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穿著一套嶄新的巡查員制服,大步走在覆蓋積雪的路面上,迎面遇到的所有行人,紛紛主動避讓。
這是常見之事。
巡查員的職權甚大,社會地位相當高,普通人哪里惹得起?
第六哨所的一些年輕巡查員,薪水不算高,經常抱怨工作太累,但如果讓他們辭職不干,沒有一個肯干。
原因無它。
單單路人望過來的敬畏眼神,便足以讓他們再苦再累也愿意堅持下去。
不多時。
程瀚路過平日時常光顧的菜場。
恰好有一場爭吵,在菜場門口上演了。
一名中年婦女與一位小販,因為一件瑣事吵得熱火朝天,不少人圍在旁邊看熱鬧。
程瀚走近幾步,駐足不動,安靜的旁觀著。
五秒后。
爭吵聲平息下來。
圍觀者也雅雀無聲。
程瀚凝視著小販,眼神銳利如刀,但一語不發。
而一位巡查員擺出這一副架勢,沒有普通人感受不到壓力,
僅過了兩秒。
小販扛不住了,連忙對中年婦女說道:“非常抱歉,芥藍菇確實放久了一些,退還你一枚銅幣。”
中年婦女倒也沒有糾纏不休:“下次別這樣了。”
程瀚微微一笑,快步離開了。
在他身后。
只言片語隨風而至。
“好年輕啊!”
“該不會是冒充吧?”
“沒見識了吧?這種巡查員的氣質,一般人哪有能耐冒充?”
善義坊。
程瀚快走到自家時,望見了一個有點陌生的身影——張大山。
即——張鐵的父親。
之所以說“陌生”,是因為這位斷了一條胳膊的漢子,起得比雞更早,回來得比牛更晚。
程瀚在這里住了一年,只遇見過張大山兩次。
這漢子一臉愁容,正用一只左手,拎著一堆雜物走向一輛小車。
而在車上,堆著不少雜物。
程瀚略做推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張大山遭到了‘暗拳幫’的勒索,被迫變賣一些家當嗎?”
所謂的“暗拳幫”,即游走于黑灰地帶的地下勢力,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即便是官方也無法杜絕這類團體。
他長嘆一口氣,對獨臂漢子產生深深的同情:“這么多倒霉事一齊找上門,當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年少喪父,生活困苦,中年尤甚,人生至暗,看不到一丁點希望。
如此命途多舛。
蒼生何辜?
不遠處。
自家屋頂。
黑貓蹲在上面,輕輕搖起了尾巴。
這一刻。
程瀚明白了警長探班的緣由。
先前他特意叮囑黑貓,多多留意隔壁的張鐵一家,如果這家人遇到重大變故,一定要及時通知他。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警長的報信非常及時。
這是一只完全值得信賴的貓!
就在這時。
幻象不期而至。
全知之眼,又一次被動觸發了。
程瀚看完幻象,回憶著關于這一家的種種事情,腦中猶如醍醐灌頂:“我明白了!”
他靜立原地,腦中念頭紛至沓來。
“搬到善義坊的前幾個月,我曾好幾次遇見張鐵兄妹,可根本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
“意外解析出真炎殘印之后,我開始逐漸注意到他們。
“后來我撞見張鐵被欺負,心生幫助這一家人的念頭,才會借用詭異傳授煎餅果子。
“再然后,張大山陷入困境,打算出售一些家當,而我恰好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
程瀚當即心生明悟:“冥冥中似乎存在著一種神秘莫測的力量,引導著我與這一家人之間發生交集。
他的目光看向推車:“不,應該是與這件物品發生交集!”
程瀚心中呢喃道:“是真炎殘印嗎?”
他仰首望天:“或者說,太陽?”
程瀚猶豫片刻,快步走過去,打了一個招呼:“張叔,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程瀚。”
張大山愣了一下,一臉局促:“你…你好!”
程瀚看向小車中的物品,明知故問:“這些東西是打算賣掉嗎?”
張大山點了點頭。
程瀚視線鎖定一塊巴掌大小的青銅圓環,裝出好奇的模樣:“這是什么東西?”
張大山似乎不想表露出結巴,答得異常簡略:“祖…祖上留的小物件。”
程瀚圖窮匕見:“難怪這東西看起來這么古舊,我對這個很有興趣,我能買下它嗎?”
張大山擺了擺手:“不…不值錢,拿走吧。”
在常人看來,這東西確實不值錢,只能當廢鐵賣掉。
畢竟這一方世界有幾萬年的歷史,大體保持著和平,幾百年的老物件實在太多了,上千年也不罕見。
程瀚強行塞過去一把銅板:“張叔,拿著吧。”
張大山最終沒有拒絕:“好…好吧。”
程瀚拿起圓環,與對方打了一個招呼,開門走進了自家。
根據全知之眼給出的信息,此物名為——墟鑰。
這玩意有著超過兩萬年的漫長歷史,對普通人確實沒用,但對超凡者來說,價值超乎想象的巨大。
“喵”
黑貓第一時間撲過來,熱情滿滿的蹭起了他的褲腿。
主人離開了這么久,想死本喵了!
程瀚擼了一會貓,笑著問道:“作為一個正義的少年,白票殘疾人家里的傳家寶,這好像不是好事,對吧?”
往前數代人,張大山的祖輩確實將之視為傳家寶,只可惜時移世易,墟鑰的秘密被時光掩埋,此物淪為了廢鐵。
黑貓應了一聲:“喵”
它不在乎。
程瀚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計劃:“我打算采取‘迂回’的辦法,分次分批給予適當的補償,改善張鐵家的境況。”
他補充道:“但不能給太多,沒有足夠的力量,卻坐擁巨大的財富,猶如小兒鬧市持金,必將招來禍患。”
黑貓甩了一下尾巴。
它覺得又學到了。
窮,就少給點!
程瀚從隱蔽處翻出一枚金幣,輕彈了一下。
“叮!”
一聲輕響。
金幣翻飛。
十分鐘后。
黑夜徹底降臨。
張鐵家中突然響起一個極度驚喜的女聲。
“我的媽呀,這個破罐子里,怎么還有一枚金幣?”
正是王小翠的聲音。
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上,一只夜行性小鳥,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扇動著翅膀飛走了。
王的任務,完成了!
“噼啪!”
冷寂許久的壁爐,終于燃起了歡快的火焰。
黑貓趴在旁邊,享受著溫暖的火焰,視線追隨著主人的身影。
“喵”
它忍不住叫了一聲。
主人在家,真好!
程瀚笑了笑,又絮絮叨叨起來:“一枚金幣,不足以解決張大山的困境,問題的關鍵在于暗拳幫。
“雖然我目前的身份是巡查員,可以通過官方渠道對付那幫渣滓,不過我并不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
黑貓的耳朵豎了起來。
主人不是說過,有事便召喚官方打工人嗎?這一次為何改變了主意?
程瀚輕嘆一聲:“我在第六哨所待了一天多時間,在劉一刀等人眼中,我對哨所的情況所知甚少。
“其實他們大錯特錯,我花費不少精力,研究哨所乃至巡查署的內部情況,了解到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所謂的“研究”,無非是全知之眼的推演。
他隨口舉了一個例子:“誰能想到,資深巡查員‘西門青’,每月都從雞窩收取一筆保護費呢?”
黑貓的腦袋轉了過來,一雙貓眼透著疑惑。
雞窩的保護費?
雞蛋嗎?
程瀚娓娓講述:“有理由相信,通過官方層面出手,必將遇到相當大的內部阻力,搞不好會讓張大山遭遇橫禍。
“雖然我自信以我的能力,可以解決遇到的所有困難,但這里面的麻煩太多了,何必自討苦吃呢?”
黑貓認同的點了點頭。
程瀚話鋒一轉:“昨夜看押詭影的時候,老牛忙‘龍興云’刻意與我套近乎,主動講述許多有意思的案件。
“一樁十五年前的舊案讓我印象最深刻,附近一個靈境有一位名為‘游鳴’的平民,妻子被一名權貴女干殺。
“后來他從異神獲得力量,一連血洗三個莊園,血案驚動當地黑甲軍,但游鳴成功逃脫了追捕,不知所蹤。
“官方為此人取了一個代號,叫做…”
程瀚頓了一下,吐出一個詞:“幽冥!”
他低笑起來:“既然從明面解決問題太困難,何不借用一下幽冥的身份,使用非常規手段呢?”
黑貓站了起來。
它有一種預感,主人將要做一點什么了。
隨后。
預感被印證了。
程瀚身上陡然冒出大片黑霧,瞬間將其遮蔽住了。
最離奇的是,黑霧明明在房間中,黑貓卻莫名的難以將注意力集中其上,若非高度關注主人,只怕真會忽略過去。
低沉的說話聲,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在屋子里回蕩。
黑貓聽得頭皮發麻。
它從屋頂傳來。
“我認同規則,也遵守規則,但絕不盲從!”
它從壁爐內響起。
“因為我有我的道,更愿意踐行我的道!”
它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是幽冥!我為世間鳴不平!”
下一瞬。
黑霧炸了。
火光灑過。
原地空無一物。
黑貓瞪大眼睛。
主人呢?
神秘人退場。
幽冥登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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