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林山低垂著頭,莫名笑了起來。
明明景軒二老說得很明白,如果不妥協今日就白事兒見血,但他竟然絲毫不以為意。
場上除了他能穩穩當當坐著以外,就連望月城四大世家和瀘南四宗的金丹真人,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時候換成誰也坐不住了。
只不過他們不對外,反而開始對內勸說起來。
“林教主,楊道友,要不你們就把蘆玉鐘乳交出去吧,不然今日恐怕沒辦法善了。”
“景軒二老壽元將盡,反正都快要入土了,為了延壽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我們沒必要和他們死磕。”
“看他們今日來勢洶洶,分明已經吃定我們了,還是暫避鋒芒為妙。”
“林教主,以你的資質和未來,完全可以超越或者耗死他們,何必要硬撐與他們對抗到底呢?”
這幫人不是為了林山好,而是怕自己被連累。
如果能和平演變,那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今日追悼大會真的見了血,那恐怕就沒辦法獨善其身,他們也得被迫卷入其中。
楊真人氣得七竅生煙。
“諸位俱為我盟內長老,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呢?你們到底是哪頭的?”
這些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反正蘆玉鐘乳不是他家的,讓楊家交出去毫無心理負擔。
楊真人肯定是不會交的。
蘆玉鐘乳可以輔助玉液練形,幫助后輩出現金丹期修士的可能,這東西怎么可能放棄?
關鍵是,他手里那點分量,根本不夠景軒二老延壽用。
就算他拿出來,景軒二老還是不會善罷甘休,會繼續跟他索要剩下的部分。
可他哪有剩下的部分?
當初林山給他的就這么點兒!
不過他也沒怪林山,人家愿意給他帶回來五分之一已經很夠意思了。
林山壓根就沒想去跟別人解釋,這東西說多少別人也不會信,他反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蘆玉鐘乳是何等寶物,魯國、晉國、楚國多少金丹真人殺入斷崖禁地,都為了爭奪此物。”
“幾位倒是說得輕巧,簡簡單單就要我們把楊盟主拼盡性命才得到的寶物,就這么拱手讓出。”
“那楊盟主生前的一切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望月城四大世家和瀘南四宗的金丹真人,原本還想再勸,聽后訥訥相顧,慚愧不已。
“這世間本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輕輕松松憑一張嘴來獲得,別人用性命爭取的東西,在你們這里想要平白無故就搶過來,二位想得未免太過美好了...”
林山不可能坐視楊家老祖的心血被搶走,畢竟這可是他親自帶回來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楊真人在旁感同身受,眼眶濕潤,連連點頭。
“更何況,你們讓本教主交出就交出,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大家貴為金丹真人,平日里的確很好面子,但那也要分場合!
在性命當前,面子算個屁啊!
赤霄城主在一旁誠懇勸說,發出靈魂拷問。
“林教主,請問面子值幾個錢?”
林山答道:
“很多錢。”
赤霄城主:
“倘若因此喪命呢?”
林山一副無所屌謂的表情。
“倘若你們,因為我自己好面子而喪命,我只能最多事后,說一聲抱歉了...”
眾人:“???”
林山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不能再多了。”
眾人:“??!!!”
這...小子...也太狂了...吧?
我們這么多人,你們就這點人,誰給你的勇氣?
沒想到的是,景軒二老竟然同時點點頭!
“林教主所言極是!”
眾人一愣:“???”
你們不是強盜上門嗎?怎么還被三言兩語就說服了?
不過接下來,景軒二老就表演了什么叫換種方式,空手套白狼。
“我等也并非不講道理,逼迫林教主和楊道友交出寶物,這樣有悖禮義。”
“不如換個方式,咱們兩方來場賭斗如何?”
“點到為止,和和氣氣,魯國儒門的方式解決,既不傷和氣,又能保住林教主的面子。”
“豈不是一舉兩得?”
十五位來自不同勢力的金丹真人點頭不斷,這的確是魯國經常慣用,解決紛爭的手段之一。
通過賭斗來打擊對方的自信、團結、凝聚力,攫取寶物、地盤、利益,很符合步步蠶食的策略,是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
當初楊家老祖帶領瀘江盟,直接光明正大強攻屠了戴家,其實在魯國是比較野蠻少見的。
如果不是各大元嬰期真君外出,頂級勢力封山閉門,無力平衡各地域的局勢。再加上戴家的融金老祖和紫色觸手大戰,震塌了望月城四分之一地域,誤傷成千上萬修士引起眾怒。
楊家老祖那樣做,勢必遭到各方的譴責以及口誅筆伐。
現在,景軒二老這個提議,可謂很符合在場眾人的胃口。
而瀘江盟眾人聽聞也松了口氣。
只要不撕破臉,不打打殺殺就好,比斗一番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既不會家破人亡,也能解決問題。
在場能修煉到金丹期的,哪個不是家大業大,惜命無比?
非必要誰也不想死磕。
不是誰都像景軒二老一樣沒幾年好活,可以無所顧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二老不愧是商陽學宮出身,果然是講禮數的人。
楊真人知道逃不過,索性詢問對方如何比斗。
“我們各出三人,三局二勝,如何?”
景軒二老看到對方只有楊真人、黑骷魔君、湛空大師三人,于是定下了三局制。
至于林山。
他們估計不會下場。
因為這位少年天驕實力不凡,其他人很難應對,肯定要自己二人出手。
而作為現在瀘江盟的臨時領袖,如果輸了一定會很難看,怕被自己二人阻擊,必然只會派遣手下三人出陣。
這三人中,楊真人作為老牌的金丹真人,斗法經驗豐富,其他人不好說輸或者贏。
可湛空大師和黑枯真人,都是玩陣法的,斗法應該不是強項。
尤其是湛空大師剛剛突破,法力都沒有收束自如,還沒來得及穩固境界,必然是金丹期墊底中的墊底,可以說穩勝一場。
其身后眾上門吊唁的金丹真人,也都信心滿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只要自己能在比斗上碰見湛空大師,贏下一場,還怕事后不會分得好處?
“呃...”
楊真人有點為難。
他們這邊就三人,湛空大師鐵戰五渣,已經未戰先輸一場。
剩下他和黑枯長老,無論是誰輸一場都得完,必須全勝才有希望,這賽制本就不公平。
如果一局定勝負,那對面必然會上景軒二老其中一人,這倆老東西單人無限接近金丹后期,就怕林教主親自下場也輸多贏少。
不過再怎樣,也比直接撕破臉強,總歸還是有點希望。
“賭注是什么?”
景軒二老看了看身后眾真人,并沒有武斷獨行,而是商量一陣后,才作出決定。
“如果你們輸了,不光要交出所有的蘆玉鐘乳,還必須割讓五座靈山,十座礦產,整個瀘江盟三成的生意,對瀘江流域十五家勢力貿易成本價...”
一系列霸王條款列出來,每說一樣都讓盟內眾人一陣心驚。
說到后面,尤其是貿易成本價時,所有人豁然變色,望月城四大世家和瀘南四宗,都差點想退出瀘江盟了!
更別說下面那六十二家小勢力。
貿易成本價,那特么不是白白給人打工嗎?
小本生意哪能經得起這種折騰?
楊真人暗道厲害,對方這招可謂釜底抽薪,陰狠無比。
如果這場賭斗自己這邊輸了,恐怕第二天就會有退盟狂潮!
沒有人愿意再待在瀘江盟,給其他勢力做打工仔,偌大聯盟將一夕傾塌!
對方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子分裂分化了所有,把他們碎為一盤盤散沙。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而他們,還不接不行!
“那假如我們贏了呢?”
楊真人不甘心問到,輸了懲罰這么嚴重,那贏了對應的利益應該也持平吧。
可沒想到,景軒二老只是隨口說道。
“你們贏了,我們此次吊唁作罷,扭頭就走,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噓~~”
廣場上噓聲一片,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好處都你占了,輸了啥事兒沒有拍拍屁股走人?
這也太隨便了。
這次走了,下次繼續找個由頭,過來上門步步緊逼,還有完沒完了?
“不行,你們什么代價都不用付出,這場比試根本就不對等,我看你們壓根就沒有誠意!”
楊真人斷然拒絕。
這種不平等的條約,明擺著就是霸王條款,也太不把人當人了!
景軒二老陰測測威脅:“楊道友,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不賭斗,那就是真正的交鋒了!到時候,就不是讓利這么簡單了!撕破臉,對誰都沒有好處...”
楊真人十分剛烈,還是堅定自己的觀點,沒有被他倆嚇到。
早死和晚死都是死,與其被溫水煮青蛙,不如轟轟烈烈打一場!
“景軒二老,我楊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們想要空手套白狼,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這時候,望月城四大世家,瀘南四宗也都站了出來,圍在楊真人身后。
他們不得不站出來。
如果真要撕破臉開打,他們還是報團為妙。
先前的霸王條款,他們也的確無法接受。
景軒二老看到不經意間,原本互生間隙的瀘江盟,左右搖擺的墻頭草們,差點又被自己給逼得團結起來。
互相對視一眼,爽朗大笑。
“各位無需驚慌,剛剛乃是戲言罷了!我們看諸位久坐未立,故意相試耳,呃...啊哈哈哈哈!”
八名瀘江盟長老沒有輕舉妄動,個個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這倆老家伙給騙了。
景軒二老又轉過頭和身后的金丹真人們暗中傳音,片刻后達成一致。
“這樣吧,如果你們贏了,我們就集體加入瀘江盟,大家都成為其中一份子,作為一個地方區域的集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如何?”
瀘江盟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招也夠厲害,直接打入自家內部,腐蝕滲透,鳩占鵲巢,在老的皮蛻之中重獲新生。
他們勢大力大,慢慢逐漸就可以把自己這些元老排擠掉,占據瀘江盟的主導,完成一次華麗的寄生。
屆時,搖身一變,瀘江盟將是這幫人的瀘江盟,而不是當初楊家老祖還在時的瀘江盟!
他們將成為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被清算!
這招雖然見效慢,但同樣陰險無比,只是可以爭取到一些緩沖時間。
“不妥,瀘江盟有自己的純粹,各位一但進來,就怕水土不服,還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看...”
楊真人還打算爭取其他條件,但被景軒二老無情打斷。
“楊道友,我們跟你商量,那是給你臉,你不要不要臉!你不會真以為有和我們談條件的資格吧?”
其身后十五名金丹真人一同威逼過來,楊真人連呼吸都困難,無奈只得答應了對方的條件。
景軒二老轉過頭。
看向高臺上一直沉默低頭的林山,帶著優越以及自信的語氣。
“怎么樣,林教主,這場賭斗你看如何?”
林山終于抬起頭,雙眸睜開,一片迷迷蒙蒙的光團閃過,那是龐大的魂丹之力在運轉,神識調動有過好一陣的預兆。
“賭斗...呵呵...”
不知何時,他身后一根三尺大小的柱子出現,一圈圈神秘花紋已被點亮,柱頭的六角星突忽神秘,仿佛有密咒牽引。
“林教主,這什么東西?”
景軒二老感覺不對,連忙詢問。
林山不回不答,手掌拂過柱子的花紋,一條一條晦明不定,自言自語。
“你們憑什么認為,我會按你們的框架走...真是愚蠢啊...”
兩個巴掌大的六芒星光印,倏爾冷不丁從前面出現,積蓄了許久的威能,直擊景軒二老的面門!
“庶子,竟然偷襲?!”
景軒二老大驚,沒想到自己和楊真人在商討,這小子竟然在蓄力?
倉促之下顧不得掏法寶,連忙施展法力護體,防御這未知的手段,蠻文祭咒那是古籍里的東西,一時半會兒根本聯系不起來。
可林山早有準備,翻手一彈古樸小鐘,一聽得悠揚厚重‘鐺’的一聲,二人法力紊亂當場潰散!
兩道光印毫無阻攔,直接從他們面門穿腦而過!
“噗”
“噗~”
兩具無頭尸體被風一吹,微微一晃栽倒在地。
露出了身后一幫呆滯的面容。
堂堂景軒二老,商陽學宮大名鼎鼎的人物,就這么被一擊偷襲得手。
給殺了?
林山依舊端坐高臺,慢悠悠把小鐘和圖騰柱子變小,收回掌心。
嘴上不緊不慢,輕松寫意,仿佛剛才的偷襲不過是基本操作。
“兩個老東西,倚老賣老就算了,還大意沒有閃,真當本教主是吃素的?”
“高做大何在?”
高做大這個頭號狗腿子,正在尋古教隊伍里打醬油,突然聽聞教主呼喚,連忙站了出來。
“屬下在!”
“去,儲物袋給我拿過來,把這兩具尸體丟湖里喂魚!”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