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旁,雷峰塔聳立,塔高十八層,每一層檐角都懸掛著一串銅鈴,每當風起時雷峰塔就會想起無數叮當的聲音。
塔身古木與泥塑造而成,暗紅色與腐朽的黑色讓整個塔看著都有種很腐朽的壓抑感覺。
而在塔底,則關押著名傳金國的白娘子,無數窮困潦倒的傻小子心目中的女神仙,女菩薩。畢竟身在苦難人間,他們誰不想擁有一個這樣的娘子?
四座盤龍金佛神像圍在塔底內部四方,白素貞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盤坐在地上靜心打坐。
這四座佛像一刻不停的在消磨著她體內法力,只要被鎮壓個幾百年便能活活被耗死。
燭火長燃不熄,白素貞堅守道心不為佛法所動。
塔外一道金光落下,神袍帝冠加身,威嚴逼人不敢直視。白素貞心中一喜,忙道:“白素拜見神君!”
來人正是白沚的分身,曌。
他不茍言笑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笑意,道:“此番有勞你們姐妹二人了,如今功德圓滿,該帶你們回去了。”
白素貞心中歡喜不已,道:“多謝神君!”
曌伸手一點,金光入塔,頓時數百金鈴震響,無數梵文法咒流動在雷峰塔上,只是閃爍了幾下,數百金鈴齊齊碎裂砸炸開,梵文法咒紛紛消散,關閉了而二十載的塔門轟然大開。
一聲怒喝傳來“大膽,何人膽敢私自放出我佛門重犯?”
卻是法海感應到雷峰塔法禁被毀,連忙趕來查看。
此時白素貞剛從雷峰塔中走出,曌看著法海道:“不愧是佛骨根深,你師傅雖用心教導,卻只傳法而不教心,如今已有心魔了。”
法海神色一驚,發現看不透眼前人的修為后,謹慎問道:“你是何人?”曌單手背后,氣定神閑道:“本君南華大帝。”
“你就是那個南方大妖修成的神靈?”法海驚道:“難不成白素貞······”
“不錯。白素貞為我虺山座下大妖,本君今日來自然是要帶走她與青蛇的。”曌伸手一點,一副寶圖展現出來,“還要連你也一并帶走。”
“什么?”法海大喝道:“縱然伱修為高絕,也不能這般仗法逞威!”曌淡淡笑了一聲,“你師傅當年是不是吐血而亡?血是毒血。”
“是你!當年我師傅體內的蠱毒是你所下?”法海怒道。
“不錯。當年你師傅大限將至,來虺山求本君,看在他為本君做事的份上便賜了他一道長生蠱,以吞噬修為延壽二百載。后來,本君尋到了一個天生佛骨的幼童,便報給了你師傅照料,并且取名法海。”
“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你布下來的局?”法海滿臉震驚,神色混亂。曌笑道:“其他的,往后再與你分說吧。”
說罷,拂袖一揮,法海和白素貞都被收入了圖中洞天。
他踏步來到西湖之上,伸手一點湖心,頓時大浪翻騰。無數游人都吃驚不已,站在湖邊圍觀這奇景。
卻見一條巨大青蟒破水而出,大浪翻騰為之一滯,那巨蟒身形就消失在了空中。許多百姓驚呼道這不就是那白蛇傳說中的青蛇妖嗎?一時間眾人紛紛議論,是不是傳說中的白蛇妖白素貞也要脫困了。
但是雷峰塔仍舊完好無損的立在金山寺旁,西湖之水也不曾干涸,世人都以為白素貞還在那雷峰塔中。畢竟水漫金山之事,不過才過去二十載,白娘子曾經的鄰居們都還活著呢,這個傳說大家都在心里認為它是真的。
這二十年來,隨著柳教治理蘇南府逐漸煥發繁榮,金國其他各府百姓紛紛逃往這里,哪怕金國官府多次禁止,都難以阻攔百姓們對于美好的追尋。
金國佛宗知道柳教的神靈前不久才突破天品,不是自己這一小脈可以硬碰硬的,所以只能容忍蘇南府的存在。
法海一走,金山寺遂被五仙門占領,無數百姓拆了那座雷峰塔,期望放出被困其中的白素貞。
雷鋒塔倒之日,果然有一條巨大無比的白蛇從塔中飛出,繞著蘇南府飛了三圈之后升入天上,百姓們紛紛激動無比,以為是白娘子修行圓滿,飛天成仙了。
隨著柳教的傳播,金國佛門節節敗退,任何再堅固的盾,只要撕開一個口子,那么破開它就會輕而易舉。
此外在金國還流傳著眾多癡情戶狐女與窮書生的故事,各種人與妖之間相戀的美好故事,最后大都被佛門給硬生生拆散了。
柳教的意識輸出,從文化上,從商品上,人口流動上,各種方面無孔不入的傳播,哪怕佛門口綻蓮花也無法改變金國百姓逐漸轉向棄佛信柳的局勢。
虺山,金頂峰巔,法海盤坐于此已經數十年了,自四十年前他被曌強行帶回來后,就沒有再下過山。
曌為他念誦了一遍《大般涅盤經》,當法海從一個香火神口中聽到佛經時,本是毫無觸感的,但當他聽完后心中震驚無比,自己禪修兩百年,佛法造詣竟然連對方一個香火神都比不過。
曌對他說:“佛在心中,不為世俗所改。你自稱佛心舍利已成,為天下降妖除魔造福百姓,可你回過頭看看,你身后的佛宗才是世間真正的妖魔。
佛,并非念佛經,穿袈裟,持缽杖,就是佛。
佛之理,當以心動萬物之心,大智慧、大慈悲,不是一宗一教規定的慈悲智慧,那只是偽慈悲與偽智慧。
望你能明白真的佛,究竟是誰,是什么。”
法海從此便在這金頂峰巔日夜苦修參禪,明心見性。
時光流逝,歲月不止,轉眼間法海來已經來到虺山一甲子歲月了,他在人間與妖界的分界線上觀日月輪回,人生百態,妖類千姿,終于悟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站起身來,俯瞰青山碧水,道:“阿彌陀佛,法海受教了!”“濕~”
天地間忽然風起云涌,四方云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頭頂匯聚,方圓千里之內的天地元氣如潮水般滾滾而來。
法海一愣,自語道:“我也不曾有突破境界,怎么就升起了這般大陣仗?”
蛇王谷洞穴里,白沚盤膝而坐,苦修近百載,終于完全煉化了三枚羽化仙果,又苦修了二十多年才法力圓滿達到地品的門檻。
修行一千一百余年,終于叩關地品,雖然只是中境界的層次,可自此觸摸到了天地法相的邊緣,有著一絲掌控天地的偉力,仙人的曙光也能看到就在重重山闕后。
方圓八千里的天地元氣瘋狂涌入白沚體內,海量元氣極速壯大著氣海丹田,充盈體內。
白沚額頭元神出竅,在這漫天元氣中匯聚壯大,元神感悟著千里大地,玄黃地氣升騰而起,一縷大地法則融入元神,元神急劇膨脹,天穹云海匯聚成如龍卷風一般接天連地,白沚感知大地,又望蒼穹。
天邊明月出烏云,銀輝灑照山河,白蛇望月,一條千丈巨蛇屹立天地間,仿佛連接著大地與月亮。
千丈巨蟒的身形,在方圓數千里內都可以見到,整個祁南府百姓無不驚慌下跪,這般龐大的巨蟒已經超越了他們的認知與想象。
白蛇虛影仰天,張口吞下月華,導致大地上一片昏暗,仿佛是月亮被巨蟒給吃掉了!
而白沚也陷入到了一片清冷的月輝中,他的眼前是一輪巨大到無邊無際的月亮,他獨自一人站在望著月華,凝神細想:這便是幻道劫嗎?
妖類修行,踏入中境界會遭遇九死一生的雷劫,而在踏入地品時還要經歷這幻道劫,一個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道幻境里,有些大妖甚至會因此元神化道,丟失自我意識,被同化在天地中。
而在踏入天品時,要經歷天問劫,傳說是天之意對妖之本心的折磨,如果失敗了就會此生再也無緣上境界。
此外,還有雷劫、人劫都有可能降臨,當然并不是一定會在突破時降臨,或許是在將來,也或許是在之前,你可以拖延躲避,可最后終會雖遲但到。
不僅僅是妖,道、佛、魔、巫、鬼等眾皆有各種各樣的劫難。死于突破上境界前的修行者,數之不清,但仍舊有無數求仙問道者前行。
白沚踏步走在圓月上,觸感真實,甚至有絲絲寒意鉆入肌膚中,純凈無比的太陰月華圍繞身側,這里對于修煉太陰一道的生靈而言簡直是洞天福地。
但白沚沒有理會,這些都是幻境,不真實的。太陰月境走不到邊界,他一直走,一直走,卻發覺這月是無邊無際的。
他在太陰月幻境中經歷一年兩年乃至數十上百年后,都不動搖這是假的信念。因為他的元神之力太過強大,幻境雖然強大,可終究是迷惑不住他的。
白沚在月幻中駐足停下,他的腳下蕩起一層如水面的波浪漣漪,擴散向四面八方他淡淡念起圣人之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一道太極魚眼自他腳下浮現,分為黑白二色,黑為太陰,白為少陰,太少二氣克而相合,化作一氣,一氣流轉在太陰月華中,似靜又似動。
白沚笑著伸手一指,道:“破!”
太少二陰一氣化座一座橋,橋分黑白二色,底為黑,上為白,橫跨長空明月一眼看不到邊際。
白沚悠哉悠哉的走上月橋,月影徘徊中他的意識清醒過來,巨大蛇形法相對天嘶鳴,月落一光,地升一氣,融合在千丈白蛇虛影中。
漫天風云為之一滯,云開霧散,月見明光,一條比大山都要高大的白色巨蟒扭動身軀消失在天地間。
天沚國中,云纖真人驚詫道:“沒想到他這般快就突破了地品,按照天仁所言他不過千年時光就修煉到了如此境界,怕是八大妖域中都沒有幾人能與之相比了。”
她的弟子辰和疑惑道:“師尊,此人如此天資非凡,為何還要任由他成長下去?
云纖真人嘆道:“他已經成了氣候,有天品的神道分身在,除非他走出虺山地界,否則此界仙人之下已經無人能留下其命。
原先諸派都被贏稷的天資絕代所吸引,沒想到臨南洲還有這只大妖,若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再過五千年只怕妖族就會多出第九妖域了。”
辰和面色一變,“可他只是初入地品,成仙之道何其難,現在下定論有些為時過早了,畢竟從來不缺少夭折的天才。”
皇宮中,贏稷看著南方那壯觀的場景,輕笑道:“終于成了,千年蛇妖,地品大妖,主地輔高,天品分身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來人,朕特賜下的香火可都送往四方城隍神和柳教信眾了吧?”
門外身影一閃,一個人躬身道:“是,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都送入了眾神的香火里。”
虺山,眾妖恭敬拜下,出聲賀道:“恭喜帝君踏入地品,凝聚天地法相,仙道可期!”
白沚從天穹緩步走落到了虺山府上,伸手虛扶起了群妖,笑道:“都起來吧,傳本君旨意,虺山妖府再向南方擴地千里,但不得屠殺百獸,主以教化收伏群妖為主。
眾妖皆是面色一喜,道:“謹遵帝君法旨!”
擴地千里,可就能得到更多元氣充裕的山脈,而且其中的天材地寶都大有可能存在,比虺山地界的群山寶物多了許多。
畢竟,虺山妖府光統領就已經有了雙手之數,每一位化形大妖都可以選擇一座山峰作為洞府領地,其他位化形的小妖要根據統領吩咐各自駐守一地,每一座山峰負載的吞納元氣極限都是固定的。只有擴張才是最快最有效解決內部問題的方法。
虺山妖府是如今祁南山脈第一妖府,白沚和曌都在家的情況下,擴地千里也沒妖敢說什么。
白沚身形一閃,就重新回到了蛇王谷里,現在他只需要發號施令,其他的細枝末節自有各位統領相互商訂,作為帝君也算是一方之主,沒必要因為這些小事而累到。
迎著山間微風拂面,白沚感受著體內的磅礴法力與偉岸之力,嘴角也輕輕笑了笑,他終于不再是那個微小如螻蟻的小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