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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4【教育系統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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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殿。

  余善微趴跪在殿中,朱銘隨意瀏覽著藝術品清單。

  良久,朱銘終于開口:“你以前很聰明謹慎的,如今怎只剩下聰明,半點謹慎也沒有了呢?”

  余善微回答:“五色迷目,蝕人心智。”

  朱銘說道:“我其實提醒過你,但你卻依舊不知收斂。”

  余善微的眼神變得迷惑,她是真沒感覺出來。自己何時被皇帝提醒了?

  朱銘說道:“你在洛陽那攤子,是兩年前越擺越大的。從此之后,皇后與鄭妃是不是不再去了?”

  余善微恍然大悟。

  后妃們很少出宮,去參加她的活動就更罕見,一年頂多也就出現一回而已。張皇后和鄭貴妃連續兩年不去,當然都有各自的托辭,余善微還真沒想過是皇帝在阻攔。

  如果換成十年前,她肯定能夠察覺到!

  當時的王氏百般鉆營,令余善微頗為不喜,甚至還因此提醒孟昭不要跟秦檜走得太近。

  可后來呢?

  余善微身邊的那些貴婦,類似王氏者不知凡幾。王氏鉆營還要裝一裝,有好多命婦連裝都不裝,一下子就讓王氏顯得正常了。

  朱銘說道:“你那個集會,還是很不錯的,但需要進行改正。”

  余善微福至心靈,連忙說道:“請官家示下!”

  朱銘說道:“第一,不要在京城搞;第二,不得有錢財交易;第三,多邀請一些自然學科的研究者。后宮當中,只有皇后喜歡那些研究,但她又不方便經常露面。”

  余善微仔細品味此言,最終說道:“妾謹遵皇命。”

  “去吧,”朱銘揮手,“離開洛陽前,你可進宮拜一拜后妃。”

  “妾請告退。”余善微行禮退后。

  男為臣,女為妾,臣妾泛指被統治者。也可變成動詞,臣妾天下就是統治天下。

  余善微以前覲見皇帝,都是正常自稱“我”的,這回已嚇得自稱“妾”了。

  她去后宮見了張錦屏和鄭元儀,便跟隨丈夫一起離開洛陽,都來不及等把御賜宅邸賣掉。只留下一個忠仆,方便牙行帶人來看房。

  他們沒有去輞川谷投奔朱國祥,而是揣摩皇帝旨意尋找合適地點。

  夫妻倆花了半年時間,最終選擇在鞏縣(鞏義)落籍。他們在大峪溝買下一片山嶺,拿出全部錢財用于建設,甚至把后續賣掉賜宅的錢也投進去。

  這片山嶺,被改名叫白沙山。

  山上新建的書院,取名為鮪岫書院。

  此地位于開封和洛陽之間,便于邀請東西二京的學者聚會。

  鮪岫書院的名字也有美好寓意,代表著在這里讀書的學生,逢春可直通龍門而躍鯉成龍。(“白沙山下有穴通江,穴有黃魚,春則赴龍門,故曰鮪岫。”——《爾雅翼》。)

  招生暫時有點困難,夫妻倆在書院還未建成時,免費給附近村子里的孩童授課。

  等今后建得差不多了,他們再發動以前的人脈關系,邀請各科的學者來書院做老師。有了名師,自然不缺學生。

  案件還在繼續審理,閔子順有點危險。

  他前往大理寺喝茶之前,已派出忠仆回老家,籌集錢財盡可能的退贓。

  他在洛陽的宅子,已被朝廷查封,想賣都賣不掉。就連宅中的財物,也一并被查封了。

  鄭胖子的母親病逝,丁憂三個月回來,猛地發現京城已風聲鶴唳。

  他剛下船,就見隔壁不遠處,一串罪犯戴枷走來。

  “那人我識得,是秦檜的妻兄王昌!”有圍觀士子大喊。

  有人嘖嘖稱奇:“之前是王,現在又是王昌。除了已死的,秦檜那幾個妻兄要抓完嗎?”

  “蛇鼠一窩,我聽說秦檜貪了好多錢!”

  “這些貪官早就該抓了。”

  “我有鄰居在刑部做獄卒,聽說閔子順這回也慘了,這幾天抓了他八個黨羽。”

  鄭泓愣在當場,閔子順也被抓了?

  他對閔子順的印象一直不好,覺得此人實在太過裝逼。

  畢竟鄭胖子當初是洋州書院的學渣,而閔子順卻是洋州書院最好的學生。

  但印象不好歸不好,他們畢竟是同鄉和同窗。兩人的妻子平時走得很近,經常相約去參加余善微的活動。

  鄭胖子低聲問妻子李氏:“你跟閔子順的夫人,沒有金錢往來吧?”

  李氏有些拿不準:“逢年過節互贈禮物,算不算金錢往來?”

  “只要不貴重就行。”鄭胖子道。

  李氏說道:“她送過我一件幾百貫的皮裘,算是最值錢的禮物。不過我也回贈她一顆南洋金珠,比那皮裘還更值錢,總不能失了相公的面子。”

  鄭胖子笑道:“那就沒事。”

  鄭家現在是漢中首富,他那些親兄弟都不行,卻有堂兄弟和侄子擅長經商。主要經營糧食、茶葉和桐油,且在小舅子被抄家后,岳父家里的錢莊和珠寶生意,也被鄭家出錢盤下一部分。

  他的堂兄弟和侄子,在做生意時難免仗勢欺人,但鄭胖子本人做官絕對不貪。

  不敢貪。

  前些年的大案,小舅子被抄家,把鄭泓給嚇得夠嗆!

  就在夫妻倆竊竊私語時,又一艘官船靠岸,范同全家被押解下船。

  范同是秦檜手下的頭號干將,歷年政績十分突出。這次在寧夏主持水利,連同妻兒一起被抓回來。

  同時被抓的,還有范同的幾個屬官。

  鄭胖子嘀咕道:“秦檜一黨,怕是要被連根拔起了。”

  卻見范同戴著枷鎖,手腕和頸部皮膚都磨破了。他精神恍惚的被催促進城,雙眼無神看著城闕,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

  以他的辦事能力,純靠政績也能升遷,只不過升得沒那么快。

  他先是走魏良臣的路子,但魏良臣不肯幫忙。他又去走秦檜的路子,兩人一拍即合,不但升遷迅速,而且還能瘋狂撈錢。

  范同甚至一直認為,自己十年內必升工部尚書,因為他保質保量完成了二十多處水利工程!

  如此艱辛勞苦且政績卓著,順手貪一點錢怎么了?都是自己應得的。

  秦檜還在大理寺擠牙膏,一點一點供述黨羽,怎么著也還能拖兩三個月。

  “今天又供述何人?”剛調來刑部的李綱非常積極。

  秦檜隨口說出一個名字:“何若。”

  李綱說道:“已有人供出他了,你且再換一個。”

  秦檜笑道:“蘇籀。”

  “伱剛才說誰?”李綱聞之愕然。

  秦檜詳細重復道:“廣東按察副使、提學使蘇籀。”

  這個官職,放在今年的案子里不算大。

  但蘇籀的身份比較特殊,是蘇轍的親孫子!

  朱國祥對三蘇后人都還不錯,因為文小妹的祖父,跟三蘇的關系非常好。而且朱國祥本人,也特別喜歡三蘇。

  李綱質問道:“蘇籀就算有事相求,也是去找太上皇,怎會變成你的黨羽?”

  秦檜笑呵呵說:

  “他這人,從小就被黨錮,為了求官什么做不出來?在前宋的時候,他就忝著臉走六賊的路子,弄到一個添差通判的虛職。”

  “虛職終究是虛職,他想要獲得實缺。他跑去太上皇那里求官,太上皇覺得他學問極好,于是就留他在翰林院研究經史。蘇籀卻想要外放,沒做多久又去尋太上皇。太上皇一番考教,覺得他沒有民政能力,就外放蘇籀出去做了學官。”

  “他做學官干得不錯,卻還想主政一方。趁著回京述職的機會,又去求見太上皇。當時太上皇還沒退位,礙于文妃的面子,就讓蘇籀嘗試做縣令。哈哈,這廝還以為是前朝呢,整天游山玩水,把政務都交給主簿。那主簿趁機貪贓枉法,把縣里搞得一塌糊涂,恰逢整頓全國官場就被抓了。”

  “蘇籀也因御下不嚴被牽連,貶去偏僻小縣做教諭。這時太上皇已退位,不再管朝堂之事,他又托關系求見陛下。陛下看了他的履歷,估計是給太上皇妃的面子,就把蘇籀提拔為縣學教授。”

  “這縣學教授,還不如當初的翰林官呢。蘇籀做了三年,又輾轉找到我,求我托請升為州學教授。后來,我又好幾次幫忙,一路把他捧到提學使的職位。其實也沒花太大的力氣,他做學官還是有政績的。”

  李綱問道:“他貪贓枉法了?”

  秦檜說道:“有一些太學生,是他違規送進太學的。科舉流程嚴格,他不敢也不能舞弊。但州府學校的舍試,卻有空子可鉆。我有幾個屬下的兒孫輩,先移籍到蘇籀的任職地,再被他安排進州府官學讀書。然后在畢業舍試的時候泄題,就能順利升到太學。”

  “真是膽大包天!”李綱怒不可遏,這玩意兒牽扯到教育系統了。

  秦檜笑道:“官學舍試有漏洞,全國這樣做的,恐怕不在少數。你們還能都抓起來?”

  李綱說道:“你不要囂張。雖然牽連太廣,但抓幾個做典型卻是可以的,今后把漏洞堵住了便是!”

  秦檜打了個哈欠:“我精神不振,需要再睡一覺。”

  李綱板著臉:“你慢慢睡吧,也睡不了幾天了!”

  秦檜嘆息:“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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