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唐培宇來說,形勢直轉急下。
楊梅山上傳來的炮聲顛覆了唐培宇的認知。
那并非平坦之地,那是一座山!
目前顧仕隆的麾下還沒有真正攻城,長沙守軍在城墻之外三五里之內,還有一定的活動空間,因此一直哨探未絕。
唐培宇可以確定,楊梅山那邊的人昨天還不在那里。
不管是神機營選鋒還是顧仕隆帶著南下的哪支勁旅,縱然不是像南昌衛那樣真的疲憊不堪,又怎么能倉促之間將那碗口銃運到楊梅山腰用于野戰?
可是那一千精兵不能不救。
唐培宇剛率兵出城,朱見浚也已經趕到了瀏陽門。
“本王不是讓唐將軍鎮守城中嗎?”他驚疑不定地望著西南方,“唐將軍帶出去了多少人?”
吉王府的“忠臣”、原先儀衛司中的錦衣校尉望了望正往東南方趕去的那一大堆人影瞇了瞇眼:“恐怕過兩千了。看軍容,足有一半多是原先長沙衛中的精兵”
“…兩千?”朱見浚眼前一黑。
先是一千精兵,現在唐培宇又帶了原先長沙衛中的一千余精兵出了城,那么原先整個長沙衛一共操練比較到位的近四千精兵豈非只剩了不到一半?
如果這是顧仕隆的聲東擊西之策呢?如果這個時候北面、東面、西面一起圍攻過來呢?
朱見浚猜得并沒有錯,此刻,從龜峰山下,五個騎兵正沿著瀏陽水全速往北面趕。
他們首先是到了圍困東面的大營,留下了一個人,隨后又四人繼續往北。
長沙城東西向的城墻較窄,南北向的城墻更長。
顧仕隆的大營位于長沙城的東北角。
一共只有約十里地,長沙城中的兵從端陽門出來了的消息一傳到武昌衛,他們就出發了。
這都是事先約定好的方案。
等楊梅山上炮聲響起之時,東面大營就已經接到消息,立刻整軍準備推進。
等唐培宇率軍剛進入楊梅山和南面伏龍山之間的谷底時,顧仕隆也接到了消息。
看來不用等到誘敵之策不成,再等到約定好的時間行計中計了。
他看了一眼那座鐘,立刻吩咐道:“傳令熊偉陽,撥給岳州衛的水師戰船立即溯湘水而上阻截城西四門出逃賊子。讓耿永峰不用提防詹華璧了,立刻沿湘水西岸南下進軍湘潭!”
說罷就走出門去:“傳我軍令,大軍抵近城下,準備攻城!”
已經到了八月二十七,再過一月就是陛下的萬壽圣節。
顧仕隆圍而不攻才不是求穩,只是要先布置到位。
湖廣諸軍久不歷戰事,他唯有以一場漂亮又及時的勝仗,才能真正振奮起士氣。
這種情況下,這首戰哪一邊輸了就是滿盤皆輸。朝廷大軍縱然最后能贏,那一定不再是由他顧仕隆督帥,而是要歷經數月整軍增兵再戰。
現在的楊梅山上,紀維民手底下的正千戶曲志南只低聲催促著:“快快快!魏哥,你帶著兄弟吃點苦,盡力搬下去一些。等會不必要準頭,讓他們亂起來就是,我帶剩余兄弟趁亂掩殺!”
這一千人按說都以他為首,但這個魏繼貴可是當初跟著郭勛一起擒住了張鶴齡的人。
而神機營當中這種新炮營,都是魏繼貴從一開始整訓出來的。
他魏繼貴也是個正千戶了。
“老曲你放心!”魏繼貴聞言只回頭招呼,“當心點腳下,三人一組,輪流抬!”
這神機營選鋒的構成,魏繼貴帶來了四百人,而曲志南麾下則是一千火銃兵。另外一千六,則由游擊將軍紀維民統帥,雜了兩百騎兵、八百火銃兵、兩百車兵和其余兩百匠勇。
而魏繼貴所帶著的新炮,就是經過兩年多試驗,從葡萄牙人的制炮方法再加上皇明大學院中另外的巧思得到的。
陛下賜名“虎蹲炮”。
這新炮多了一對“虎足”,放下來后就能立穩在地上,確實有猛虎蹲據于地、擇機呼嘯的模樣。
最主要的是,這虎蹲炮炮筒雖比碗口銃更長了,但炮口卻不像碗口銃那般大了。
整門炮不到四十斤,兩人抬著再輪換,足可帶著隨軍而行。虎足一架,野戰也好用。
而皇明大學院和兵仗局、軍器監一直還在用陛下要求的新方法試驗火藥配方,還有了個什么新詞叫定量裝填。
魏繼貴雖然不懂得這些玩意怎么非要如此,但如今這虎蹲炮的填藥、裝彈乃至于測距,都有一套規矩。炮口雖小了些,射程卻比碗口銃更遠了。
曲志南帶著七百余人往山下摸,魏繼貴帶著這二百八十人,沿著楊梅山更靠近長沙城的這一側山腰上,竟然足足有二十門虎蹲炮正被抬著往山下緩步而行。
每個炮組有五人,魏繼貴一共帶了二十五門炮來。剩余一百五十人,則是后備力量和保護炮兵的刀牌手。
神機營中的刀牌手也不同于地方衛所中的刀牌手。盾牌依舊有,但武器除了腰刀,另外配的遠程武器卻是經手把口正在改進的短銃。
靠城墻這邊的楊梅山上有動靜,這一點唐培宇也發現了。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
之前的那一千精兵正在且戰且退,必須先與他們匯合。
五門碗口銃,發射的間隔是不短的。只要趁間隙退出炮擊范圍,那就只需要面對正逼下山來的神機營精兵。
對先前出城的一千精兵來說,突如其來的碗口銃炮擊、突然出現的神機營大旗、突然從龜峰山那邊也鼓噪起來而且越來越近的動靜,這都說明了此處并非久留之地。
而長沙城方向傳來的鼓聲和馬蹄聲也說明了援軍在路上。
路程不遠,只要別潰亂,就有生機。
“穩住!穩住!以蟹鰲陣橫行退往谷口,援軍頃刻便至!”
傳令兵以旗語指揮著剩余的八百余人,其中還有百余人已受了些輕傷。
紀維民并不著急,仍舊只是緩緩從山坡上逼下去。
那五輛一窩蜂已經全部報廢,路過叛軍時,自有專人補刀梟首割耳。
而在后面視野開闊處,還有數人站在那里手拿紙筆瞧著各處提筆記錄。
落在長沙衛“精兵”眼中,這新的神機營是怎么作戰的,已經與他們的認知大為不同,因此心中更加驚懼。
看到唐培宇率領的援軍立刻就要與長沙衛敗軍匯合,紀維民這才眼睛大亮:“擂鼓!沖鋒!”
唐培宇不明白這已經豎起大旗的神機營為何突然反倒興奮了起來,剛剛接應到的先鋒精兵也稍微精神一松之際,下一刻只聽到讓他們懷疑自己耳朵壞了的響聲。
“轟!”
“轟!”
“轟!”
炮響聲絡繹不絕,竟像是從楊梅山靠近城墻那一側的山腰直到神機營剛才所在的位置,林中全是碗口銃一般。
這得有多少門炮?
眾所周知,正常情況下,炮的數量對應的兵卒數量比例是很大的。錯非扎營準備數日,怎么可能準備這么多炮?
現在炮聲如此密集,楊梅山上究竟還埋伏了多少人?
“殺!”
唐培宇膽寒之間,已經看到來路上從楊梅山上沖下來絡繹不絕的人。
而神機營的炮發射的頻率也超出了唐培宇的認知。
他不知道的是,山上的炮兵現在完全是照著他們兵卒所在的方向一陣轟而已。
有專門的藥升準確裝藥,而炮身也與原先一體混鑄的碗口銃不同。這是從葡萄牙人的炮上學來的技巧——炮身上有個子炮,火藥和彈丸都先裝在子炮里,然后把子炮裝入炮腹。
這樣一來,五人一個炮組,能有人輪流裝填子炮發射。
而彈丸也有所改進。弘治年間就有毒火飛炮了,現在這能爆開的彈丸則威力更大。
看著叛軍陣中被命中后倒下一片的情況,魏繼貴覺得“開花彈”這名字很切實際。
“再往下走十步!”
趁兩枚子炮都在裝填之際,魏繼貴下令不斷往前推進著這炮兵陣線。
這就是虎蹲炮這種非常適合于野戰的新炮的優點!
唐培宇已經快瘋掉了:有這么多門炮怎么不一氣轟完?
那當然是為了釣魚,這一點唐培宇知道。
長沙衛兵力有限,等閑損失不起。首戰若告負,士氣也會大跌。
可是他真沒想到會在野外迎頭撞上這么多門炮。
好在炮雖不少,殺傷力也不見得那么恐怖。
“后隊轉前軍,殺回城去!”
來堵截的人唐培宇已經看到了,不足千。
在山上穿行,何等勞累?唐培宇不信以自己麾下兩千余眾沖不散這數百人。
而后,在尚未接敵之時,他突然看見對面數百人先停了下來,而后齊刷刷地扔過來一片東西。
震…震天雷?
不…有一點不一樣。
在宋朝就已經出現了霹靂火球等等扔出之后會炸開的火器,兩百年前更是出現了鐵殼的震天雷。
現在,這些被扔出來的東西都帶著個把,唐培宇沒見過。
但他知道壞了。
果然,剛剛變為前軍、原先只是后隊的那些臨時征募而來的卒勇,猝不及防之下就倒下了一片。
曲志南大喜:“趁他病要他命,再舉起手來假裝要扔,沖啊!”
他們是新式的火銃兵,每人隨身帶一枚發下來的被稱為“手榴彈”的震天雷改進版。
一輪扔出之后,敵軍已經膽寒。
明明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但數百人又從腰間摸索著往那邊奔過去的模樣,只讓長沙衛這邊以為又會有新一輪的震天雷扔過來,一時混亂躲避,亂作一團。
這時,側翼山腰上的魏繼貴又逼近了一些,裝填好的子炮塞入虎蹲炮腹中,新一輪的炮擊開始。
唐培宇面如土灰,看了看東西兩面的神機營,北面的楊梅山,最后看了看西北方的長沙城。
沒救了,神機營在用很新的東西,自己麾下猝不及防之下,一觸即潰。
“退入伏牛山!快,退入伏牛山!”
隨著這一個命令傳出,潰敗之勢立顯。
但對唐培宇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敗了這一陣,就算逃回長沙城,也必將面臨四面合圍。以神機營今天展示出來的各種新玩意,這長沙城真那么好守嗎?
而若能退入長沙城南的群山,反而會有一線生機。
瀏陽門上,朱見浚聽著東南方的連聲炮響面如土色。
他看不見那邊戰況如何,可是傅榮忠突然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顧仕隆的大營動了,他們要開始攻城了!唐將軍呢?”
朱見浚狠狠地拍著城墻上的雉堞:“都該死!”
唐培宇果然是想借機逃出城算了,蒲子通更是不依約前來先守長沙!
長沙“鏖戰”中,山東曲阜,今天卻是一場盛大的祭孔。
和原先確定的流程不同的是,衍圣公孔聞韶和曲阜知縣孔聞昉都沒了。
戚景通率領標兵營,直接接管了曲阜縣城。
而在濟南府,剛從北京城郊趕到這里的五軍營選鋒由當初彈壓五軍營之變有功的卓志田率領,與高忠一起穩穩控制著濟南城。
這次祭孔,張孚敬是代皇帝行事的。
規格雖高,但祭祀儀制已經改得簡單很多。
大成文宣先師的塑像已經不在了,新制的木主不能微笑。
山東三司的主要官員和山東諸府縣首官都應要求來到了這大成文宣先師廟內,沒有一個人眼下心里是輕松的。
繼安化王、寧王之亂后,二十年內,大明三度藩王叛亂。
而這一次,聲勢最大。
吉王奉睿王為正統,益王遣散子嗣潛逃戴罪入京,楚王、遼王先后薨逝,就藩于山東兗州的魯王、德州的德王、青州的衡王已經在叛亂消息剛傳來就忙不迭地啟程入京——雖然以山東到北京的距離,他們等到九月初再啟程也行。
那是因為張孚敬在這里,張孚敬在八月初九旨意到山東之后,就親率標兵營拿下了孔聞韶和孔聞昉兄弟。
如今,孔聞韶已經被押送往北京,孔聞昉被關押在山東提刑按察使的獄中。
張孚敬身后就是暫時安全的孔氏及顏、孟等諸氏族長。
祭孔禮畢,張孚敬含笑“安撫”著他們:“衍圣公之罪,與孔族長無關。事涉大成文宣先師聲譽,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及北鎮撫司欽派特使正在路上。待欽差到了山東,孔族長如實應詢便是。若無有其事,陛下絕不會懲辦以非罪。”
“…是,是,我一定如實應詢。”
張孚敬離了孔廟,身后是山東眾官員。
祭孔大典是一個非常好的場合,是他們都不得不聚集于此的場合。
而現在曲阜知縣也獲罪了,整個曲阜縣城都在張孚敬標兵營的掌控之下。
看著前面張殺頭穩步前行的背影,想著他在廣東的“赫赫兇威”,山東眾官只感覺到窒息。
如今是湖廣正大亂、天下有人謀逆的時刻。
來到了曲阜縣衙,大堂之上張孚敬坐主位,戚景通陪立在旁。
堂內,三司諸官和諸府州知府、知州有座。而堂外,山東一眾知縣們只能站著。
張孚敬緩緩開口:“南直隸、湖廣、河南、江西、浙江等諸省或多或少有災情,陛下有命,山東今年起運糧賦減半,其余南調賑災。祭孔大禮既成,本督接下來的事便是督辦今歲糧賦了。還請諸位忠君用事,萬勿借機害民。衍圣公府于所賜祭田之外竟有萬頃良田不納糧,只此一項,山東便可不必因賑災一事加派于民。除了本督,還有巡按、巡災御史,諸位謹記于心。”
“…是。”不知為何,自山東三司而下,眾人反而松了一口氣。
辦好后面的事,前面的問題應該好說了。在這當口,立場更重要。只要稍有不用心之處,說不定就是一個通逆的罪名。
但張孚敬說他只督辦糧賦,那衍圣公受劾獲罪一案,全由朝廷三司及北鎮撫司來人查案審訊?
張孚敬隨后就放這些山東諸官離城返回各自任官之地了,而他仍舊坐在曲阜縣衙的大堂上。
“貼出告示,本督暫代曲阜知縣之職,即日起開堂問案。”
一直實質上是孔氏世襲的曲阜知縣,現在連衍圣公都獲罪了,誰來保舉?
張孚敬以總督之尊暫代曲阜知縣之職開堂問案,衍圣公府的事顯然不會就這么簡單結束。
但張孚敬也知道,如果只是這些孔氏害民的小罪,不足以達到預期的目標。
現如今,要等湖廣那邊攻破長沙城,等他們拿到衍圣公通逆甚至同謀的更多證據。
只有這樣,才是九族之罪!
紫禁城中,孔聞韶終于見到了新君。
朱厚熜靜靜地看著他:“既為先師后裔,何以忘了先師教誨?”
在曲阜,孔聞韶近乎天。
在天子面前,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罵,不敢辯駁。
因為他已經很清楚,現在說錯一句話,就會被扣上通逆謀逆的罪名。
“…臣知罪。”
他現在只恨山東離北京太近,恨皇帝太狠,恨天下讀書人骨頭太軟,怎么不多幾個傅榮忠?
他也有點奇怪,皇帝面對有人造反,面對南方大旱,怎么仍舊不著急的模樣?
“既知罪,三司面前就如實供認。若等到查出來,那就是罪加一等了。下去吧。”
見一下他,只是走個過場。
在朱厚熜眼中,孔聞韶已經是個死人。
張孚敬去山東后,在張殺頭的威壓下,衍圣公府新送往各地有許多書信。這些書信,錦衣衛在各地的人并未阻截。但等書信送到之后,送信之人被扣下了許多個。
信件有沒有被銷毀也無所謂,等平叛結束,總能抓住一些人,認得出來那些信使。
刑訊之下,鐵證多的是。
現在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駱安到哪了?”
王佐頓時回答道:“稟陛下,駱指揮已經與雷參將在安化匯合,啟程前往衡州府。”
“朱麒呢?”
“已到韶州府。”
朱厚熜看了看輿圖,眼神冰寒:“傳令駱安,詹華璧盡量生擒。還有蒲子通,膽子這般大,你查一查他是不是泉州蒲氏后人。聽說蒲氏如今大多改姓,福建做香料生意的幾家,都要查一查。傳令嚴嵩,命他不必管江西,讓汪鋐和廣東趙俊率海防道水師戰船清剿福建沿海。益王子嗣入了福建必定有人接應,清剿一遍之后,大軍直接去臺元。”
在這輿圖上,福建東面的那個島曾在西南角設過一個澎湖巡檢司,洪武年間又因海禁而撤了,澎湖島上百姓都遷到了內地。
百余年間,如今被稱為臺元、雞籠或者小琉球的那個島上,實則已經成為一個化外之地。
廣東試行新法、浙江市舶司撤銷之后,沿海許多家這兩年的動靜,錦衣衛和內廠在浙江、福建的人悄悄看在眼里。
王守仁說他們打的主意是在湘贛閩粵交界的那一帶山區先搞割據、消耗下去,但謀逆嘛,哪能沒有真正的后路?
那隔海相望的一個大島,恐怕才是真正的后路。
能拖下去,天下漸亂。不能拖下去,那益王世子和睿王的親生父親恐怕就會帶著睿王在那里先立足。
跨海而攻,對大明來說才是真正的消耗,一拖便能拖數年。
而檄文既發,朱厚熜一定要推行新法,福建有山巒屏蔽,沿海諸多大族有海利驅動、商戰兩用之船頗多,這才是資本。
甚至引南洋的葡萄牙人和已經被斷絕朝貢的日本為援。
想了想之后朱厚熜就說道:“傳令王守仁、嚴嵩,湖廣之亂交給孫交、顧仕隆、朱麒、駱安,讓他和嚴嵩務必在福建總督的配合下斷了逆賊出海之路。這次平叛,攻下臺元!”
逆賊有逆賊的目標,朱厚熜有自己的目標。
“是!”
王佐匆匆而去。
“王邦瑞等人家中的誥命、撫恤都安排下去沒有?”
黃錦聞言回答道:“已經去宣旨了。”
朱厚熜點了點頭:“給張錦去一道旨意,讓他代朕親臨南直隸諸府,助蔣冕賑災,轉告郭勛,穩住南直隸就是功,不必請命去湖廣。再給韋霖去一道旨意,四川新亂,費宏雖要督辦糧賦起運去湖廣賑災,也不能害民。”
“奴婢領旨。”
源源不斷的旨意這段時間一直從紫禁城往外發出。
叛亂、災情、新法、衍圣公獲罪、藩王勛戚入京、馬上到來的萬壽圣節…楊廷和等人有無數的事情需要忙碌。
但所有人都在等著來自湖廣的捷報。
天入夜時,長沙城終于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大軍距離城墻一里而已,隨時可以發起總攻。
大軍營寨后方升起縷縷炊煙,飽食之后,必定是夜間攻城疲憊守軍。
然后便是傳令兵飛馳來報。
“稟侯爺,城中守軍遣使持錦衣衛校尉腰牌為證前來請降!逆賊唐培宇今日率軍出城戰敗后南逃,城中軍卒驚懼嘩變,已受錦衣衛湖廣行走麾下勸降綁了逆王與傅榮忠!”
顧仕隆放下碗筷站起來:“請黃行走來辨認腰牌。降書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