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要從上古說起。”
葛長庚自得地說道:“大虞禁史,別說上古了,就是大虞年間的事情,都沒多少人知道,也就是我這一脈傳承悠久。”
“那我算是找對人了。”方銳適時捧哏。
有方銳這么好的一個聽眾,葛長庚談興大開,撫須道:“上古之時,那可是真正的修煉大世,有先天神圣移山倒海;有上古靈師呼風喚雨;有神獸異種叱咤九霄…”
說著,他眼中浮現出一抹向往之色。
‘如此恐怖?!’
方銳預料到了這個世界的上限極高,可沒想到,竟能如此之高:‘我本以為是武俠,后來以為是仙俠,沒想到正確答案,竟然是頂級玄幻?’
“咳咳,這些都是根據師門傳承的只言片語,老道自身推測出來的,小友聽聽即可。”
葛長庚說回正題:“上古年間,那個時候可沒有‘氣運’這個概念,天地間只有無窮無盡的靈氣,直到,后來天變…”
‘天變?!’
方銳下意識坐正了些,神情嚴肅,有預感正菜要來了。
“關于天變,我師門傳承中也沒有太多記載,只知道,那是上古之時的一場恐怖大劫!”
葛長庚面色凝重:“這場大劫,終結了上古的輝煌盛世!”
“天變之后,天地間原本無窮無盡的靈氣,到了一個極低的程度;靈氣多了一種特性,會被極致的負面情緒吸引;修煉再也不可長壽…”
他唏噓道:“據說,上古年間,上品靈師之上,有五百壽;如今,上品之上的靈師,也就一百五十載可活。”
‘靈氣驟降?是世界衰落,還是靈氣被鎮壓封禁?給靈氣添加特性,會被極致的負面情緒吸引,又是涉及到了規則層面?修煉不可長壽,這個倒是容易理解些,是靈氣驟降的緣故么?’
方銳目光閃爍,心中翻江倒海。
“在這場天變之中,有一位奇人橫空出世…最終,終結大劫,開創大虞,也就是后來的虞圣皇…”
‘這位虞圣皇,怎么聽著,有些像是天地主角?還有…’
方銳終于忍不住,失聲問道:“葛道長,大虞從上古天變之后,一直延續至今?”
這比他之前所想的還要恐怖,這哪是千年不滅的皇朝,從上古到現在,怕不是有成千上萬年。
可世間,豈有萬年不滅之皇朝耶?!
“是啊,有什么不對么?”葛長庚反問。
面對葛長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方銳沉默了。
對葛長庚來說,在這般環境中成長,一切都習以為常。
就如一個人,如果從小生活在雙日凌空的世界,也不會感覺有什么不對,反而哪天太陽少了一個,才會驚恐。
同一個道理,也就只有方銳這般穿越者,才能感受到此中深深的不協調。
方銳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搖搖頭,換了一個話題:“所以,‘氣運’這個概念,是虞圣皇定義的?”
“是,也不是。”
葛長庚繼續道:“虞圣皇開能定義氣運,固然是自身大能,有大法力,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先天至寶‘山河社稷圖’。”
“哦,如‘山河社稷圖’這般的先天至寶,現在大虞內部,稱作‘圣皇遺寶’了。”
“先天至寶‘山河社稷圖’?”
方銳下意識想到了洪荒,旋即又暗自搖頭:‘不大可能和洪荒有什么聯系,先天至寶,取意‘先天而生的至寶’,并非某個世界專屬,‘山河社稷圖’大概率也是重名。’
‘不過,唯獨可以確定的是,這方天地上限極高。’
‘給靈氣增添特性,定義氣運,這已經是規則層面了。這般大能,武道一品之上都遠遠不及吧?’
方銳心中嘆息。
“哈哈,小友被嚇住了吧?非是小友所想的那般。”
葛長庚似乎看出方銳心中所想,搖頭道:“縱然是虞圣皇那般皓月當空、鎮壓了一個時代的奇人,縱使有先天至寶山河社稷圖,也不是憑空就能創造一種能量的。”
“這么說吧,集眾之力,本就是一種力量,虞圣皇不是創造出了氣運,更像是將它釋放了出來。”
“此乃千年前,我這一脈一位上品靈師之上的先祖所言,具體我也不太懂,但大概就是這么個樣子。”
“反倒是天變后,靈氣增添了一種特性,在那位先祖看來,才是極為恐怖之事。”
他提及這一點,神情明顯凝重了許多。
‘這么一說,我倒是有點明白了。看來,上古天變中,虞圣皇憑借主場優勢勝了,但似乎是慘勝?’
方銳暗忖著,問道:“葛道長,虞圣皇定義了氣運,可是為了大虞的萬世基業?這條您說的狗鏈子,又具體有何等約束?”
“并非如此。”
葛長庚卻是搖頭:“虞圣皇那般大杰,怎會如此狹隘?”
“據說,虞圣皇一開始定義氣運,似乎是為了取代靈氣,后來才漸漸衍變,成為了套在朝廷靈師脖子上的狗鏈子。”
“至于氣運的具體約束,”
他舉例道:“朝廷靈師,無氣運修為不可寸進;不可對朝廷官員動手,否則會遭遇反噬;面對大虞皇室,大氣運加身貴人,施展不出法術…”
‘這么嚴苛?幸好,我之前謹慎,沒有貿然加點。’方銳心中慶幸不已。
雖然不知道面板提升的原理,以劫運點強行提升,也不一定會如其他朝廷靈師那般,但,這種事情是能心懷僥幸的么?
萬一真被約束,不能對大虞朝廷動手,簡直是自縛手腳!
“如我這般的上古靈師,乃是吞吐天地靈氣,自然不受此等拘束。”
葛長庚話鋒一轉:“當然,朝廷靈師能成為當今靈師的主流,自然有它的優點,只要有一定資質,氣運充足,就能修行速度極快。”
“可如我這般的上古靈師,在如今天地靈氣衰落的情況下,就要慢得多。”
他苦笑道:“我的天賦,在我已仙逝的師父口中,百萬中無一,至今,卻才是中品靈師。”
“而你們神捕司的孫靈師,資質普通,卻憑借著氣運,如今,亦是中品靈師了。”
這語氣中,就有著許多無奈。
“葛道長,您之前所說的,若有萬一…”方銳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想到了什么。
“不錯,如我這般的上古靈師是受到朝廷打壓的。如今,上古靈師凋零僅剩少數,也是茍延殘喘,遠避深山老林。”
葛長庚說到自己:“我么?也就是在淮陰府,有你們司正庇護。”
‘這般不受控制的力量,如果我是大虞頂層統治者,肯定也是會打壓的。’
方銳暗忖著,自然不會沒情商地說出來,只是問道:“葛道長,靈師資質怎么測試,麻煩么?可能為我測試一下?”
說這話時,他已經將自身真元盡數隱藏,擬態成勁力,二品境界,自然不是一個中品靈師可以發現。
“這個簡單。”
葛長庚伸出兩根手指,搭在方銳手腕,靈光從中涌出,在方銳身上循環一圈,又收縮回去。
他的動作驀然一頓。
“怎么樣,我的資質,比之道長如何?”方銳迫不及待問道。
葛長庚沒說話。
方銳一顆心往下沉:“那和我們神捕司的孫靈師相比…”
他堂堂一個隱藏的二品高手,豈不會連‘資質普通’的孫守財,都不如吧?
“這…”
葛長庚欲言又止:“小友,咱們還是釣魚吧!”
“方居士,我師父說那位孫靈師資質普通,只是相較于我師父而言。”一邊的清衍小童子,終于忍不住了,開口說了句。
一箭穿心!
方銳捂著胸口,咳嗽了聲,暫時不想見到這對師徒,擺了擺手,徑直去另一邊釣魚了。
后面,還能葛長庚訓斥的聲音:“徒兒啊,你瞎說什么大實話…”
方銳身形晃了晃,旋即,腳步不由再次加快。
這邊風水不好,他今天要換個地方釣魚!
次日。
衙門,方銳一如既往地喝茶摸魚。
“頭兒!”
牛八斤匆匆進來,說了個小道消息:“咱們周司正今早突然吐血,醫師診斷,說是暗傷爆發,緊急找白云觀的葛道長、孫道長過去哪!”
“嗯?!”
方銳眼睛瞇起:‘周長發的暗傷,不是被葛道長、孫守財,兩人聯手以血魂殘余的龍珠精華煉丹,給治好了么?怎么會突然暗傷爆發?還急急忙忙找葛道長、孫守財…’
‘此事有蹊蹺!’
他微微摩挲著下巴:‘葛道長我了解,人品信得過,周長發出事,也不符合葛道長的利益,那就是孫守財了!’
‘但,孫守財此人可是朝廷靈師,就不怕氣運反噬么?’
“是你,你就不怕氣運反噬么?”
周長發死死盯著孫守財,剛問出口,自己就反應過來:“是了,你身后應該大人物擔保…”
正因為孫守財是朝廷靈師,他才會放心,可沒想到,最自信的地方,卻出了意外。
“大人果然聰明。”
孫守財與朝廷氣運相連,暗害上司,自然是有身后大人物背書,更有寶物鎮壓,才沒有當場反噬暴斃。
“我待你不薄,何至于此?何必這么心急啊?何況,我若是死了,那波氣運反噬,你當真鎮壓得了么?”周長發冷笑。
“大人待我不薄,這話我認。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也想尋求敕封,獲得氣運,突破上品靈師啊!”
孫守財索性開誠布公,攤開了講:“再者,我也沒想置大人于死地,引爆大人的暗傷,只是想讓大人坐下來談談。我身后的大人物,愿出一株半神藥,徹底治愈大人暗傷…”
“好大的手筆!”
周長發雖是贊嘆著,面色卻不為所動,譏諷道:“不妨說說,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很簡單!”
孫守財仿佛沒聽出周長發語氣中的譏諷,斷然開口:“盡一切規則內、規則外的手段,全面打壓鄭家!”
“當然,在體制之內,不按規則行事,不可避免地要承擔反噬,可大人就要離任了,再加上前些日子鄭家先行算計,大人就算做得稍稍出格,也沒人會說什么。”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大人提前離任,一走了之,少撈些好處罷了。”
他看向周長發:“對大人來說,這筆買賣劃算得很哪!況且,前些日子鄭家如此算計大人,大人心中就無怨恨么?”
“利用我即將離任,打壓鄭家,將鄭家打入低谷,等你背后的大人物來了,輕松收割。”
“好算計!好大的胃口!”
周長發也不愧是多年的神捕司司正,經驗老辣,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謀劃,目光一閃:“你身后的大人物,真想與我合作,直接說明就是,何必來這一手?”
“大人說笑了,若不是到了這個地步,大人會同意么?”孫守財反問道。
“呵呵!”
周長發沉默了。
若非暗傷全面爆發,他大概是:不會為了一株半神藥,拼上大半輩子官聲、提前離任、評價降低的代價,報復鄭家的。
“大人可以好好考慮。”孫守財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只剩下周長發一人坐在原地,屋內燭火躍動,他的臉龐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黑暗下,明滅不定。
離開周長發府邸。
“咳咳!”
孫守財掩著嘴,一陣劇烈咳嗽后,放下手帕,上面,滿是刺目的鮮血。
以下犯上,縱然有身后的大人物背書,寶物鎮壓,可剩下的反噬,依舊讓他根基損傷。
并且,就如周長發說的那般,若對方真的暗傷爆發死了,那波劇烈反噬之下,他照樣也活不成!
“不過,周長發大概率會答應,這次賭贏了,等那位大人上位,一切都能加倍彌補回來。”
“說來,這次還多虧了葛長庚,竟然找到了些許龍元精華,借著煉丹的機會,才能…不然,讓周長發坐下來談的機會,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現。”
孫守財喃喃道:“按葛長庚的說法,那份龍元精華是他捉了一道血魂殘余,其上附帶的。”
“血魂殘余、陰尸…果然,鄭家之中,應該是有一顆龍珠的。只不過,情報上說不是說,鄭家的龍珠為赤螭之珠么?”
赤螭者,無角,雌龍也!
雌龍,陰屬,極陰之龍珠。
“可那日,煉丹的那份龍元精華,卻是極陽屬性,是情報出錯了?還是…”
吱呀呀!
‘怎么回事,又要發生什么大事了?’
方銳坐在馬車中,看著面板上暴漲一截的劫運點,陷入了沉思。
他嚴重懷疑面板在內涵自己,明明這些日子如此安分,怎么就劫運點暴漲了?
‘讓我捋一捋。’
方銳匯總信息,思索片刻后,神色漸漸變得古怪:‘該不會是,從我手中溜走的血魂殘余,成了什么事件的導火索吧?’
‘先是間接送一波貢獻點,這又是送一波劫運點,那血魂殘余…是送寶童子么?’
‘這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轟隆隆!
此時,外面陡然有驚雷炸響,狂風刮起車廂的簾子翻滾不休。
方銳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大片魚鱗狀的黑云低垂,悶雷炸響,閃電劃破天空,大風呼號,空氣中似乎充斥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
“老爺,看樣子是要下大暴雨了。”車夫在外面道。
“那就盡快返回吧!”
“是!”
接下來一月。
被傳暗傷爆發的周長發,重新現身人前,不但沒有半點虛弱的模樣,反而精神勃發,好似恢復到了年輕時候。
并且,立刻整肅神捕司,一改往日溫和的作風,變得雷厲風行,高壓管控。
神捕司上下叫苦不堪,城中治安卻是大振,甚至,到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程度。
還有就是…
一月之間,周長發清退了兩位玉章神捕、三位金章名捕、三位銀章大捕——沒錯,全是鄭家人!
鄭家在神捕司中的勢力,近乎被清掃一空。
這下,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周長發沖著鄭家來的。
真要說,周長發做得有些出格了,可在府衙看來,這是周長發退位前對鄭家的報復,倒也沒有介入,就如當初‘南山園葬花’一事中,吃瓜看戲。
可身為事件的另一個主角——鄭家,卻不能如此。
作為淮陰府的土霸主,吃了如此大虧,能如此忍了么?
顯然不可能。
在‘南山園葬花’一事中,鄭家退了一次,這次若是再退,虎威戳破、對外威懾大減,大可能就是群狼噬虎的局面。
這個代價,鄭家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城中的聰明人都知道,鄭家的報復要來了。
神捕司與鄭家猶如針尖對麥芒,城中局勢,陡然變得緊張,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