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澤而漁,顧名思義,就是用將水抽干的方式來捕魚,比喻做事只顧眼前的利益,絲毫不為以后打算。
但假設每次將魚抓完后,第二天環境就會重置呢?就如游戲刷新一般,每次進入副本,都有新怪呢?
按照這個邏輯,夢境中的所謂腐化,似乎也說的通了——
就如活驢割肉一樣(注①),那鮮嫩多汁的往往是嫩肉,但隨著割肉的次數增加,這頭驢再生的速度也會隨之變得緩慢,此時這頭無法再提供嫩肉的驢,那也只能殺了了事。
這大抵就是這個世界夢境中的人隨著死亡的增加,會變得麻木、呆板的原因所在。
而當這種麻木積累到很難提供足量的識的時候,腐化機制便會對人進行一次“重啟”,就如進入無限城的真人在死亡時會變成噩兆一樣,這個世界的重啟會徹底榨干這個意識體全部的識,從而將其轉化為一個怪談,也就是腐化生物。
而徹底死亡的人會永久的失去這部分意識,但由于現實與夢境割裂的關系,現實中的肉體仍舊活著,因此頂多就是頭疼、精神不振、神經衰弱之類的,要不了多久便能再次登入,于是登入后的,就又是可以割肉的新驢。
雖然這不過是馮雪針對現有情報的猜測,但是考慮到鬼手覺得夢里能殺他的情況,這個猜測恐怕已經非常接近真相。
畢竟他是個怪談,本體就在意識上,要是常規的夢境死亡也就罷了,但若是直接榨干意識體構成別的怪談,那就是真的死透了,現實中的疑似蛋白質軀殼反而沒什么意義。
換言之,別人就好像是網絡賬號注銷,別管號經營了多少年,現實里的人活著,大不了重新注冊一個。
但馮雪本身就是一網絡生命,被注銷后哪怕有備份數據,恢復的賬號也不是他本人了。
雖然這一套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血肉磨盤架構聽起來有些不人道,但從怪談的角度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天才的構想。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血汗工廠之于資本家的感覺吧?
“不過這么想來,倒是沒理由鎖現實的科技了啊!”馮雪透過窗戶看著窗外,心中有些不解,但當他看到那深夜時分仍舊明亮的燈光時,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鎖科技樹,是為了讓人好好睡覺啊!
沒有電燈,且生產力低下的時候,人類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蠟燭燈油都要錢),當廉價的電燈變得普及,人類睡眠的時間便被推遲。
而當信息時代到來,熬夜恐怕就會變成常態。
這么看來,似乎選取一個農業時代更加符合利益,但沒有電氣化工業改革的時代,生產力卻是有限的,生產力有限,就意味著人口受到限制,五億人每天睡十二個小時,和五十億人每天睡八個小時的區別,小學生都算得明白。
“果然是要出來看看啊。”馮雪想到這里,不由得發出了感慨,別看這個架構看起來簡單,但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比例,這位前輩恐怕實驗了不少世界呢。
“說起來,虛擬實景游戲本質上也是類似的架構,但是一來玩家的數量不如做夢的數量,而來玩家不可能像腐化刷新機制這樣永遠保證旺盛的活力,不過玩家的意識能夠怪談化這一點來說,說不準也有刷新機制在里面也不一定,不過就整體架構來說,只能算是低配版,遠沒有這個世界的夢境系統來的完善。”
馮雪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將關于這個世界架構的靈感記錄下來,一時間忽然有點理解為啥無限城會把高級的怪談送到其他怪談存在的世界了。
“合著我成了欠發達國家派出來學習先進技術的留學生了?”
馮雪心里暗暗嘀咕,先不說自己這留學生是否是二五仔,反正學到的東西總歸是他的沒錯。
雖然他的道德底線不允許他做出這種壓榨全人類的行為,但這個世界的架構本身卻仍舊存在著諸多可以學習的地方。
就比如,那個無論多么絕望,只要不滅絕,就一定會把經驗傳承下去的組織。
雖然從陣營上而言,守夢人絕對是和怪談對立的,但他們的存在,本質上卻是在幫助這位怪談保存最后的火種。
“要不是有這個世界的例子,打死我都想不到要扶植一個與自己不對付的隱秘勢力…”
馮雪在小本本上記下隱秘勢力、反派等字樣,心里也在規劃著自己要怎么搭建這樣一個勢力。
有句話叫“敵人永遠比朋友更了解你”,但對于怪談而言,了解就意味著火種的存續,敵人為了打倒自己所保留的火種,卻會成為讓自己不斷復蘇的鑰匙。
“所以說怪談這玩意真是有意思啊,這么想來,經典王道熱血漫的boss如果帶上一個怪談的內核,那一切似乎都變得合理起來了啊!”
馮雪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在顫抖,無窮無盡的靈感正在噴薄而出,他甚至有種立刻找個純凈一點的世界實驗一番的沖動,不過考慮到“杰斯頓實驗室”還在等成果,他還是暫且按下躁動的內心,打算先把這個神仙怪談給攢出來再說。
就在馮雪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錄心得的時候,他所在的這座小城中,全市最高的寫字樓頂端,十幾個青年男女正坐在窗臺上,以一種一陣風吹過來就可能摔下去的姿勢,默默地打坐煉氣。
按理來說,就算這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求道者,但也絕不可能在仙人渡劫后短短的幾天內,在這個信息傳遞速度還很慢的時代,在一個小小的城市里聚集這么多。
但守夢人組織終究是一個觸須遍布夢境世界的組織,在修仙的信息出現后,除了動員內部人員之外,他們也進行了一些針對普通人的操作。
即——強暗示實驗。
畢竟夢境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問題在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幾十年,夢境中的高科技環境下,自然也不缺研究如何把夢境的科技帶回現實的方法,如今網絡(夢境中)上更是引爆了修真話題,想要在現實修真,卻又苦于無法命令現實中自己的人也大有人在。
在這種時候,守夢人組織只需要巧立名目,便能夠引來大批的實驗人員,通過對他們植入“在現實中努力修仙”的暗示,哪怕這些暗示中只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人中招,那也會卷起一場修煉狂潮,而在這狂潮之中,自然會有更多的人,忍不住開始試探,這盜天機之法。
而在“命定之死”這個設定存在的情況下,守夢人對于讓人修行“盜天機”這件事,更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反正死不了,盜就完事了!
命運束縛了這個世界這么久,他們還不能反過來壓榨命運了?
注①:美食很多都是挺殘忍的,被動物保護組織炮轟了那么久的填鴨、脂肪肝鵝之類屬于眾所周知,而驢肉這個,更是源遠流長。
我們這有老話叫“活驢身上割丁”,用來形容不情愿干什么事情,來源就是這里。
更有“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說法,這里面的龍肉指甄姬…啊呸,是榛雞,也就是俗稱的飛龍,不過現在保護了,吃了犯法。
而驢肉,實際上你要真的吃過宰殺的驢肉,就會發現那玩意其實也就那樣,真正的地下驢肉,指的其實是活驢割肉這種做法,也就是先割一一刀,但切下來的肉不吃,割長出來的嫩肉吃。
有的人可能見過驢肉火燒的店外面栓一頭身上很多傷疤的毛驢,這其實就是為了告訴客人本店正宗,用的都是活驢。
但實際上這驢絕大多數就是個看板驢,根本就不吃,就是一招牌,你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月這驢在城南,下個月你以為驢殺了換了頭驢的時候,說不定能在城北見著它,過幾個月風頭過去,它就又回城南了。
說白了就是幾家火燒店換著用,畢竟一般也沒人那么無聊去記一頭驢長啥樣,身上的傷口又在啥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