越發暗淡涼薄。
然而作為這一切事件的主角,蘇云卻依舊在為最后的求生希望而努力著。
此刻他身處黑暗狹窄的山洞之中,但當下的狀態卻顯得越發怪異。
一刀…一刀…
蘇云的呼吸已經完全沒有規律可言,此刻他滿腦子只充斥著對力量的渴望。
原本蘇云給人的感覺是清澈且柔和的陽光,但現在從蘇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顯得更加渾濁了。
“快呀,快呀…”
蘇云的每一次揮刀,都幾乎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
他的雙眼里散發出來的光芒仿佛變成了一根根尖刺,讓人望而生畏。
此刻的他和陳潔已經完全陷入到了絕境之中,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冷靜下來,又哪有說的那么容易。
陳潔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高燒給他帶來的痛苦,折磨也越來越強烈。
多日水米未進的陳潔,也已經到達了身體的極限,這些都被蘇云看在眼里,自然而言也全都成為了附加在他身上的壓力。
他所揮出的每一刀都承載著對‘生’的渴望,每一刀都毫無保留,帶著所有的意志擊出。
“呼…”
原本沉悶寂靜的山洞里,竟然開始出現了道道氣流。
隨著蘇云每一刀的揮出,氣流也越發強烈。
可充斥在蘇云周邊的氣場,并沒有因為氣流的出現而變得純粹。
他雖然身處寂靜的山洞之中,但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是站在尸海之上。
漸漸的,蘇云仿佛再度進入到了特殊的狀態里,他的揮刀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也仿佛已經與手中的刀融合在了一起。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蘇云也很明顯的能夠體會到自身狀態發生的變化。
手中木刀反射回來的觸覺,讓他有了獨特的體驗,甚至他能聽到每一刀揮砍出去的時候,那破碎空氣的聲音。
一股熱流從地面鉆入蘇云的腳心,隨后沿著經脈流走,匯聚在蘇云的臍下三寸之地。
隨著熱流不斷匯聚,蘇云感覺自己的小腹里好像開始漸漸形成了一個大火球一般。
那股燥熱的感覺,更讓他心煩意亂。
短短幾秒鐘的功夫,蘇云的額頭便冒出了細汗,可也就在這個時候,蘇云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右手手臂似的,那個折磨他的疼痛感竟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刻,蘇云手中的木刀停頓在了半空中。
他細細感受自身發生的這種微妙變化,仿佛隨著他手上的動作,小腹中的熱流總會在瞬間直達指尖。
這種狀態給蘇云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這也激發起了他心中更強烈的期望。
“就是這種感覺,抓住他!”
蘇云咬著牙,手里緊緊握著木刀,再度一刀朝著眼前的木樁劈了過去。
終于在這一刀出手之后,蘇云看到了不同的變化。
一股微弱的氣流隨著刀刃擊出,隔空作用在了木樁上,竟然讓那木樁微微晃動了幾分!
就像是被一股勁風吹過一般!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蘇云眼前一亮,在他的眼中也同時流露出了幾分激進的情緒波動。
再來!
隨著蘇云不斷加快手上的揮刀動作,他能感覺到自己丹田處的那個火球,仿佛也已經即將達到一個臨界點。
這一刻他的毛孔感知好像都被無限放大了似的,每一根汗毛都能給他帶來不同的外界感知。
蘇云的心里越發躁動,這也讓他陷入到了一種病態的亢奮中。
隨著他回到的動作越來越快,木樁的搖擺幅度也越來越大。
終于,一股異常壓抑的感覺,在蘇云的心頭蔓延,迫使著他在喉嚨內爆發出了一聲怒吼。
這一刀蘇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眼前的木樁仿佛也變成了往日與他交手過的敵人。
恍惚間,蘇云感覺自己再度置身于血海之中,而他的全身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但這股空氣間彌漫的血腥味,卻讓他感到異常興奮。
這種陌生且恐懼的情緒,不斷沖擊著蘇云的神經。
眼前的木樁,位于血海之中,仿佛變成了手拿武器的敵人。
而蘇云的這一刀落下,是帶著必殺的念頭。
“嗡…”
霎那間,山洞內無風,但憑空升起一道非常強勁的氣流,從刀身延伸出去,直奔木樁而去!
“咔嚓!”
伴隨著一聲脆響,木樁在蘇云刀身沒有觸碰到的情況下,竟然從中間被非常整齊的攔腰斬斷!
“殺!”
但在蘇云的眼前那個恍惚間,他看到的反而是一個人頭,被一刀斬落。
超凡狀態!
在蘇云的不懈努力下,他終于再度進入到了超凡狀態。
而剛才這一刀揮出,所形成的‘刀氣’將木樁斬斷,也意味著蘇云的刀法,終于在超凡狀態降臨之后,突破到了第二境界!
刀法第一境:重刀無鋒,大巧不工!
刀法第二境,刀身存氣,不見血刃!
若要刀存威,需養刀中氣,這便是刀法如臂使指境界的展現!
而這也是為什么蘇云并沒有像之前的訓練那樣,實打實的灰砍在目標上,反而是隔空劈砍。
因為他在嘗試練出刀氣,而現如今,可見他的推斷是正確的,刀法第二境界的展現的確如此。
而這一刻境界的突破,讓蘇云終于找到了這些日子他苦苦找尋,卻從不曾出現過的感覺。
手中的木刀在蘇云的感知下,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每一刀揮出,刀刃上都會帶著鋒銳的刀氣,且勢不可擋。
哪怕明明木刀還不曾命中敵人,但刀氣先至,已造成強勁的殺傷力,若再搭配木刀落下,這一擊足以開金裂石!
區區一把木刀,但鋒利程度勝過所有神兵!
蘇云驚喜的看著手中的木刀,此刻他完全不在乎為何在方才的恍惚間看到了那樣奇怪的場面。
在他的身體里只有那積攢已久的煞氣不斷地涌動著,讓蘇云迫切的想要將這股力量釋放出去。
然而那一刀所帶來的威力可遠不止如此刀氣,穿過木樁之后直奔緊貼的山壁而去。
剎那間一道清晰可辨的刀痕留在了石壁上,這正是蘇云一直期盼的氣隨刀出,可斷山海。
在這種激進的亢奮狀態下,蘇云再度瘋狂的揮舞起了手中的木刀。
每一刀擊出,都會帶著鋒銳的刀氣,眨眼間的功夫,山洞的石壁上便已經是千瘡百孔。
這不亞于用雞蛋打碎了石頭,一把木刀竟然能造成如此恐怕的威力!
可蘇云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就連表情都顯得有些猙獰。
他只知道自己進入了超凡狀態,卻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的超凡狀態有些不同。
在之前每次出現超凡狀態的時候,蘇云都需要非常謹慎地把握,否則下一秒,這種狀態就可能會消失不見。
可是從剛開始到現在超凡狀態,居然一直作用在蘇云的身上。
并且隨著這次超凡狀態的出現,蘇云不但沒有意識清明,思感超脫,進入那玄之又玄的領域。反而精神狀態混沌、不斷激發體內潛藏的煞氣、戾氣,導致精神越來越不穩定,進入了一個魔怔般的領域。
若把之前的超凡狀態,比作頓悟。那這一次的超凡狀態,或許就是‘入魔’!
在這次超凡狀態下,并沒有激發蘇云的潛力,反而激發了他體內積攢的煞氣、戾氣,以這些為主導,讓他陷入了一個非常魔怔、死氣沉沉的狀態。
在蘇云猩紅的眼中,他此刻已經不在于山洞之中,而是在被眾多看不見面目的敵人包圍著。
他的腳下滿是尸體,各種殘肢斷臂,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獨自手握木刀站在包圍圈里,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眼前看到的所有敵人全部殺掉。
泛濫的殺意,體內潛藏的煞氣,幾乎吞噬了蘇云全部的理智,侵蝕了他的精神,在這種情況下所進入的超凡狀態,更讓他此刻陷入了一種半顛半狂的狀態。
這么多天的壓抑,在此刻都被蘇云化成了怒火,一刀一刀釋放了出去。
從他第1次殺人,在他的心里就已經種下了一枚種子。
隨著手上沾著的鮮血越來越多,這顆種子在蘇云的心里也越來越深。
生死的威脅,對力量的極致渴望,終于讓蘇云陷入到了一種極端的狀態里,甚至是超凡狀態之下的極端心理變化,這就更加恐怖了!
正如呂神醫一所說的那番話,救人與殺人往往只是一念之間。
蘇云之所以開始對力量有著偏激的渴望,是希望能讓自己和陳潔安然無恙的離開此地。
本意是為了救人,可這份執念卻是讓蘇云之前強壓在心底的殺意、煞氣,不受控制的釋放了出來。
超凡狀態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出現之后便消失不見,而是一直作用在蘇云的身上,讓蘇云對于外界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
但若是換作之前,這是蘇云求之不得的事情,在心靜、心和、超然的狀態下,回饋來的感知,能讓蘇云對自身有更深的開示、挖掘。
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蘇云本身就處在一種非常混亂的狀態,再加上超凡狀態為他帶來的不同感受。
紛亂的信息一股腦的涌入到了蘇云的腦海中,根本就無法進行梳理。
正如他現在于山洞之中,一刀一刀的揮砍,每一刀所釋放出來的刀氣都要比之前更強一些。
殺意的彌漫,徹底吞噬了蘇云,讓蘇云陷入了一種沒有理智的混沌狀態。
本能驅使著他,將充斥在體內不受控制的力量一股腦的釋放出去。
在他的腦海中是從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跑馬燈一般的變換著。
其實,從正式鍛煉了絕技之后,蘇云一直處于一種極度亢奮且戒備的狀態,現在這一切禍根終于全部爆發,積攢的多月煞氣得以釋放,這讓他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滿戾氣,也徹底改變了一個人的心理。
終于,似乎在蘇云的意識中,所有的敵人已經全部被他殺掉了似的,終于停下了手中的揮刀動作。
但此時他身處的山洞內,石壁之上已是千瘡百孔,仿佛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這些痕跡都是蘇云手中的木刀揮出后,形成的刀氣攜帶著木刀劈砍所造成的。
“我要離開…”
渾渾噩噩的意識里,總算還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他:要從這里出去。
蘇云有些木訥的回頭看向了山洞口的方向,此刻他的眼神里毫無感情,也不存在任何的情緒。
這雙眼睛里仿佛只有無盡的黑暗與冰冷,可怖且悲涼。
腳步踉蹌,蘇云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山洞,他面無表情,只有混沌蒙昧的氣場在周身蔓延。
拎著一把木刀,蘇云來到了山崖前。
這座山崖擋住了蘇云和陳潔的去路,也將他們困在了這里長達半月有余。
終于,今日這一切就都要結束了。
只見蘇云緩緩的站在了山崖前,橫刀于身側,身上的戾氣越來越濃。
猛然間,蘇云只感覺體內的一股熱流洶涌而來,伴隨著他出刀的動作,一道鋒銳的刀氣附著于刀刃之上,轟然作用在了山崖上。
“轟!”
只見隨著木刀落下,一道清晰可見的痕跡便出現在了山崖上,似如刀形,深度剛剛好可以作為踩踏的著力點。
一刀過后,蘇云又是接連幾道,順著第一刀造成的缺口,逐步向上推移。
木刀攜帶著刀氣,擊打在山崖上,濺起飛石無數。
然而蘇云就這么靜靜的站在那里,任憑飛石落在四周,而不為所動。
這一幕換成是誰親眼所見,恐怕都不敢相信。
一把木刀,還沒碰到崖壁就已經造成痕跡,而當木刀落下,直接山石飛濺,這是什么威力?
這把木刀在蘇云的手中,充分詮釋了什么叫刀乃兵中之帥。
蘇云的動作沒有半點拖泥帶水,不斷踩著砍出來的著力點向上攀爬,隨著攀爬則用木刀不斷劈砍,將著力點延伸出去。
短短時間內十幾刀便揮了出去。
光滑的山崖,崖壁上很快便浮現出了諸多缺口,這些都將作為蘇云攀爬的借力點。
每一次的揮刀,仿佛都會讓蘇云亢奮的情緒增加不少。
在這種半顛半狂的狀態里,收刀反而成為了一件艱難的事情。
蘇云的胸口上下劇烈的起伏著,在他的體內一直有一股無法遏制的欲望,在不斷侵占著他的意識。
強壓著這種感覺,讓蘇云感到極其痛苦。
僅存的理智不斷的在提醒著蘇云,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收回了木刀之后,蘇云踉踉蹌蹌的來到了陳潔的身邊。
但此時的陳潔已經昏倒在地多時了。
痛苦和絕望的侵蝕下,陳潔的意志也已經被一點一點的瓦解。
虛弱的她眼睛迷離,似乎看到了剛才的一切,但大腦已經宕機,只是留下了印象,卻無法轉動反應過來。
蘇云輕輕的將陳潔抱起,隨后又將金針放入包中。
一件外套被蘇云臨時當成了繩子,將陳潔綁在了自己的身上,背著她一步一步的朝著山崖走去。
“陳潔,撐住…”
蘇云的聲音變得異常沙啞,這4個字在他半癲半狂的魔怔狀態中,需要保持極大的理智,才能夠說出。
雖然此時蘇云背著陳潔,但卻好像壓根就感受不到身上的重量似的。
只因此刻的蘇云陷入了入魔一般的超凡狀態中,雖然無法和曾經一樣借此進行修煉突破,但卻依舊在提升蘇云的各項身體技能、素質、潛力。
他一步一步來到了山崖下,抬頭望著高聳的崖頂,隨后慢慢的將手中的木刀咬在了嘴里。
蘇云那包著紗布的右手,仿佛是早已經習慣了疼痛似的,已經變得毫無知覺了。
他毫不猶豫的將手扣在了刀氣形成的缺口上,單純靠著肩膀的力量,將自己撐了上去。
一步…一步…
在這種近乎完全垂直的山崖上負重攀爬并不容易,更何況蘇云的右手,早就已經因為傷口感染而潰爛。
不過至始至終,蘇云眼神都無波無瀾,只有呆滯與漠然,一聲不吭的帶著陳潔,如行尸走肉一般重復著機械的攀爬動作,一點一點的朝著上方而去。
“嘩…”
就在蘇云即將抵達半山腰的時候,右手臂突然傳來的一陣劇痛,讓蘇云的力量有所分散。
剎那間蘇云的身體瞬間懸掛在了山腰,僅僅靠著一只左手死死的支撐在缺口上。
好在蘇云提前將陳潔綁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才讓陳潔即使在昏迷狀態也不至于掉下去。
蘇云用右手再度拿起木刀,狠狠朝著眼前的山壁上刺去。
在超凡狀態下進入第二境界的蘇云,在刀氣開路下,可以將手中的木刀強行刺入山壁兩寸些許。
勉強重新保持了平衡之后,蘇云再度開始發力,朝著山崖頂端走去。
在這種入魔的超凡狀態下,蘇云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疲憊似的。
亢奮的情緒一直在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對疼痛以及疲憊的感知下降了很多。
終于,蘇云完成了前些日子他日思夜想的目標,站在了這峽谷山巔之上。
山邊上的風景也的確沒有讓蘇云失望,一個山洞出現在了蘇云的眼前,陣陣氣流從洞中鉆出,也更加證實了陳潔之前的判斷。
這個山洞應該不是死洞,至少還可以通往別的地方。
但至于這山洞最終通向哪里,蘇云此刻的狀態當然不會去想這么多,他的精神狀態已經越來越混沌。
片刻之后,蘇云再度將陳潔抱起,隨后一步一步的朝著山洞中走去。
眼前的黑暗持續了很久很久,蘇云在這山洞里崎嶇的道路中穿行。
至于這個山洞是不是救贖,誰也無法確定,蘇云此刻只是無知無覺一般,木訥失神的朝著山外走去。
仿佛此時的蘇云已經變成了一句行尸走肉,被心中的悸動所控制著,本能的將陳潔從危險中帶離。
終于,在片刻之后…
一抹刺眼的光亮從山洞的盡頭處傳來,撒在了山洞的地面上。
這就像是一條黑暗與光明之間的分界線,站在黑暗之中的蘇云面無表情,似乎對于脫困已經無悲無喜,他只是稍稍停頓了幾秒,便一步踏入到光明之中。
刺眼的陽光,似乎對于蘇云不造成任何影響,他的眼神依舊非常空洞且漠然。
久違的陽光終于再度撒在了蘇云的身上,不過此時的蘇云卻好似與先前的那個他完全不同了。
現在的蘇云,更像是一個入了超凡的空殼子,只剩下入魔一般的精神狀態,整個肉身無知無覺。
而走出了這個山洞之后,蘇云便身處在一片邊界附近的密林之中。
只有頭頂上蔚藍的天空在無聲的告訴蘇云,他們終于走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地底世界。
但現如今的蘇云似乎已經感知不到了情緒波動與變化,依舊無波無瀾,如一潭死水。
直到,沿著眼前的林子,蘇云漫無目的的朝著前方走了很久,終于發現了一條土路。
以及,在路上正站著的幾個神色驚愕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