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眼見寒嶺生咳成這樣子,就想幫他順順氣,可寒嶺生這一身的傷口,云起根本無從下手,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的僵在那兒,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寒嶺生咳嗽了幾下,就連咳的力氣都沒有了,倒是很快止住了咳,他閉了閉眼,攢起最后一點兒力氣,對云起露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說道:“行之,我該走啦,記得,一定要考個狀元啊。”說完便閉上雙眼,與世長辭了,他的唇邊還留著最后一抹笑意,顯得安祥無比。
云起摟住寒嶺生連叫了幾聲乾兄,卻再也聽不到回應,心中的悲痛無以復加,忍不住仰起頭,聲嘶力竭地哭喊了一聲,哭喊聲在山林之中回蕩,久久不息,驚得附近群鳥撲棱棱地飛了起來,盤旋半天才復又落下來。
清晨,一縷晨曦照進山嶺,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人背著一個背簍,手里拿著藥鋤走在山間,原來是位采藥人。
采藥人正走著,忽然聞到一股血腥氣,不由得停下腳步,警惕地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附近并無異動,于是小心翼翼地往血腥氣傳來的方向走去。
隨著血腥氣越來越濃,采藥人來到了一處林間空地邊上,他輕手輕腳地靠近一看,只見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跪坐在地上,雙手摟著一個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青年。
兩人旁邊的地上還躺著一只老虎,被一柄長劍貫穿而過、釘在了地上,老虎身下的草地上有一大灘暗紅色,應該是被鮮血給染成這樣的。
這兩人一虎滿身的血跡都已經干涸,身上還有些枯枝落葉,看起來這場廝殺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采藥人想了想,慢慢走向兩人,仔細地看了看,發現那名青年早已氣絕,可那名書生雖然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卻似乎還在呼吸。
采藥人伸手輕輕拍了拍書生,見他沒有反應,便又使勁兒推了推他的肩膀,書生終于動了動,緩緩抬起頭,望向采藥人。
只見書生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滿是血污的臉上有兩道明顯的淚痕,一雙嘴唇干枯發白,布滿了皸裂的紋路,滲出絲絲殷紅。書生的長相看起來很年輕,但一頭黑發中卻間雜著絲絲白發,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
這名書生自然是云起,昨天寒嶺生過世之后他悲痛之下便有些恍惚,開始時還能落淚,到最后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只是呆呆地跪坐在這里,不知不覺就過了一整夜,若不是被采藥人發現,只怕他會就此跪坐到氣絕。
采藥人見到云起這副模樣,嚇了大一跳,輕聲問道:“這位公子,你還好吧?”
此時云起雖然抬頭面向采藥人,但他的一雙眼睛顯得空空洞洞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見,采藥人他問話,他也沒有回答,也不知聽見沒有。
采藥人見狀,又輕輕搖晃了云起兩下,低聲喊道:“公子,公子?”
這回云起終于醒過點兒神來,眼睛眨了兩下,目光好不容易聚在采藥人臉上,輕輕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他枯坐在這里一整夜,滴水未進不說,還哭了許久,此時整個人就像沙漠中被烈日炙烤已久的樹木,早就干透了,嗓子也已經啞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采藥人見狀急忙把自己的水筒遞了過來,云起動了動雙肩,似乎想抬手去接水筒,卻沒能抬起來,也不知道他這是因為坐這里太久、僵掉了以至于動彈不得,還是因為此時意志太過消沉、神智模糊,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采藥人看見云起這個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撥開塞子,將水筒湊到他唇邊,小心翼翼地將水慢慢地滴在他的唇上,費了半天勁兒,云起終于喝進去了點兒水,神情也顯得不那么恍惚了。
采藥人見云起緩過來一些,又開口問道:“公子,你們這是遇到了老虎?這只老虎是你們殺的?”
云起緩緩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呆呆地望著寒嶺生,神情悲傷,想哭卻流不出淚來。
采藥人見這情景,猜到多半是這兩人路上遇到老虎,這名青年殺了老虎,自己也重傷身亡,看著云起悲傷的樣子便沒有再追問,只是勸說道:“公子,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早些讓他入土為安吧?”
采藥人說完見云起沒有反應,于是又喊了兩聲公子,云起終于抬起頭看向采藥人,采藥人又說了一遍:“公子,人死不能復生,要不還是早些安葬了這位公子,免得他魂魄不得安寧。”
云起聽見采藥人這句話心中忽然一陣抽痛,愣了一會兒,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采藥人見狀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拿起了藥鋤,說:“公子,我看你們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按說人死應該歸故土,可你現在…再說這么隨意搬動死者怕是不吉利,要不就先在這里將這位公子安葬了,你日后選個吉日再來帶他回去?”
云起聽見這話又是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好半天才又點了點頭。
采藥人見他點頭,便拿著藥鋤四處看了看,尋了塊地方,試探著挖了幾下,然后看向云起說:“公子,要不就這兒吧?”
云起轉頭看了看,其實這片林子里哪里都差不多,也沒什么好挑的,他此時因為悲痛加上枯坐這一夜,體力不支,全憑一股精神支撐著才沒有暈過去,也沒有力氣去思考什么,便聽憑采藥人安排了。
采藥人一來可憐云起的遭遇,二來也是因為看出他現在幾近虛脫,所以并沒有指望他能幫什么忙,于是沒再說話,自己默默地挖著土。
云起既然決定要將寒嶺生先行安葬,自然不能讓他就這樣入土,于是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去附近尋了些水回來,仔仔細細地把寒嶺生臉上手上的血跡都給擦干凈了,又將他被抓得破破爛爛的衣服脫了下來,給他換上自己的衣服。
在給寒嶺生整理衣衫時,云起忽然發現寒嶺生原本貼身佩戴著的那塊灰藍色帶銀色光點的奇異石頭不見了,只余原來系著石頭的那根紅繩還掛在寒嶺生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