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作人員后臺出來時,宋嵐發現咖啡店里的客人們已經被清空了,除了他和瑟瑟發抖的店員之外,整個店里空無一人。
他猜測這是肖格蘭特和《救助者大師》制作組的“暖心”之舉。
店員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面如死灰。
所以宋嵐覺得風評被害這件事對他來說無處不在,無論羅布路奇或是他自己都擺脫不了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軍情七處和反情報部門的審訊手段。
他們被賦予了特殊的權利,在特殊環境下可以不受聯合政府的法律制約,而被他們盯上的人,最終往往都會落得一個“失蹤”的結局。
聯合政府人口失蹤率一直居高不下是有原因的,人們也似乎早就對此習以為常了。
考慮到審訊的過程如果被錄制下來可能會有損導師的形象,畢竟民眾們更希望在節目中見到一位善良、正直的導師,而這也是《救助者大師》一直以來的宗旨,所以他們清空了整個咖啡店,不留下任何一個目擊證人。
“你不用這么害怕,我不是壞人。”
宋嵐嘗試安慰連目光都不敢和他對視的店員。
他之所以讓肖格蘭特等人離開,獨自一人留在店里并不是為了施展某些喪心病狂的審訊手段,而是他通過能力認出了維羅妮卡提到的殺手的身份。
古、古斯塔夫(關聯章節301章)。
他從自己的手機備忘錄里找出了那張名片的照片,才回想起了這個名字。
自第二次新能源會議結束后,這位來自神秘靈能力者組織的人就再也沒來找過他,連電話都沒打來過。
古斯塔夫在離開時將地板變得如同冰面般光滑,讓維羅妮卡重重地摔了一跤,但除了頭暈目眩之外,對她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因此宋嵐將這認定為對方打招呼的方式。
而古斯塔夫的出現則讓整個事件的性質發生了變化。
在改寫第二次能源會議結果時,他曾和安靜一起行動,而他后來才知道安靜則是齊河的秘書,在他們前往第四區之前,她還在紐斯特學校和艾爾蒙、安菲雅一起上學,據安菲雅說他們三人已經組成了一個感情深厚的小隊。
這就解釋了陸湘對于靈能力者組織的評價。
成立于2140年,幾乎每年都能從聯合政府手里帶走一些靈能力領域的好苗子,而情報部門卻一直都查不出他們的身份,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評議會里出現了內鬼。
除了發動政變的高階議會之外,齊河也一直立場不明。
可如果宋嵐沒記錯的話,科洛影業和拉古斯基金會是盟友,不久前,他們還聯合推出了詆毀福斯特家族的電影,險些讓霍格福斯特先生患上精神分裂。
倘若不是后來第一區一役,霍格先生恐怕已經能提早去精神療養中心報到了。
所以…
當宋嵐將他所知道的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之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想要干掉科洛影業創始人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什么民間殺手組織,而是齊河。
難怪他們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干掉麥倫娜。
“我知道你,你是軍情七處的人。”
店員打斷了宋嵐的思緒,盡管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神卻透露著決絕,“殺了我吧,你休想從我這里知道任何事!”
很顯然,宋嵐的強調自己是好人的申明又一次失敗了。
這讓他很是傷心,他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人寧愿死都不相信他好人的身份。
“恕我直言,你這招已經過時了,只有二十多年前的電影里才會出現這種橋段。”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你可能不知道,現在的情報人員并不需要你的同意或者配合,就能從你的腦袋里挖掘出他們想知道的事。”
在審訊手段上,軍情七處一直都在與時俱進。
面對店員越來越驚恐的眼神,宋嵐站在專業的角度上對她解釋道,“這是為了避免被審訊者不配合或是故意透露一些假消息,通常來說,只需要將致幻劑注射進你的身體里,再等個2分鐘,那時候我問什么,你就會回答什么。”
這是宋嵐在銀河運輸公司了解的第一手資料,均由軍情七處的內部工作人員透露,消息的來源絕對可靠。
店員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她一咬牙,忽然拿起一把餐刀,徑直朝著自己的下巴捅去。
看向宋嵐的眼神滿是憤恨。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她目光呆滯地注視著自己的右手,被她緊握著的餐刀在觸及到她下巴之前便化為了粉塵,散落到了地上。
那猶如惡魔般的低語再次傳來,“當然,你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命運,只有將你腦海里的秘密全部挖掘出來之后,死亡的權利才會被歸還到你的手里。”
魔鬼,變態!
除了瞪大雙眼之外,店員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眼前之人要比她在影片里見過的任何一個變態殺人狂都要可怕,他的臉上沒有猙獰的笑容,亦沒有用于威嚇的表情,他用平靜的語氣,有條不紊說出了這些可怕的事。
“你明白了吧?如果我是壞人的話,你應該已經失去意識躺在沙發上了。”
宋嵐說道,“但現在,你可以給自己泡一杯熱咖啡,算我請你。”
“你究竟想怎么樣?”
“你們這么做的理由,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告訴我,我也可以去問古斯塔夫本人。”
聞言,店員童孔一縮,整個身體都顫抖了一下。
“…我必須這么做。”
古斯塔夫的名字仿佛戳到了店員的軟肋,讓她癱坐在了椅子上,“這是一場復仇,古斯塔夫先生只是在幫助我們。”
調查終于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正如宋嵐所一直強調的,只要運氣好,人人都能成為名偵探,甚至是聯合政府最高級別情報部門的特工。
在走進這家咖啡店的大門之前,他根本沒有想到現在的局面,純粹只是奔著空調和免費WIFI來的。
而就和電影一樣,每一場復仇都會將陳年往事牽扯出來。
這一切還要追朔到十幾年前,科洛影業第一次將收買犯罪分子納入到公司戰略之中開始,在那個時候用重金收買犯罪分子讓他們配合演出還沒有成為業界的主流,當有人提出這個計劃時,也曾遭受過公司內部一部分人的強烈反對。
在那些計劃中,科洛影業所做的不只是收買,其中還包括了犯罪分子的培養,以及幫助他們逃脫執法者制裁的一系列措施。
在公司的一部分人看來,這就和種植水果沒什么區別,當公司暗中扶植的犯罪分子成為了不可忽視的存在后,再由他們旗下的救助者來采摘這果實。
處于公司名冊上的犯罪分子最終會被扭送進他們事先設置好的監獄,在那里他們會享受到貴賓級的待遇,等到風頭過去,人們逐漸將他們遺忘之后,他們便能帶著足夠他們后半生揮霍的錢重獲自由。
這個項目得到了大多數救助者的支持。
因為比起和真正窮兇極惡的罪犯戰斗,和一群公司請來的“演員”過招實在要輕松太多了。
就連負傷都是拍攝時的特效。
“麥倫娜說過,‘人們只想看到反派被打敗的瞬間,至于他們是誰,從哪來的并不重要’。”
而這一句話,也奠定了科洛影業在未來發展的走向。
“這個計劃當時是由麥倫娜提出來的?”
“是她。”
店員說道,“但黑沙的死和古斯塔夫先生無關,那個國民級救助者不是他殺的。”
她猜測眼前的軍情七處特工就是為此而來的。
和麥倫娜不同,聯合政府一定會將黑沙的死亡調查到底。
“…你曾經在科洛影業工作過?”
宋嵐主動跳過了因意外而死的黑沙,開口問道。
店員說到了許多細節,仿佛她曾經也身臨其境地參加過當時的會議一般。
“告訴我這些事的人已經死了。”
店員低著頭,“在他整理好了足夠的證據,想要揭發科洛影業之前。”
“殺人滅口。”
這個結果倒是并不讓宋嵐感到意外。
宋嵐還想繼續問下去,卻看見店員的眼神忽然間發生了變化,她的視線越過了自己,透過咖啡店的窗戶,望向了遠處的人群。
他順著視線望去,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色夾克衫,留著短發,年紀和維羅妮卡差不多大的少女正望向這里,感應到了他的視線,少女立刻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她戴上了頭戴式的耳機,轉身混入了人群之中。
短暫的對視卻似乎給予了店員力量。
她拼勁全身的力氣,拽住了宋嵐的胳膊,生怕他追上去。
她的嘴里念念有詞,“他們說過,公司遲早會找來這里。”
所以,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不僅僅是犧牲的覺悟,而且還要從公司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宋嵐嗅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化學氣體,下一刻,空調的涼風被滾燙的氣流所替代。
腳下的地面搖晃了起來,轟響震碎了玻璃,也讓街邊的行人紛紛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正在被火光與熱浪吞噬的咖啡廳。
店員不再言語,她只是用雙手拽住宋嵐的胳膊,試圖讓他永遠地留在這個被火焰吞噬的地方。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然而她卻并沒有從宋嵐的眼神中看出絲毫惶恐,在即將被火焰吞沒前,眼前的男人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位死去的公司高管有一個女兒,出于某種原因,他將女兒托付給了你。”
店員的眼神證實了他的猜測。
至于為什么公司高管的遺孤能在科洛影業的眼皮子地下活到今天,他猜測齊河一定在暗中幫了不少忙。
“她是靈能力者,還是展現出了別的天賦?”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了。”
眼前之人注定要被爆炸所吞沒,這是她為了公司的殺手準備的禮物,可就在剛才,店員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然后,她便見證了咖啡店在爆炸中變成殘骸的全過程。
這是咖啡店的后巷,她的身邊站著不少人。
只是他們的視線此刻都被突然發生爆炸的咖啡店所吸引,絲毫沒有注意到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兩人。
“真是越來越有電影的感覺了。”
宋嵐感嘆了一句。
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來自過去的復仇。
然而真相往往都伴隨著慘痛的代價。
現在他的空調和免費的WIFI都沒了,而他接下來必須另找一家能夠讓他度過下午時光的休息場所。
“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他對尚未回過神的店員說道,“不知道你平時看不看《救助者大師》,這一季他們想要搞出來一些與眾不同的噱頭,如果那些證據出于某些原因恰好被保留了下來,說不定你可以去找肖格蘭特先生碰碰運氣,據我所知,人們都說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宋嵐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懷疑,補充道,“當然,你也可以將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視作科洛影業的陰謀,目的是為了徹底銷毀證據以絕后患。”
說罷,宋嵐便頭也不回地朝著街對面走去。
他在車輛和人群的另一端發現了一家蛋糕店,蛋糕店的門前也立著一塊告示牌,他希望等自己走近了能看見上面寫著“本店提供免費WIFI”。
而就在這個下午,一些傳聞在第四區不脛而走。
所有人都明白了羅布路奇與CP0的恐怖。
那是一個無視法律的,真正的狠角色。
他在咖啡店里用極度殘忍的手段折磨了一位疑似和民間殺手組織有牽連的店員,在從對方口中挖出了所有秘密后,便用炸彈將整個咖啡店夷為平地,徹底地毀尸滅跡。
當執法者和消防人員趕到現場時,等待著他們的只有被燒盡了的廢墟。
他們沒能從現場找到能夠指向死者身份的證明,很顯然在羅布路奇離開前,就已經抹去了店員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