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談完正事，便起身告辭，剛走出書房，便瞧見站在不遠處的李斯，一段時日不見，他的精氣神似乎更足了一些，眼神都亮了幾分，就像找到了日后的道路，眼前再無迷霧。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適合搞事業。
歷史上統一天下的秦國能順利改革那么多的事務，李斯無疑貢獻最大，奈何年老失了智，走錯一步，搞得全族皆亡。
其結局正好印證了他對呂不韋的話：朝堂權力爭鋒，本就以性命為賭注，生死存亡皆在一念之間！
權力二字，一步錯不得。
“多日不見，先生風采依舊。”
趙嘉嘴角一勾，再無一絲之前進入書房的悲憤之意，此刻目光和煦，語氣溫和，令人如浴春風。
這位趙國大公子果然沒有那么簡單…李斯心中暗道了一聲，能在相國府書房內指著呂不韋鼻子罵，還能這般安然無恙的走出來，單單這一點，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李斯謙遜的拱手一禮，輕聲的說道：“公子才是。”
“先生若是不忙，不如送送我，有些事情，我想與先生探討一二。”
趙嘉似想到了什么，邀請道。
李斯聞言一愣，旋即點頭應道：“公子，請。”
趙嘉點了點頭，緩步向著府外走去，李斯緊隨其后，落后半個身位，保持基本的尊卑，倒不是他過于小心卑微，而是不想在這些小事上面引得趙嘉不快，誰讓趙嘉在秦國混的這么好。
當真看不懂。
趙嘉倒是不知道李斯想什么，他直接開口笑道：“你對紙張怎么看？”
“奇物，足以改變天下人！”
李斯聞言，沒有一絲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
紙張的出現可以加速的知識的傳播，眼下它或許還只是一件不太起眼的工具，只能作為文字的載體。
可十年二十年后，它對天下人的影響就大了。
是一件功在千秋的“神物”！
趙嘉面露期待之色，似想到了那副場景，緩緩的說道：“我曾有一個想法，讓天下之人皆能習字讀書、明白道理，造紙術便是因此產生的，先生身為儒家弟子，應該能理解我的想法。”
儒家的核心思想不就是這些嗎？
教書育人，勸人向善，明白道理…
李斯雖然是法家傳人，信奉人心本惡，當以規矩律法束縛，以法治國，但對于儒家思想并不排斥，他本質上也算半個儒家弟子，所以聽到趙嘉的話，他的面色也是微微動容，拱手一禮：“公子心懷天下，李斯敬佩！”
法家推行嚴酷刑罰，還不是因為下面的刁民都不講道理，不重罰如何嚇唬到這些連死都不怕的刁民。
就像商鞅變法之前，老秦人為了耕種搶水能發動大規模互毆，死傷無數！
可見這世道！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想要強國富兵，就必須讓下面的人不鬧事。
趙嘉伸手扶起李斯，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終究只是一個想法，想要實現太難，單單是七國便有七種文字，更別提曾經流傳下來的各國文字，不少地方亦有流傳，文字不一樣，一本書籍就需要復印數十本，何等累贅。
若能讓天下人統一使用一種文字就好了。”
李斯沒想到趙嘉的心竟然這么大，統一文字，其難度等同于統一六國，七國皆有自己的文字，傳承至今，其本身就是一種精神傳承，豈是說放棄就放棄的，想要讓天下人統一使用一種文字，除非某一國以絕對的實力一統天下，以強硬手段磨滅六國文字。
法家便是專門干這事情的。
上位者制定規則，下位者只需要服從，不聽者，等待的便是嚴酷刑罰！
秦國歷史上被噴暴秦不是沒有緣由，站在后人的角度上或許感受不到，可站在當代人的角度，有人讓你放棄曾經書寫的文字，放棄自己國家的信仰，你會如何？
“太難了，除非某一日，天下一統！”
李斯目光微動，看著趙嘉緩緩的說道。
趙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秦國確實是最有可能的國家，這也是我將造紙術拿出來的緣由，希望秦國真有一日能結束這個亂世。”
他一臉的悲天憫人，像個圣人 趙嘉看著李斯，繼續慫恿道：“先生師從荀子，集法家與儒家學術于一生，此事如今的我做不了，先生未來或許可以去嘗試！”
李斯豈能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甚至此事是秦國一統天下之后必須做的事情。
就在此時。
一旁突然響起一名少年的聲音：“公子既有此志，何須再等來日，豈不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的道理？”
趙嘉聞言望去，入眼便是一個大眼少年郎，年紀不大，氣質卻是非凡，其手握一卷書籍，身穿材質不菲的錦袍，大步向著這邊走來，他竟能在呂相國內院隨意行走，單單這一點就看得出此人身份不凡。
沒聽說呂不韋有這么小的兒子啊…趙嘉目露疑惑之色。
“小子甘羅，見過公子！”
甘羅不卑不亢的對著趙嘉拱手作揖，隨后又對著李斯一禮，才直起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嘉，沉聲的說道：“剛才路過此處，意外聽到公子與李斯先生所談之事，冒昧開口，還望公子勿怪！”
甘羅？未來的星魂？！
原著之中雖然沒有講述過，但官方的番外漫畫他卻掃過一眼。
趙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郎，若是給這小子換一套衣服，臉上增添點紋路，對方氣質再改變一下，當真與未來那個單手挑蓋聶的桀驁少年郎一模一樣了。
“豈會怪罪，伱所言有道理，可我如今身在秦國為質，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會有人同意的。”
趙嘉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說道。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那就是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他豈能干！
他只是在秦國為質，又不是要給秦國當牛做馬，似此類功在千秋卻又得罪七國的事情，他只需要提意見，減少日后的麻煩，同時幫秦國吸引一波仇恨。
甘羅聞言也是明白趙嘉的擔憂，面色凝重，片刻之后，他看著趙嘉，沉聲的說道：“公子放心，似此類利于秦國的事情，我定會勸說相國去做！”
趙嘉本打算慫恿李斯去干這事，畢竟李斯出了名的貪圖權勢，給他鋪一條路，他豈會不走，卻不曾想到蹦出一個甘羅，而且看著跡象，甘羅似乎比李斯更好忽悠，只有覺得于秦國有利，他就會去做。
當真是羨慕了 趙國就算想干這些事情，也沒那個實力啊。
誰讓當世七國，唯有秦國有資格且有能力對六國用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