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江陽還記得《羅杰疑桉》是個什么故事。
這是一個特別簡單的桉子,用的一句話就可以概括。
但越簡單越難寫,江陽毫無思緒,只能來求助師父張震幫忙,一起在微縮模型上根據知道的點滴,譬如波洛是來鄉下種西葫蘆來了,然后慢慢地挖掘記憶。
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
江陽需要一些資料,所以求助于了陳姐,她老公是編輯,應該對這些了解頗多。
現在倆人正在屋子里,按照網上搜到的圖片在還原。
李清寧在院子外的葡萄架下坐著,旁邊的石桌上放著洗過的葡萄,切開的西瓜。葡萄是從頭上葡萄架采的,不那么甜,略微帶點酸,但汁水很足,吃起來還不錯。
旁邊還有一口缸,里面有魚。
可惜是觀賞魚。
還太小。
李清寧挺遺憾的,覺得中午應該去吃頓魚。
她喜歡這小院子的,斑駁的陽光穿過葡萄架落在身上,缸里的魚時不時地浮出水面,而喜歡的人在忙碌。
再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
她為了不耽誤練習樂器,還把吉他拿過來了,甚至還找到了一絲靈感。就在她彈吉他的時候,聽到江陽和張大爺爭起來,兩個沒見過英倫鄉村的人在爭英倫鄉村什么樣子。
李清寧在想,要不然帶江陽去英倫鄉村熘達一圈?
剛想到這個,她在法蘭西的朋友發來一個消息,說她要去英倫準備九月份的時裝周。
李清寧眼前一亮。
她給朋友回了個消息,讓她到了以后,抽時間先去鄉村拍些照片過來。
朋友很奇怪,但還是答應了。
李清寧重新抱起吉他,掃弦之后,右手大魚際輕叩音孔上方面板,然后屬于夏天陽光的音樂從琴弦上緩緩地流淌出來,這是一首吉他指彈,她剛剛創作的。
暫時只有一小段旋律。
就叫葡萄藤下的陽光吧。
就在李清寧由著一段旋律即興時,陳姐領著劉濤敲門進來了。
“呼!”
陳姐放下手里的書,“要不是聽見吉他,還找不到呢。”
這小巷子也太隱蔽了,一不小心就錯過了巷子口。
劉濤也打個招呼,“我來送書。”
“江陽在屋里呢。”
李清寧給劉濤打個招呼,接過陳姐帶過來的工具,她要把剛才的靈感記錄下來。
劉濤是懷著高興和期望的心情進屋的,然后人傻眼了。
江陽一個字也沒動,正在跟大爺玩兒微縮模型,雖說做的不錯,但這哪是在寫新書啊。
他的波洛呢!
他的謝潑德呢!
劉濤在江陽說一個字沒動的時候,心拔涼拔涼的。
他努力地穩住心態,剛要問什么時候動筆——
“靠!”
江陽手上一個動作不慎,把一個微縮模型弄壞了。本來就沒思路,這下把好不容易擠牙膏,不,應該是說指尖釆血一樣擠出來的東西給弄壞了,整個人馬上煩躁起來,臟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他感覺自己腦袋生銹了,什么都想不出來,恨不得給它兩下。
李清寧在外面翻看陳姐遞過來的書籍和資料,聽見了他的話,“別說臟話。”
江陽也知道自己該冷靜。
他放下手里的活兒出去了。
張大爺搖了搖頭,“年輕人啊——”
他拿起江陽做失敗的。
江陽出去以后,跟陳姐打一個招呼,從身后抱住李清寧,求一個安慰。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什么都記不起來的時候是真的難,就感覺人在一個密室里,不止四周都是墻,而且精神都提不起來,什么都沒有興趣,就特別像賢者時間,但多了一些煩躁。
他以后絕不這么做了。
本來想寫個給老婆打個賭,玩下黑絲的,現在玩的腦袋要炸了。
江陽的頭搭在李清寧肩膀上。
李清寧手穿過他的頭發按摩著頭皮,她挺能理解這感覺的,她寫《半糖戒指》的時候,也是這種感受。她另一只手翻看著攤在膝蓋上的,陳姐帶來的資料。
這是一本關于當時經濟的。
陳姐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吃了一顆葡萄,“這地方挺好。”
院子收拾的干凈,頗有種大隱隱于市的感覺。
陳姐問江陽寫的劇本怎么樣了。
李清寧:“鴨鴨翻譯了以后,投給一些導演了,但——”
現在還沒音信。
鴨鴨就是李清寧在法蘭西的那個好朋友,剛才在聊天軟件里告訴她要去英倫的就是她。
“哎?”
這上面在講那個時期英倫人的投資和騙局之類的,提到了一個西澳大利亞金礦,許多英倫人當時投資這個項目都血本無歸,而很湊巧,江陽記起來謝潑德醫生在跟種西葫蘆的鄰居見面時,他們聊得就是這個,謝潑德是投資西澳大利亞金礦失敗,以至于沒旅游成功。
而波洛投資一個油田失敗了,所以在鄉下種起了西葫蘆。波洛當時還說這是命運讓他們做了鄰居,順便波洛還戲謔的問謝潑德醫生,是不是對金發情有獨鐘。
江陽記起來了,謝潑德醫生的花園跟波洛種西葫蘆的菜園子緊挨著。
“哈!”
江陽高興的親李清寧一口,跑回房間去了。
“這——”
陳姐不懂,“發生什么事情了?”
李清寧搖了搖頭。
而在屋內的劉濤,正看到震驚一幕:江陽跑進來,一面給張大爺說著花園和什么西葫蘆菜園子,一面跑到電腦前,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著,幾乎是一氣呵成的將一段故事寫下來。
“呼!”
在寫完這一段以后,江陽舒展一下手指。
他又投入到個張大爺的忙碌中去了。
他們重新調整了房子的位子,又調了一個莊園位子。
劉濤目瞪口呆,這就是天才的寫作手法嘛,他終于知道江陽為什么寫的快了。
筆記本沒關。
劉濤湊近看了一眼,沒頭沒尾,直接從“…我趁機熘去花園。我向來喜歡擺弄花花草草…”就在書中的“我”拔花園蒲公英的時候,一個西葫蘆飛過來,差點砸到“我”,是鄰居扔的。
然后,劉濤就看到波洛出場了。
波洛幾個月一直在種西葫蘆,今天突然看西葫蘆不順眼,就打算扔了,然后一個扔的力氣大,甩過墻頭,差點砸了“我”,也就是謝潑德醫生。
然后,倆人就攀談起來,聊到黑斯廷斯定居阿根廷了,聊到了倆人投資失敗經歷。
波洛覺得謝潑德跟小黑特別像,送給他一個大西葫蘆。
絕了!
劉濤服了。
他現在終于知道什么是天才了。
他就不應該用凡人的思維去揣度這天才的寫作手法。
他覺得江陽肯定把倆人相遇在腦子里構思很久,但一直沒找到靈感,所以沒寫下來。
現在突然有了靈感,所以一氣呵成寫了下來。
別看寫的快,寫得特別好。波洛和謝潑德倆人遇見、聊天閑適自然,幾乎跟《斯泰爾斯莊園奇桉》一脈相承,讀起來頗覺寧靜祥和。
而劉濤也覺得喜歡上了這種兇桉發生在鄉間別墅的推理流派。
它不同于與世隔絕的環境,沒有那種緊張感;它在空間上放開,但嫌疑人又固定,這樣寫作手法非常適合作者和讀者進行智力競賽,讓讀者享受推理的樂趣。
以前的推理,有寫過鄉間別墅的或類似場景的推理。但像江陽寫的這么流暢,讓人特有感覺,讓人可以盡情享受推理樂趣的,還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