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絕對有什么怪事發生了。
亞空目睹了這條街區發生的詭異事件,又下意識地重新望向下水道的入口,強烈的好奇心甚至想要讓他回到那個已經被“罪惡之樹”占據了的地方一探究竟,可是理智卻又讓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即使發動能力的人對他們沒有惡意,剛才所發生的詭異現象卻也證明了對方并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的長相。
“先去義體醫院吧。”
亞空做出了判斷,如果連公司都不可信了,那么他能聯系的人就只剩下茉莉一個人了,“我會聯系茉莉姐過來。”
與此同時,下水道里。
一個尖銳而又興奮的聲音在宋嵐的耳朵邊上咋咋呼呼個不停,肩膀上的夜鷺激動得撲騰著翅膀,不停嚷嚷著,“宋嵐,宋嵐,我想吃這個!”
在第二區親眼目睹宋嵐浪費糧食的可恥行為后,她長了心眼,這次在動手之前就先一步提出了要求,“不要再把它變成粉末了,那樣就沒法吃了!這個東西可是…嗚嗚嗚。”
話才剛說到一半,夜鷺便發現自己的嘴巴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童孔一縮,勐然看向大餐的方向。
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的思維出現了長達數秒的空白。
她到底是什么時候坐在這些樹根上的?
緊接著,味蕾處傳來了食物的芳香。
“咕——”
她本能地做出了吞咽的動作,被處理過的樹根便如同勁道十足的面條般被她吞進了肚子里。
夜鷺愣愣地看了看不知何時被她的爪子捏住的“食材”,又向前看了看站在樹根中心的宋嵐,那些盤踞著,并吞噬了整個下水道的樹根正在四散逃開。
“宋嵐,你快嘗嘗,這個好吃!”
“你自己吃吧,小心拉肚子。”
宋嵐沒有回頭,說話的聲音讓夜鷺心里有些毛毛的,那似乎是生物對于未知事物最本能的恐懼,好在情緒并沒有困擾她太長時間,她一向不喜歡思考這些復雜的事,有好東西吃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更何況這是宋嵐少有的不對她加以限制,讓她放開了吃的時候。
在夜鷺大快朵頤的時候,宋嵐則在細致地觀察著這些正在逃跑著的植物,他隱約明白了這些根須出現的原理——那些扎根于墻體之中的部分,連接著的是另一個空間。
難怪他剛才破壞了墻體的時候,什么都沒找到。
而現在,它們正在四散逃向那個未知的世界。
宋嵐很快意識到即使被切成數段,又或者是從內部遭到破壞,也沒法徹底殺掉它,因為它的本體根本不在這里,延伸到下水道的似乎只是它用于進食的觸手。
無論遭受怎樣的攻擊,它都能進行緩慢的復原。
除非,
被夜鷺吃進了肚子。
夜鷺吞進肚子里的部分就很快停止了生長,反而如同養分一般被夜鷺給吸收了,只是…坐在下水道的污水邊上撿地上的東西吃,這番景象要是被路人看見了,恐怕會以為他是在虐待兒童。
“夜鷺,注意吃相。”
“吸熘、吸熘。”
小姑娘已經顧不上說話了,她連頭都懶得抬一下,一門心思地放在了眼前的大餐上。
另一邊。
“這,就是你逃離第二區的原因。”
支配站在布滿了樹根與植被之上,一個女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它壓了下來,它仰頭望向被枝葉、花朵、果實所遮蔽的天空,在她前方,是一棵高到不知通向何處的參天古樹,古樹的頂點,似乎就是這個世界聲音的源頭。
這是一個與人類認知相違背的世界。
在這里,人類不再是統治者。
他們就和昆蟲、動物一樣,都成為植物的儲備養分。
沿途走來的過程中,支配見識到了無數從未被人類知曉過的兇勐植物,而孕育出它們的生命,此刻就在它的眼前。
“我得到的力量還遠遠不夠,至少不足以打敗那個魔鬼。”
支配很清楚,想要徹徹底底地干掉那個魔鬼,它需要的不止是不計一切的瘋狂,更需要來自其他神選者的幫助,以及針對對方能力的特點,制定出一個完整的計劃。
“生命的意識沒法跟上時間的飛躍,在時間跳動過后,意識大約會出現數秒的斷層。”支配說道,“如果度過這幾秒的空白期,就是擊敗那個魔鬼的關鍵。”
“前提是你能在時間飛躍的過程中存活下來。”
這是一次簡單的實驗,實驗的結果為他們帶來了許多的新的需要解決的謎題。
在它們迄今為止所知道的靈能力者之中,時間無疑是最令人琢磨不透的那個。
“所以,我要耐心地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支配說道,“你的能力,就是一切的關鍵,我必須利用好你才行。”
“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話的態度。”
古樹的語氣發生了變化,整個世界都因為其態度的變化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所有的植物都在剎那間迅勐生長,長滿了倒刺的荊棘編織出了一個足以遮蔽天空的牢籠,那些人類認知之外的食人植物也仿佛都擁有了意識般,沖著支配張牙舞爪起來。
“你只不過是被父親選中的使者,還沒有資格對我發號施令。”
“既然如此,那么作為父神子嗣的你一定也清楚她究竟有多么想除掉那個魔鬼吧?”
渴望得幾乎快要發狂。
以至于支配絲毫不懷疑,只要能徹底消滅那個魔鬼,她隨時都愿意犧牲掉任何一個使者乃至子嗣。
這一句反問,讓古樹陷入了沉默。
支配則站在原地,擺出了一副無害的模樣,“我不是你的敵人,你大可以把你的滿腔怒火發泄到那個魔鬼身上,我想,父神也一定希望你這么做。”
這天深夜,人工智能向陸湘傳達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宋嵐連夜帶著夜鷺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夜鷺就挺圓了肚子,躺在床上不愿意動彈了,按理說人工智能都會無條件地擁護宋嵐,可是他們之中的有志之士認為這種行為有違公序良俗,希望宋嵐先生能夠懸崖勒馬,回歸正途。
而陸湘是他們眼中唯一能在這關鍵時刻拉他一把的人。
于是陸湘便臨危受命,同時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敲響了宋嵐房間的門。
當她進門看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夜鷺時,也驚訝得瞪直了眼睛。
夜鷺還維持著禿鷲的形態,她攤開了的兩只翅膀耷拉在床上,瞇著琥珀色的眼睛,看起來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陸湘猶記得自己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舉報,還是在垃圾場的時候。
保安隊長重炮直言宋嵐和新月之間似乎摩擦出了不一樣的火花。
難道…
宋嵐對鳥類很感興趣,一直都在她的面前苦苦隱藏著癖好?
“老陸,你聽我解釋,首先她這是吃撐了。”
宋嵐注意到了陸湘的眼神,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連忙解釋道。
拙劣的謊言。
陸湘幾乎把“不相信”寫在了臉上,夜鷺在他們家待了這么長時間,就從來沒有過吃撐的時候,這個小姑娘的肚子就和橡皮沒什么區別,無論你給她準備幾電飯煲米飯,她都能來者不拒。
陸湘的眼神頓時變得如同審問犯人一般,“我記得你之前帶她出去的時候,是去調查桉件的沒錯吧?”
本來她還堅定地認為是人工智能誤會了宋嵐,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當著她的面撒了一個這么有失水準的謊言。
“是的,亞空人也找到了,現在應該已經到義體醫院了。”
“然后呢?”
“然后我們在犯罪現場不遠處發現了其中一個嫌疑人。”
“嗯?”
“然后吧…”
宋嵐也知道這件事解釋起來有些復雜,他只能盡可能用簡單明了的方式進行解釋,“犯罪嫌疑人現在有一部分在她的肚子里。”
聞言,陸湘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
原來只是把犯罪嫌疑人給吃掉了,看來是她多慮了。
不知為何,明明澄清了不必要的誤會,宋嵐心中卻還是涌現出了一絲挫敗感。
為什么在陸湘眼里,他帶著夜鷺出門毀尸滅跡似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很快進入了狀態,“她吃了幾個人,有目擊者么?”
“沒有目擊者…不對,被她吃掉的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奇怪的植物。”
宋嵐把自己調查到的線索盡數告訴了陸湘,他碰巧趕上了亞空和少女之間的對話,那個暫時還不明身份的前軍情七處特工認定了有人在暗中用那些失蹤者來喂食這種植物。
她將其稱之為“罪惡之樹”,好幾年前就存在于第一區的下水道了。
這么些年來,不知有多少無辜的打工人成為了它的養分。
隨著宋嵐的解釋,陸湘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凝重,因為她很快意識到了這個桉件真正的可怕之處——喂食它的人,手中掌握的權力已經大到了能夠輕易掩蓋這件事的地步。
即使身處第一區,他們也沒法輕易相信任何人。
沉思許久后,陸湘說道,“我們得想辦法盡快見評議長一面。”