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最重要的工作能力之一就是催稿,這事兒沒辦好,她都已經準備好挨批了。
誰知道剛點了她名,蘇珊就收到了消息。
這位編輯慶幸不已。
“十有八九是江洋了。”
石溪的編輯老師篤定。蘇珊負責的作者不多,大多還都是老作者了,時間安排的很穩,能這么突然的,只能有風頭正勁的那位了。
“嘖嘖。”
那位本來要被噴的編輯有些羨慕,“老大這可真是抱住一個香餑餑啊。”
江洋的書暢銷,為出版社帶來了很大的經濟效益。
還有就是讓他們出版社版權編輯的工作也變輕松不少,版權編輯重要工作內容是跟國外出版社、圖書公司,作者、版權代理機構建立和維護良好的合作關系。
現在他們出版社也是那些公司維護的公司之一了。
出版編輯以前聯系的時候,對面接電話,在自報身份以后,都會來一個“衣可克油子米”,再問一遍什么出版社。現在打電話過去,對面都是“啊,小王子出版社”。
這就叫地位。
石溪的編輯老師讓這位編輯別羨慕了,“快去催稿吧,不然逃過今兒,也逃不過明兒。”
這位編輯無奈,她站起身:“我這就去堵他家門。”
編輯老師帶著石溪回到了工作崗位。
石溪現在還是實習編輯,主要是跟著老師學一些最基礎的東西。就在她忙手頭的工作,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的時候,石溪看見老大回來了。老大在編輯室環顧一圈,招呼石溪的編輯老師,老師過去一會兒后回來,交給石溪一項工作:為江洋老師的新書做校對。
“啊。”
石溪驚訝。
她一個實習編輯還能接到這么重要的工作嗎?
石溪當然知道江陽,風頭最勁的一位作者,也是他們出版社近期熱捧的一位作者。
作為一名即將入行的編輯,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石溪都看了江洋所有作品。
她最喜歡江洋的《小王子》。
從專業角度而言,這本書有成為常銷書的潛質。常銷書不是暢銷書,常銷書是十年過去,二十年過去了,三十年過去了,這本書依然銷量很好。不過,現在看來,這本書有暢銷書和常銷書的潛質。由此可見,那位編輯說蘇老大挖掘出一位香餑餑不是戲言。
從錮人角度而言,石溪喜歡《小王子》之外,最喜歡他的《解憂雜貨店》,讀起來挺治愈的,然后就是信箱穿越時空的設定,挺驚艷的。
至于余下的書,她也覺得不錯。
可能沒到影響她很大的程度,但看完以后總要有所感觸的。
當初為了進入出版社實習,出身小縣城的她還專門研究了江陽,以至于在面試的時候,她多次拿江舉例,而且江洋這位作者也的確是一位對編輯有挑戰的作者。
因為他的書時而天上,時而地下,昨天還童話,今天就推理了,明兒就跑愛情了)有一天寫恐怖小說,再有一天寫科幻上天,石溪也毫不奇怪。
這就導致,編輯也得對這些類型小說有所涉獵。不然,改天江洋大神整個科幻,啪啦啪啦冒出來許多很硬核的詞匯,編輯一臉懵,什么都不懂。這可怎么辦?
石溪猜,他們出版社就達不到應付江洋的程度,不然推理小說怎么就沒收入囊中呢。
現在。
這么牛皮和有挑戰的一位作者,怎么就讓她來做校對了?
老師還以為石溪覺得任務艱巨,拍了拍她肩膀,“大家手頭都有工作,你只要做一些基礎校對就行了。這是個好事,你可是大魔王之外,第一批看到江洋老師這部小說的人。”
“好,好的。”
石溪點頭答應下來,甚至覺得跟偶像有聯系,還挺榮幸的。
但相比于榮幸,說實話,她有點緊張。
這跟剛實習就接了這么大一個項目,她壓力挺大的。
她拿了稿子,坐在工位上,深呼一口氣。
她在面試時說過,做江洋老師的編輯,就要做好開盲盒的打算。
她調整好狀態,打開稿子。
然后。
石溪算是知道為什么讓自己校對了,這標點,這“的得地”不分,還有不期而遇的錯別字,這還真是基礎的不能再基礎的校對工作啊。不是,這稿子也太急了吧,怎么看起來像草稿啊。
石溪想哭,江洋老師,濾鏡碎了啊。
她以前覺得老大特幸運,挖掘出江洋這么一位又有質量,又暢銷的作者。她現在為以前的想法謝罪,老大能挖掘出這么一位作者,真的牛皮,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因為這樣的稿子,一些編輯很可能看個開頭就給斃了。
還有。
石溪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一群優秀的實習生中脫穎而出,被老大收入麾下了。因為她面試的時候說的真對,江洋大神的書就是開盲盒,現在她開到了一本現實題材的小說。
一個老師即將死去,他望著窗外回想,描述這個鄉村的貧困,巴掌大的田,農機的油錢都掙不回來,學生好賭的父親差點打死兒子;女學生的母親是個菜刀砍人、放火燒房的瘋子;村里蓋廟拆校舍,打斷老師肋骨,然后老師查出食道癌,本來早期能治好,但他沒錢犀。
壓抑!沉重!
雖然文筆并沒有如嚴肅小說作者寫的凌遲一樣疼痛,但作為農村出來的一個學生)石溪很容易對這些沉重感同身受。就她一個同學,母親也是精神有問題。她忘記為什么了,有一次去了同學家找她,然后在低矮黑暗的屋子里,看到了床上她媽。
她永遠忘不記同學母親臉上,在光線不好屋中,那怪異的笑。
這位女同學也早早嫁人了。
她學習成績并不好。
許多故事里,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往往學習很刻苦,學習成績什么的也很好。這是有的,但那得有一對,至少有一個知道知識重要的父母,否則得這孩子需要大智慧才能脫離其中。因為環境潛移默化下,人很容易變得麻木和習慣,慢慢地學習根本就不在計劃內了。
所有一切都是在鈍刀子下變化的。
石溪能從村子里走出來,因為她有一個知道讀書好,能掙錢的父母。
當然,老師也很重要。
她真正學習好是從六年級開始的,那時村里學校換了一對夫妻老師教六年級主課男人教語文,女人教數學,夫妻給他們在學習之余放電視,談理想,并不是科學家9之類空乏理想,也不是掙錢后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的有錢,而是告訴他們外面世界的斑斕。
譬如,在公交站牌等公交車,買票以后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去買書去買書,想看電影去看電影,想去公園去公園一一。
石溪當時覺得,好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