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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千與千尋

  ‘吱吱吱。’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夏天,舊時的蛙鳴蟬聲,音猶在耳。

  ‘要小心哦,千尋。’

  溫柔的話語自身后傳來,女孩背對著他,清澈的河水自腳邊流過,驅散了酷暑,帶來絲絲涼意,讓其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等到女孩玩累了,那個親切的身影將她背起,行走在青翠的河畔。

  這一幕,既溫馨,又讓人懷戀。

  “是誰?”

  千尋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她覺得他十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對方的身份。

  仿佛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

  接著突然之間,就不見了。

  某一天,從她的世界里消失,永遠離開了她。

  “嘩啦啦!”

  突然,畫面一轉,千尋只覺得自己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窒息的感覺宛若黑暗,一點點將她吞沒。

  她不知道這里是哪。

  是夢嗎?

  無比真實的夢境,就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在她身上再現。

  ‘好痛苦。’

  ‘誰能來救救我…’

  內心不斷呼喊,可少女的意識卻越發的模糊。

  而就在此時,一只手探入水面,抓住了女孩。

  ‘千尋!’

  又是那個溫柔的身影,他抱住了自己,拼盡全力的在湍急的河水中掙扎。

  而當她再度恢復意識,耳邊只剩下人們的議論,以及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千尋?’

  “千尋!!”

  跟哭泣的女子同樣的聲音傳來,驚醒了沉睡中的少女,她慌亂的睜開眼:“媽媽?”

  “醒了嗎,可以吃飯了。”

  荻野悠子看到千尋醒來,下意識的移開了目光,沒有與女兒對視。

  “媽媽。”

  千尋想到了先前的夢境,那個溫柔、親切,讓她感到無比熟悉,卻又消失了的身影。

  是小時候的玩伴嗎?

  還是,親戚家的孩子?

  可為什么她一點也不記得了呢。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卻因為小孩子的健忘,遺失掉了無比寶貴的回憶。

  不過,母親應該知道吧。

  如果是小時候遇見過的人,還跟自己玩的那么開心,那她肯定不會忘記。

  “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在河邊玩耍…”

  千尋將自己的夢境告訴了母親,而后者從她提到‘河邊’開始,就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直到千尋將這個宛若真實回憶般的夢境全部說完,母親才像是如夢初醒般站起身,接著顫抖著身子,捂住了嘴。

  她的眼中含著淚水,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平靜轉身離去。

  “媽媽?”

  千尋不知所措,她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么。

  荻野一家的感情很好,父母非常疼愛千尋。

  因為千尋小時候與谷云結識,在后者以及飯島家的暗中幫助下,荻野明夫的事業蒸蒸日上,如今已經成了一家中型企業的高層。

  荻野一家借此步入上流社會,荻野悠子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整日里都在跟富家太太們打交道,為丈夫提供助力。

  千尋雖然不夠聰明,但讀書十分用功。

  千尋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教師,就像早苗老師那樣,跟學生們打成一片,為他們創造寶貴的童年回憶。

  而從著名的櫻滿庭小學畢業后,少女成功考入了一所初高中一體化的私立女子學校。

  這所學校的大學升學率很高,高中部的偏差值在眾多私立學校中都是名列前茅。

  當然,學校的學費也很貴。

  不過憑荻野一家如今的經濟情況,這點學費根本不算什么就是了。

  “媽媽!”

  千尋從床上爬起,飛快穿好衣服。

  樓下,荻野悠子正依偎在丈夫懷中,她在不住的抽泣,因為千尋的話,讓她想起了一段不愿想起的痛苦回憶。

  “是嗎?”

  荻野明夫體格高大,因為常年與人應酬,身材發福。

  但此刻,面對妻子的痛苦,荻野明夫用力將她抱在懷中:“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那個孩子的事。”

  “可是,可是千尋她…”

  荻野悠子并未責怪千尋突然說起那個人,她是無心的,本來就是無心之過。

  可縱使如此,荻野悠子這么多年來,卻始終無法正視千尋。

  雖然悠子深愛著女兒,對她的成長無比上心。

  只是每當千尋看向自己時,荻野悠子就會下意識的移開目光,不敢去看女兒的眼睛。

  因為她害怕自己暴露什么感情,也擔心從千尋的眼里,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

  “千尋已經長大了。”

  “可是…”

  悠子是拒絕的,她覺得千尋還太小,怕她無法承受。

  “飯島老師曾經說過,當千尋主動問起了他,我們就要告訴她真相。”

  荻野夫妻在高中時代遭遇過一場靈異事件,而就像是小鳥游一家一樣,他們幸運的遇到了外出采風,尋找靈感的飯島蝸牛。

  在蝸牛的幫助下,夫妻倆渡過了難關。

  很多年后,因為一場意外,荻野夫妻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

  自責和痛苦之中,兩人找到了蝸牛,向他尋求幫助。

  ‘那個孩子,我已經見過了。’

  還記得當時,蝸牛對他們說過的話:‘在我們的國家,為他人獻出生命的人,是可以成為神明的。’

  ‘所以…’

  ‘不要為他哭泣,神明最不想看到的,便是人類的淚水。’

  至于千尋的問題,蝸牛補充道:‘當有一天,這孩子主動問起那個人的時候,你們就告訴她吧。’

  ‘這個孩子,’蝸牛撫摸著睡著了的女孩的腦袋:‘比你們想象中的更加堅強。’

  “爸爸,媽媽?”

  千尋從樓梯口下來,看到好像剛哭過的母親,依舊一臉凝重的父親:“發生什么事了嗎?”

  “千尋。”

  荻野明夫思慮再三,最后還是選擇聽從蝸牛的指示。

  那位老人救過夫妻倆的性命,他是荻野夫妻最敬佩的人,而他的話,夫妻倆堅信不疑。

  “你長大了,有些事,是時候告訴你了。”

  千尋很疑惑,她只是做了個奇怪的夢,醒來后跟母親說了幾句。

  在少女看來,這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哪個孩子沒跟父母說過自己做的噩夢和美夢,千尋不太理解父母為何這么認真,好像天要塌了,父母要帶著自己逃難一樣。

  然而事實是…

  “歐,尼醬…”

  哥哥,千尋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不是孤身一人。

  父母還有一個孩子,她還有一個親哥哥。

  “他…”

  “千。”

  千尋的哥哥,叫做荻野千。

  沒錯,正是被湯婆婆奪走名字后,千尋新的名字——千。

  在日語的發音中,荻野千尋應該讀作oginochihiro,而荻野千則是oginosenn。

  “那,那他在哪?!”

  千尋想到了一種可能,在夢里,她曾在水中掙扎。

  是他將自己從水中救了上來。

  夢中哭泣的女人的聲音,與自己的母親重合,那么答案不言而喻。

  他死了。

  自己的哥哥死了,為了救她…

  “他是,哥哥...”

  先前的夢境在這一刻不斷于腦海中浮現,溫柔的懷抱,親切的呼喚。

  “啪嗒,啪嗒。”

  淚水止不住的從千尋臉上落下,她有些無法接受,特別是哥哥的死因,對方是為了救自己才失去了生命。

  自責,不安,痛苦和后悔,各式各樣的感情涌上心頭。

  “千尋?”

  “千尋!”

  少女跑上了樓,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事實。

  童年時期的回憶已經模糊,但隨著父母重新提及,一個少年的身影越發的清晰。

  對方跟自己現在的年紀相仿,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很溫柔,非常寵愛自己。

  但忽然有一天,對方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痛苦,千尋潛意識的忘記了關于對方的一切。

  “千尋,你出來啊。”

  母親輕輕敲著門:“都已經過去了。”

  千尋并沒有鎖門,但荻野悠子不敢推門進去,害怕過度刺激到女兒。

  “是我害死了哥哥!”

  門后傳來了千尋的喊聲,她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

  那天剛下過雨,天空放晴,是她非要去河邊玩,這才不慎跌入湍急的河水中。

  哥哥為了救她,奮不顧身的跳下水,拼盡全力將她托舉出水面。

  最后,兩人被趕來的村民救下。

  千尋活了下來,可哥哥卻在搶救無效后,永遠的失去了生命。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聽著女兒的自責,荻野悠子心中最后的糾結徹底消失。

  她知道的,一早就知道。

  這本就與千尋無關,她并非有意害死了哥哥。

  但這么多年來,荻野悠子依舊無法面對千尋,她總是害怕自己會將兒子的死同千尋聯系在一起。

  然而這一刻,感受到女兒的痛苦,荻野悠子越發的自責:‘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千尋才是最痛苦的。’

  夫妻倆之所以不敢將真相告訴千尋,就是怕她會將哥哥的死怪罪到自己身上,從而自責一輩子。

  “呼”

  荻野悠子深吸了一口氣,她推開了門,看到了蜷縮在床角的女兒。

  一時間,心疼加自責,荻野悠子不等千尋開口,一把將她抱住。

  “對不起。”

  “千尋,對不起。”

  荻野悠子不住的道歉,這讓千尋不知所措。

  明明錯的是她,為什么母親要道歉?

  “千尋!”

  忽然,荻野悠子抬起頭,十多年來,第一次直視女兒的眼睛。

  這是多么單純、美麗的眼睛啊。

  自己竟然整整十年,沒有正視過她。

  “我們去見見你的哥哥吧。”

  “回鄉下,”荻野悠子的話,如同一道光,打開了千尋痛苦的心靈:“向他道別!”

大熊貓文學    東京:我的百鬼繪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